《飞雪》羌铃

35、35

　　“怎么都不开灯。”白熙云像是回了自己家一样打开了灯，客厅一瞬间亮得有些刺眼。

　　或许是受到了白熙云的感染，褚沐洋也丝毫没有拘礼的样子，白熙云一副主人做派熟练找出拖鞋给他，两人犹如强盗入室抢劫一般浩浩荡荡走了进去。

　　这个家还是自己第一次来时的模样，整洁空旷得仿佛随时准备好被中介卖出去一样，白熙云看见茶几上摆着一堆吃过的药丸，有些浮夸地说：“哦哟真是个小可怜，怎么生病了就自己一个人在家啊。”

　　他回头望着后面关上门走来的崔轶招呼道：“快坐过来让褚叔叔给你打个屁股针就没事儿了。”

　　褚沐洋是白熙云的私人医生，他们褚家世代从医，父母都是医科大学的教授，褚沐洋从小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下也步入医学领域，医术在业界都是数一数二的。

　　被白熙云叫来的时候听他语气只得知情况十分紧急，来之前各种抢救的器械都准备充足了，结果来了一看他觉得自己都多余来……

　　崔轶在这个陌生男人身上扫了一眼，对方白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马甲，西裤衬得腿修长，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优雅沉稳的气质。褚沐洋先是拿出一副金框眼镜带戴上，甚至掏出一双白色手套戴在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专业浮夸的操作看起来像是在准备一场手术。

　　从一进门他就发现这个少年身上散发着不善的气场，虽然能感觉到不是针对自己，但褚沐洋还是被看得有些发怵。

　　他和崔轶对上视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笑眯眯询问：“你先坐吧，身体感觉怎么样？哪些地方不舒服可以给我讲。”

　　“他发着烧，你给他看看怎样能快点儿好。”白熙云走过来撩开崔轶额前的碎发去试温，贴上他的皮肤一股炙热的温度慢慢灼烧着他的手掌心，他的脸上跟着蒙上一层担忧：“怎么还这么烫。”

　　崔轶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坐下，然后冲褚沐洋说：“叔叔，我没事。”

　　有没有事他倒是能看出来，褚沐洋发现他很抗拒，虽然不明白是在抗拒什么，但一想到他们就这么不容拒绝地私闯民宅，换谁也得缓缓。

　　“我明白，不过我看你现在这个情况还算乐观，如果没有比较严重的症状吃点药就能好转。”他慢条斯理从医药箱拿出纸笔：“我给你开点药，早晚一次，体温降下来了就可以停药。”

　　崔轶又冲他说：“谢谢叔叔。”

　　褚沐洋被叫得心里暖洋洋的，他低头在纸上写下药名：“不客气，要好生养病哦。”

　　白熙云在旁边安静注视着，眼前的崔轶给他的感觉是那样的似曾相识，好像他所有的竭诚相待都在昨天，只不过如今却是对另一个男人。

　　褚沐洋将写好的单子递给白熙云，他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又一脸嫌弃递过去质问：“这什么玩意儿？”

　　褚沐洋看着纸上两条妖娆的波浪线才后知后觉，因为职业习惯他的字只有自己看得懂，他尴尬笑了笑：“抱歉，我重新写。”

　　他重新写好递给白熙云过目，这次确认是中文后白熙云将纸条收进了口袋。

　　“那就这样吧，我就不多打扰了，注意晚上一定要早点休息。”褚沐洋收拾好东西拿上，他顿了顿又指着旁边在自娱自乐的两只猫说：“还有，你的猫很可爱。”

　　崔轶笑了一下起身去送他：“叔叔再见。”

　　褚沐洋拍拍他的肩膀：“别送了，我先走了。”

　　“好。”

　　走到一半，他站在玄关冲旁边的白熙云说：“熙云你来一下。”

　　白熙云有些云里雾里跟着他走出去，一直到院子大门口，两人面对面站立褚沐洋神神秘秘说：“我问你个事儿。”

　　白熙云一脸轻松：“什么事儿？”

　　黑夜模糊了两人的脸，他犹豫了半晌，然后压低声音问：“那个孩子……该不会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

　　“私你妹啊。”白熙云想跳起来打他。

　　“你小点儿声。”褚沐洋解释：“我只是看他还挺年轻的，而你好像又对他挺……就……看他的眼神有种老父亲般的慈爱。”

　　“……”白熙云真服了。

　　“亏你想得出来啊？还慈爱？我看你就是想拐着弯儿地说我老吧？”

　　“我可没说。”褚沐洋笑得很无奈：“我都比你大了好几岁，这样说对我有什么好处？”

　　白熙云可不管那么多，盯着他警告：“你要是敢在外面乱说我再来找你麻烦。”

　　褚沐洋汗颜：“我不乱说，那你能和我说说他是你什么人吗？”

　　对于这个问题，白熙云选择了沉默，本来崔轶就很抗拒这件事，他不敢弄得满世界人尽皆知，怕会对崔轶造成不好的影响，本来一开始连白子杨都打算瞒着的，可惜没瞒住……

　　他按耐着想要大肆宣扬的冲动，不是怕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儿，只怕身边的崔轶受到牵连，可他又不甘只是偷偷摸摸地爱，他巴不得所有朋友甚至全世界都知道，又或许没人对这场闹剧感兴趣，他不在乎，他生来就有着自娱自乐的强大内心。

　　结果这时褚沐洋小声说了一句：“该不会是你外面包养的小情儿吧？”

　　话音一落，气氛瞬间安静得有些尴尬。

　　他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因为自己认得许兴文，以前他身子一直不太好，褚沐洋没少跑来给他看诊，白熙云则守在他身边体贴入微地照顾他。看到如今他待另一人也如当年那样关怀备至，难免会心生困惑。

　　褚沐洋还想说点儿什么辩解一下，毕竟对方看起来和他儿子差不多年纪，这样的玩笑或许有些不太合适，白熙云却先一步开口：“你话怎么这么密呢？改行当记者了？”

　　他打着哈哈道：“你瞧你这么认真做甚，我瞎说的。”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有事以后再电话联系……”褚沐洋说不过他，只得敷衍完事火速逃离。

　　看他离开的身影白熙云仍立在原地没动，他游离着思绪细细品味了一下那句话，然后嘴角不由自主扬了一下，谁说不是呢。

　　客厅电视仍发出嘈杂的广告声响，白熙云还在庆幸崔轶没有趁机关上大门，进去后一抬头他远远看见崔轶正挽起袖子在厨房忙活。

　　高挑纤瘦的身影埋着脑袋站在操作台前，被短发隐隐遮住只露出半截削瘦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清任何神情。白熙云关上门走了过去，台上摆着两个碗，锅里烧着水，看样子是在准备做面。

　　崔轶抬头看他一眼，轻描淡写一句：“吃完你就可以回去了。”

　　白熙云笑了：“散伙儿饭呐？”

　　这个点崔轶反正是没来得及吃晚饭，就算自己跟白熙云再怎么不对付，好像也不能就这么让他看着自己吃独食。

　　见他生着病仍坚持给自己做饭，白熙云自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就麻利挽起袖子去接替了他，崔轶也没力气跟他争，自己抱着手机坐到了旁边餐桌上。

　　他担心崔轶饿坏了，先给他的份弄好了端上桌，又亲自给他拌了拌，然后站在旁边看着他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面，满脸期待问：“怎么样？”

　　崔轶小尝了一口，第一口没尝出味道，第二口又齁咸……既然都主动问了，他也是毫不客气吐出几个字：“好难吃。”

　　“……”白熙云的笑容垮了。

　　他觉得崔轶这家伙是故意打击他，但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用警告的语气说：“我再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非常难吃。”他面不改色眼睛也没抬一下说得坚定不移。

　　白熙云却笑了，除了委婉地笑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子杨以前夸他做饭好吃，但他知道那都是求生欲使然，而他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戳穿：“好好……”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他忍了。

　　他只得回去忙活自己那碗，这时崔轶抬头看他，一脸的疑惑：“你不会做饭？”

　　“……”

　　这直击灵魂深处的质疑让白熙云愣在了原地，他这话问得不会做饭像是触犯了天条一样，这普天之下谁不能有个短处？

　　白熙云笑眯眯反击道：“你会做不就行了嘛。”

　　……

　　尽管白熙云找尽话题和他说话，崔轶仍是老样子对他置若罔闻，吃到中途白熙云发现崔轶没有骗他，操，真的好难吃。

　　夜已深，楼下浴室传来哗啦的水声，白熙云拿着逗猫棒坐在客厅地毯上陪两个毛孩子玩儿，除了角落堆着他送来的那些箱子看上去有些凄凉以外，一切还算温馨，受到当下氛围的影响，他止不住地在脑海里幻想着未来和崔轶一起生活的样子，以此来愉悦他寂寥的内心。

　　期间门被敲响，是白熙云托人买的药到了，不过才二十多分钟，效率还挺快。

　　良久，浴室里的声音停了，没一会儿门被打开，崔轶裹着一身的水汽走了出来，他穿着过膝短裤一件黑色T恤拿着毛巾擦着头发，看见客厅的白熙云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又问：“你怎么还没走？”

　　白熙云搂着猫浅笑着：“今晚我若是不走了你能拿我怎样？”

　　腿长在他身上，很显然，崔轶并不能拿他怎么样，这般厚脸皮的人还真是活久见。

　　他转身就走，只撂下漠不关心一句话：“随你。”

　　他一上楼，猫也跟着走了，偌大的客厅又只剩下他一人，白熙云的心瞬间又被掏空，既然如此，山不见我，我自见山。

　　他是靠吹风机发出的动静才找到了崔轶的房间，双开门关得很严实但没锁，因为有个很好的借口所以他大胆地开门闯了进去，白熙云踩着柔软的地毯穿过宽敞的衣帽间往里走去，然后在卧室的门口和崔轶对上了视线。

　　他镇定走过去将水杯和药放在桌上：“待会儿记得把药吃了。”

　　房间只有小小一盏微弱的光线，崔轶站在旁边借着光看了一眼他拿来的药，再望向白熙云的时候他已经自觉离去了，崔轶却叫住了他：“等等。”

　　白熙云惊喜似的转过身：“想我陪你睡？”

　　“记得关门……”

　　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白熙云关门时故意加重力道发出了不小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