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羌铃

19、19

　　世界就是这样，越怕什么越是来什么，真可笑啊，还没想好怎样去面对崔轶就已经无法直视他爹了……

　　崔文滔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熙云？你怎么了？”

　　他的嘴比脑子快一步：“没事……”回过神又装傻皮笑肉不笑说：“哦崔轶啊……呵呵……见过见过，挺好一孩子。”

　　说完他不死心又一脸怀疑问：“他真是你儿子？”

　　崔文滔觉得好笑：“这难道还有假，我总不能在外面乱认儿子吧。”

　　白熙云又笑了：“那倒也是……呵呵……”

　　呵呵……

　　他的心里下起了大雪，崔文滔毫无察觉，春暖花开地问：“话说你怎么坐这儿啊？”

　　白熙云和他对视，之间只隔着两三拳的距离，这样的位置的确有一丝微妙的尴尬，他忍不住腹诽，至尊VIP，你懂个屁。

　　他看着很羡慕似的，白熙云商量问：“要不咱俩换换？”

　　一听，崔文滔赶忙说：“这倒不用。”他忍了忍笑：“我这儿挺好的。”

　　俩半斤八两正聊着，另一位VIP兼右护法款款走来坐在了位置上，是个穿黄色碎花裙的女人，姿态温婉，长发飘逸，所到之处皆留下她的芳香。

　　不止他俩，整个教室的人都忍不住齐刷刷看了一眼，她坐下后紧接着走进来另一个黄色长卷发黑色短裙的女人，旁边跟着两个穿校服的学生，白熙云认识，是赵然跟叶俊辰。她俩一人拿着纸杯走进来依次分发，一人挨个倒水。

　　白熙云离得近，赵然第一个发给他，然后笑着小声打了个招呼：“叔叔。”

　　“辛苦了。”白熙云随口说了句。

　　叶俊辰给他倒水的时候悄悄拍了拍白熙云的手，他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只见叶俊辰将手里握着的纸团塞给了他。

　　搞笑，还搞这些小动作，一看就是白子杨指使的。

　　教室很安静，此时班主任已经开始讲话了，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一举一动娴熟又放松：“各位家长大家好，我是你们孩子的班主任，我叫刘娜，首先我很高兴大家能抽出自己的时间来参加今天的家长会。”

　　说着她看了一眼埋着头不知道在干啥的白熙云，又收回目光笑着说：“我看有很多家长都是生面孔，我知道大家的时间很宝贵，在这里我也就不多啰嗦，这次的家长会呢主要还是针对孩子高考这件事……”

　　白熙云小心翼翼拆开，皱巴巴的纸条上只有一句话：一定要认真听千万别开小差哦。

　　个兔崽子，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班主任一只手举在斜前方，说：“各位家长，大家对自己孩子高考有信心的麻烦举个手给我看一下。”

　　她保持着笑容等待着，白熙云看了一眼，教室里举起手的家长不足十个，旁边的崔文滔举了起来，右护法也举了起来。

　　自己要不要举呢。

　　犹豫之际他转念一想，自己都坐到这个位置上了，为什么不举呢？这可是凌驾于学霸之上的学神之位啊。

　　自古虎父无犬子啊，白熙云也若无其事举了起来。

　　班主任似乎很意外，看了他一眼后又问：“还有吗？没关系，大家应该对自己的孩子有信心。”

　　大家一看左右护法都举了，信心大增，也都接二连三举了起来。

　　整个教室瞬间举起了一半多的人，班主任笑着说：“好谢谢大家，可以放下了。”

　　说完她双手握在胸前，有些遗憾地说：“我看到还是有一大部分的家长没有举手，但是在这之前我有问过他们，我发现我们班的孩子对自己都非常有信心，只有个别同学不太自信。今天看来大家对自己孩子的学习情况还不够了解……”

　　“临近高考，我希望在这之前大家可以密切关注着孩子，不止是学习上，更多的还是心理上。有的孩子考前难免会紧张焦虑，必要时家长还需在这个时候对其进行一个心灵上的辅导和沟通……”

　　班主任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白熙云一开始还听得认真，但过了几分钟就开始犯困了，整个教室回荡着班主任高昂的声音，每个字从清晰到模糊，再稀碎地涌入他的耳朵，像是催眠曲一样，在脑子里环绕着挠痒，别说是认真听了，就连保持清醒都很难。

　　真是奇了怪了，貌似全天下的老师或者领导都自带催眠技能。

　　不行，再这么下去就该睡过去了，他开始翻白子杨课桌抽屉想找本书看看保持清醒。

　　课桌里的东西收拾得还挺整齐，他抓住一叠很厚的纸拿了出来，是一大叠试卷。

　　各科分别整齐订在一起，翻开第一页是语文，顶端用红笔写着分数，133。他看了几眼卷面，一个快一米九的大男孩字写得却很娟秀，卷面整洁美观，这一点白熙云很满意，他记得白子杨从小写字就细致漂亮，跟个小姑娘似的，莫名好笑。

　　他一张张翻下去，每科都大致看了一下，分数都大同小异，120、137、118.5、131、122……

　　翻到最后他看见了之前只考了几十分的那几张卷子。

　　就如白子杨说的一样，除了那次考试，他的成绩一直都中规中矩挺稳定。白熙云心里陡然生起一丝愧疚，明明是自己忽视了他，却还把他教训了一通。

　　说实话小时候父母没少冤枉自己，甚至自己没错也会将脾气发在自己身上，那种心酸委屈但什么也辩解不了的心情自己明明经历过无数次。虽然为人父的他也体会了自己父母的心情，他也尽力让自己做得比父母更好，但也还是控制不住会犯同样的错。

　　他觉得自己某种意义上也很坚强，小时候就算委屈地想哭也是偷偷躲起来哭，再撕心裂肺也会若无其事兜住眼泪等没人再发泄。也不知道白子杨有没有背着自己偷偷哭过，在他眼里白子杨一直跟个傻子似的乐观得没心没肺。

　　他将卷子重新折好放了回去，课桌里收拾得很干净，在边缘的角落放着一张比较显眼被折成方形的纸，只有巴掌那么大，他随手拿起来拆开，上面是白子杨密密麻麻的字迹。

　　—爸，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表示您正在读这封信……

　　“……”

　　—您一定想不到高中这三年有多美好，好到我真不想这么快结束，我舍不得班里的朋友，他们都认我当大哥，也挺舍不得我们的老师，虽然个个脾气暴躁但他们都很好。这三年也很累，累到我想过无数次的放弃，特别是上了高三，几乎从未睡过安稳觉，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是筋疲力竭。累的时候很想告诉您，希望能得到安慰，但更害怕您嫌我无能，因为我也从未见过您说累。我是您的儿子，不想让您看不起，每当有半途而废的想法我都会记起这一点。您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特崇拜您，想要追上您的脚步，想成为像您这样了不起的人，我知道很难，但我会努力。上次考砸的事我向您道歉，高考答应过您的事也一定会办到，至少我会尽全力，我也会加倍努力成为一个配当您儿子的人。还请您以后能更加温柔一些。

　　这张纸太小，写到最后几句话几乎是缩小到极致挤上去的。

　　班主任还在继续讲话，似乎正在介绍每所大学的优缺点。

　　白熙云本身也是个感性的人，最看不得这种煽情的了，心头止不住的酸楚让他有些呼吸困难，可恶啊，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打开看！

　　他恨不得溜出去躲着哭一会儿。

　　旁边的崔文滔发现异常小声问他：“你怎么了？”

　　白熙云快速眨巴眨巴眼睛将纸重新折好随手放进了口袋：“没事有点儿犯困。”

　　崔文滔又问：“对了，你们家子杨有意向的大学吗？”

　　白熙云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状态后若无其事说：“他对自己要求也不高，去哪儿决定于他考了多少分。”

　　崔文滔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说起这件事白熙云想起之前崔轶说过的话，他问：“崔轶他说要去国外念书是真的吗？”

　　两人小声交头接耳，崔文滔说：“对，毕竟他在那边我们也有更多的时间照顾他。”

　　白熙云无声笑了一下：“他都这么大个人了你还不放心啊？”

　　崔文滔叹道：“这只是其一，况且这件事从他回国之前就决定好了。”

　　班主任在对面过道讲得起劲，丝毫没注意到他们，除了他们，在下面悄悄讲话的还不少，白熙云这时装作开玩笑说：“如果不放心我可以替你们照顾他啊。”

　　崔文滔真当他是开玩笑，波澜不惊地迎合他的玩笑：“有这好事我当然没意见。”

　　刚才还挺伤感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既然你没意见那就让他留下来呗。”

　　这话倒是让崔文滔有些疑惑，他问：“话说你为什么这么想他留下来呢？”

　　白熙云愣了一下。

　　糟糕！好像说太多了。

　　“因为我……”

　　他还没组织好语言，不过好在旁边有人及时解了围，班主任应该是讲完了在给大家发纸，每人依次传递，很快传到了他们这里，拿到手里的A4纸后大家第一时间都是先看一眼内容。

　　崔文滔接过纸后也是先看了一看，刚才的话也抛诸脑后了。

　　白熙云松了口气，也赶紧浏览了一遍，上面有每所学院的简介，和高考的一些注意事项，总结得很细致，怕学生们高考出现各种意外，上面也是苦口婆心写了噼里啪啦一大堆。

　　最后班主任再简单地讲了几句就散会了，看着大家纷纷起身离开，白熙云却被班主任叫住了，怎么又是自己，他心里苦。

　　崔文滔乐呵呵跟他告了别，临走时还能看见他那略带幸灾乐祸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