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羌铃

18、18

　　安静的堂屋内白熙云拿着墨条在砚台上打着圈细细研磨，对面的孙济拿着毛笔翻着他的书一笔笔计算，看上去十分认真。

　　白熙云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问：“怎么样啊？”

　　“别打岔。”孙济淡淡说了一句。

　　这样无聊的磨墨环节持续了很久，白熙云手都酸了，他换了一只手继续，同时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五点了。

　　孙济这时在对面叹道：“你这个有些复杂啊……”

　　白熙云收起手机一脸紧张问：“什么意思？”

　　孙济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着问：“你是不是……好男色？”

　　“……”

　　白熙云心里暗自吃惊，冷静说：“算是对男人更感兴趣吧……”

　　“从小就是？”

　　白熙云回忆了一下……

　　他的初恋叫许兴文，在遇到他之前白熙云并不觉得自己喜欢男人，遇到他之后两人也只是朋友，只是后来相处起来友情就变了味儿了。

　　他很可爱，白熙云承认，至少那个时候他是这么认为的，自己第一次亲他时他没有反抗，白熙云甚至觉得是这家伙一直在蛊惑自己，而自己貌似也心甘情愿。

　　但若要问他是否是天生的，他觉得或许是许兴文改变了他的性取向。

　　白熙云只是说：“我不知道。”

　　孙济把纸递了过来：“你还是自己看吧。”

　　白熙云接过来赶紧看了一眼，然后沉默了……

　　整张纸布满了歪七扭八的线条……

　　这什么鬼画符啊！确定是中文？

　　白熙云重新还了回去：“你还是给我翻译一下吧。”

　　孙济叹道：“我只能这么跟你说，如果你已经有了走这条路的打算我劝你最好趁早放弃。”

　　“为什么？”

　　孙济搁下毛笔说：“首先我不是歧视同性\\\爱情，只是对你而言这条路未必会有结果。”

　　白熙云表情僵硬，低语道：“没有结果是什么意思？”

　　孙济看他：“字看不懂话还听不明白？”

　　“可你刚才还说感情上会一切顺利呢。”

　　孙济却装傻问：“什么时候？”

　　白熙云急了，脱口道：“我是真心喜欢他。”

　　“太多的人和你说过同样的话。”孙济收回目光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总之你若执意而为，血光之灾是难免的。”

　　“血光之灾？”

　　“你若坚持那是肯定的，你若放弃还能避免。”

　　白熙云问：“哪种程度的？”

　　孙济没回答。

　　可白熙云并不信。

　　他当然知道这条路难走，以前他还嫌创业累呢，确实很累，累到想一睡不醒。

　　他也知道崔轶那样的人不像是很容易就能搞定的样子，短暂相处这几天他就看出来了，他对自己很尊敬，尊敬到不想和自己有任何关系。

　　白熙云有些失神，孙济的话又把他拉了回来：“三万八，现金还是刷卡。”

　　白熙云抬眼看他，十分平静：“我记得你以前还是给多少收多少，怎么现在直接改抢了？”

　　孙济露出一个笑：“你以前是个小屁孩儿我当然不敲你，如今你是大老板了那能一样吗？”

　　他没有一点遮拦，甚至没有编造花里胡哨的假话蒙自己，白熙云服了，他掏出手机的时候就看孙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三次元二维码。

　　白熙云忍不住吐槽：“装备还挺齐全。”

　　“有备无患嘛，毕竟找我算命的还是大有人在。”

　　因为回去的路又要开一两个小时，白熙云没有停留多久，又重新踏上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返回。

　　临走的时候孙济还嘱咐他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刚找到停车的地方，有人打来电话，他在灌木丛找了根枯树枝坐在路边刮鞋底的泥巴一边接着电话。

　　是朋友找他出去喝酒的，晚上没什么事他就答应了。

　　开了两个小时的车他也饿得不行，到地方后他们也都饿着肚子等自己，白熙云其实不算爱喝酒，他只是喜欢和朋友聚在一起热闹的氛围。

　　晚上他没敢喝太多，因为第二天还要开家长会，虽然是下午他也不敢马虎，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睡过头就大事不好了。

　　夜里回到家后白子杨应该是睡了，家里没有任何动静。虽然喝了酒，但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是很清醒，孙济的话让他实在难以入睡。

　　翻来覆去也抛不开那些思绪，加上酒精的作用，整个人像是醒着做梦一样，脑子里糊作一团，烦躁又难受。

　　他抓起一旁的手机打开了崔轶的聊天界面，敲下一段话发送了过去。

　　-明天就是家长会，你爸回来了吗？

　　发送完他放下手机开始睡，过了两分钟他看了一眼，没回。

　　他重新放下闭眼，过了五分钟他又看，还是没回。

　　他再次放下，浅浅地睡去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惊醒抓起手机来看，各种信息都有，就是没有他想看的。

　　他有些烦躁地把手机关机扔到一边，这次是真的准备睡了。

　　幸好昨晚没喝太多酒，不然白子杨在门口敲门都听不见，他甚至不知道白子杨在门口敲了多久，听见声音后他迷迷糊糊地回复了一声。

　　白子杨在门口说：“爸，下午三点的家长会别忘记了。”

　　白熙云平躺在床上闭着眼说了句：“我知道。”

　　“昨天放学老师特意嘱咐我让我提醒你，你可千万别迟到啊。”

　　白熙云长叹一口：“放心吧。”

　　门口很久都没了动静，白子杨应该走了。

　　他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随后翻身坐起在床上摸索一顿，找到手机后一边等待开机一边穿上鞋下了楼。

　　他站在浴室照着镜子薅了两下头发又抓着牙刷漱口，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崔轶给他回复了一句：下午回来。

　　时间是早上六点的，昨天给他发的消息也才十一点左右，这小子睡得还挺早。

　　洗漱完后他拿出锅里白子杨热好的早餐坐在客厅吃，两个小笼包一个茶叶蛋和一杯牛奶。

　　因为有了罗正阳，他现在是一身轻，终于可以安心在家躺平了。

　　收拾完餐桌他开始打扫卫生，从上到下拿着吸尘器走了个遍，完了又拿着抹布擦家具，因为前段时间有人来打扫过，现在还不算太脏。

　　忙完一切他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一个小时。

　　闲来无事他又翻出了一本尘封已久的菜谱走进了厨房，上面记录了上百种菜系的详细做法，自称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看了也能做出满汉全席的程度。

　　白熙云今天必须来打打假。

　　冰箱正好有些朋友送来的海鲜大全，他打算做个佛跳墙，难度系数越高就越能打发时间。

　　每一步他都按照书上写的那样操作，的确很复杂，他手忙脚乱忙活了快三个小时，虽然模样跟书上有些差异，但味道……也很难吃。

　　他就知道这书是假的。

　　忙完过后正好中午，他盛了碗米饭铺在上面就着佛跳墙吃了午饭，因为太难吃他没敢细品，三两下吃完了回到厨房正准备洗碗，才发现这个碗只是冰山一角。

　　算了……

　　等白子杨回来收拾吧。

　　他拿上手机车钥匙出了门，时间还早，他先去公司转了一圈，在公司一直待到了两点半才急匆匆开车赶往学校。

　　原本他还以为学校门口会有很多人，结果只有一小部分家长正在往校园里赶，他看了眼时间，两点五十五。

　　原来是自己要迟到了。

　　找车位也花了他五六分钟，这下好了，已经来不及了。

　　路上有很多和他一样懒散的家长还在慢悠悠地走，白熙云一看，瞬间安心了，也不急不慌地走。

　　白子杨他们的教室在三楼，找到他们教室的时候已经快三点半了，但他发现教室里的家长才坐了一半不到，他再次松了口气。

　　白子杨发现他后从教室走出来喊了他一声，他走过去看了眼教室里面问：“你座位在哪儿？”

　　白子杨转头指向了讲台。

　　他放眼望去，只见讲台旁空出来的那一个位置摆着一张课桌，还是面对着讲台的方向，只要一抬头，就连老师脸上有几根眼睫毛都能数清楚……

　　“……”白熙云小声斥道：“你小子怎么回事儿？左护法啊你！”

　　白子杨脸上却是风平浪静，他解释说：“爸，本来我的位置是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只不过今天这个位置是老师特意安排的，知道你要来，连夜给你搬上来了。”

　　“……”

　　他拍了拍白熙云肩膀，安慰说：“爸你也别担心，这不还有右护法陪你呢。”

　　他一看，讲台右边果然有同样的王位。

　　“……”

　　他们班像白熙云这样难得一见的家长还挺多，以前大多数都是爷爷奶奶来，因为关系到高考，老师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些日理万机的家长召集起来，越是来得少的家长座位就越靠前。

　　罢了，白熙云还是认命走了过去，想当年自己读书还没坐过这个位置，都是坐的最后一排，老师在前面讲，他们前后左右在最后若无其事打麻将。

　　刚一坐下，白熙云就发现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他都没好意思转头去看，怕一转头就会被目光灼烧蒸发，只能扶额若无其事看手机。

　　真尴尬……

　　但白熙云还没意识到更尴尬的来了。

　　他这个位置离讲台近的同时离第一排更近，紧靠着左手边就是课桌，他的手肘稍微一放松就能搭在旁边桌面的程度。

　　很快这个位置就坐下了一个人，白熙云余光看了一眼，好像是个男人。

　　他没太在意，但谁知对方却小声喊了一句：“白熙云？”

　　他愣了一下，谁在叫我？

　　自己头都快垂到课桌里去了还能认出来？

　　他循着声音缓缓抬头看去，招呼他的正是左手边刚坐下的男人，而这个男人白熙云可太熟悉了，他张了张嘴有些失声：“文……文滔……”

　　崔文滔有些惊喜，笑说：“还真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呵呵……

　　白熙云一脸僵硬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笑得很晴朗：“给我儿子开家长会啊，你没睡醒啊？”

　　白熙云不见棺材不落泪，尴尬一笑继续问：“你儿子谁啊？”

　　崔文滔很认真解释说：“就崔轶啊，我记得他小时候你还见过来着，就在外面我带你看看去？”

　　………………

　　白熙云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