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迷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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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地面开始颤动，一头雾水的观众早就发现了一动不动站在神像下,神色空洞的程楠.
认出他的人难掩惊诧。
【怎么是他？】
【他居然在瑟维斯？】
【啊……你们是说程楠吗？他初赛开始就是瑟维斯的选手啊，你们可以去看分星区的积分排行榜，第一就是他，虽然现在可能不是了……】
【屁，什么你们瑟维斯的选手，程楠明明是我们中央星区的！】
【我关注他好久了，今年中央星区的比赛一直在追都没见到他，我还给赛事官方发了好几封质问的邮件，难怪人家都没回……】
【你们都认识程楠？】
【我想过瑟维斯的人孤陋寡闻，但没想到你们孤陋寡闻到这个地步（笑）】
【-该账号涉及地域歧视，已做封号处理-】
【程楠哎，你们不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吗？】
【都姓程——】
【荀神他弟啊！】
【？？？？！！！！】
【荀神？？程荀？？？！！】
【是我想的那个人吗。】
【就是他。】
【我……草……】
【（垂死梦中惊坐起）（脸贴屏幕）（贴成斗鸡眼）（翻出字典）（确认没看错）（张大嘴）（流口水）（开始尖叫）（砰地一下摔下床）（开始爬行）（手脚并用）（彻底疯狂）】
【谁懂，突然看见白月光的名字，泪崩了。】
【他最后一次出任务后按照每年的流程还应该参加军校表演赛的，我盼星星盼月亮激动的不得了，花了好大力气才求了一张现场的票，结果……】
【听说受了很重的伤，直接退学了。】
【十年了啊。】
【荀神！荀神没有你我怎么活啊！！！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呜呜呜呜，虽然路神也很帅但他真的很可怕我好想你啊啊啊啊啊啊！！！！】
【又疯一个，抬走。】
【难怪我之前一直觉得程楠有些眼熟。】
【当初很多人关注他的，第一次申请模拟资格的时候是荀神亲自下场带他，你不知道消息出来后多少人疯了一样想赶过去见一眼，但消息很快就被封锁了，每次热度刚上来就会被人为撤下。】
【天。】
【有背景就是好啊。】
【酸。】
【别搞笑了，有神殿的总积分榜在，什么牛鬼蛇神都得现原形。】
【确实，程楠当初模拟赛中就一直遥遥领先，中央区新星潜力推荐投票他排名很高的。】
【真奇了怪了，我之前都没听过瑟维斯这个地方，怎么一个两个都往这边跑。】
【不知道。】
【我听说程楠在选拔赛前也受了伤。】
【不会和他哥一样吧……】
【其实我一直觉得荀神当初退学，除了生理上的因素，更多的是心理上出了问题。】
【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兄弟俩太像了，我总觉得程楠也有点不对劲。】
【？你们是想说程荀放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来参加比赛？是嫌他弟死得还不够快吗？】
【说不定呢，他自己当初没坚持住当了逃兵，他弟倒是比他有骨气。】
【？荀神要是死了，你猜程楠能不能站在这里？】
【别吵别吵，程楠确实不对劲。】
【站那半天，只要不是在搞行为艺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出了问题。】
【……你们没搜之前发生的事情吗？论坛都涛疯了。】
【说说？】
【总结一下就是，程楠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然后呢？】
【——他把来救他的队友杀了。】
……
传闻中精神体受到重创·被人背后捅刀·生死不明的队友·扶光透过神像的眼，饶有兴致地打量周围翻转的景色。
系统惊叹：“这就是迷宫的力量？好强，有这能力我们在这个地图里岂不是可以横着走？那什么赫利达、布蕾算个——”
“想多了。”扶光毫不留情打破它的幻想。
“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她看向系统：“你记得赫利达诱惑我们选择提前进来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系统努力回想。当时布蕾同伙的身份还没被揭穿，赫利达又把他们直接放在了其他选手的对立面，几乎是把所有的路都封死了，就为了让扶光他们掉进陷阱。但那家伙惯会打一棒子给块糖，pua水平一流，还特地拿个萝卜吊住他们——
【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去确认。】
确认什么？
我所交代的是真是假，你们是否要杀死红果，还有——为什么要杀死红果。
“那不是在忽悠我们吗？”系统迟疑道。既然布蕾都跟他是一伙的了，那些怂恿他们抓住献祭红果的话自然不能再相信。谁知道萝卜里有没有毒？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看不见的手将它捞起，放在手掌里随意揉捏，“但没想到他还挺有职业道德。”
系统乖乖待在她的手心。
“你觉得，迷宫是什么？”
祂是欲望的集合体。扶光说。尽管赫利达不清楚挣脱幻境后会发生什么，但他确实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我们。祂能洞察你心底的弱点，勾动最深层的欲望。那红果呢？系统问。
红果是容器。
系统的眼前出现了一张黑色折射着冷光的卡片。从上往下是一层又一层的迷宫，其中蜿蜒回折，迂回盘旋屈曲而下，直达地底。地底最中央，盘根错节粗拧的红藤上，悬挂着一个浑圆的果实。像是一滴摇摇欲坠的鲜血。
卡片的下半部分是一片深黑的幽潭，一眼望去像永无止尽的深渊，迷宫倒影不甚清晰，只有红果满目的血色。
迷宫被它虚虚包裹。
“这就是……”
它看不见扶光，却能看见那张原本停在半空的卡片似乎失去的支撑的力道，直接被扔了下去，惊呼还没出口，光芒一闪，它又自动刷新了回来。
“身份牌。”扶光笑。
迷宫的身份牌。
她作势又要把那张高科技感十足的卡片扔掉，系统忙不迭想要捞起，卡片却径直穿过它的手，落入黑暗。
你干什么？系统哑然。我从没见过比赛中出现过这种bug级别的道具，换成别人当成宝捧着都来不及，你为什么一直想要扔掉它？
换成别人他们扔得比我还快。扶光不满地将它圆滚滚的身体抛起。
我啊，自从离开幻境，就感觉周围特别得吵。她强调，特别吵，就像一千个你在我耳边叽里呱啦地叫。
叫什么？
我想顺利进入军校，我想夺得第一，我想登上总积分榜前一百，我想出名，那个一直抢我风头的队友好碍眼，要是在比赛里出了意外……
好吵啊。她叹气。
很多很多的欲望。很多很多的供养。
他们确实是迷宫的供体，迷宫饥饿地吸取着他们的精神力。但是不够。而比不够更糟糕的是，很难吃。扶光想起赫利达的形容。“与红果相比，你们的口感差得就像泔水。”
他形容得还是太委婉了。
含着杂质的、粗粝的，混合着各种难堪欲望的，滋生着恶念的……几乎能将人逼疯的。
扶光啧啧赞叹，你知道我看见红果那一瞬间的感觉吗？
我见我爹都没那么亲。
充沛的能量，关键是够纯粹。正品就是正品，难怪迷宫失智到这个程度，还心心念念要把红果抓回来。
红果就是欲望杂质的容器。吸收了纯粹能量，把负能量再打包扔给红果，迷宫还是一个好迷宫。
“所以这个身份牌真的很坑。”扶光又嫌弃地把它弹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迷宫现在处于要饿死但不得不忍受那些杂音的状态，祂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多余的力量分给我。”
系统傻了，它犹犹豫豫看向改变的场景和程楠。问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一些暗示啦引导啦，骗骗小男孩很容易的。扶光打了个哈欠。
“你要帮他解开心结吗？”系统问。
“你是不是忘了。”扶光似笑非笑，“他才捅了我一刀。”
当时他不是被控制了吗。系统嘀咕。这时候它又大方起来，黑豆似的眼睛小得几乎看不见，就像一个操心的老母亲知道自己孩子在外面打了架，怒气冲冲赶过去发现谁都没受伤，但自家孩子不死心神戳戳还准备暗下黑手——它眉头都拧成了麻花，这比赛呢，搞出什么事了也不好交代哇。
迷宫只能吞食人的意志，扩大人内心真实的想法。除了之前被设计签订契约祂能强制影响的那伙人，祂可没直接控制过谁。
系统不说话了。
程楠真想杀你啊？它好像回过味来。
对啊。扶光笑眯眯，怎么办？
啊……
你在暗他在明，没人会知道你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系统慢吞吞道，弄死他。
……
脑海里响过迷宫意味不明的话语后，程楠好像被谁在背后推了一把，下意识迈开腿向前走。
迷宫说：【你即是我。】
迷宫说：【我会给予你力量。】
什么力量？
“啪嗒”一声，好像信号终于恢复了正常，原本模糊闪烁的画面登时清晰起来。由远及近向外展开，身旁的声音猛地传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是猪吗？”
十几岁出头的程荀穿着白衬衫坐在他对面，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相。
“刚上的菜我都没动几口。”程荀也饿了，但吃相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还有心情嘲笑他，“平时他们不给你吃饭？”
程楠怔怔地看着他哥，糨糊粘住了他的脑子，整个人轻飘飘的，程荀投来不耐的视线，他讷讷张口：“啊……嗯。”
他不知道程荀问了什么，乱糟糟的想法充斥，他想，怎么回事？
之前他在幻境里大部分时候都在旁观，如果是第一视角行动就不受控制，但是现在——
程荀捏住筷子的手一顿，反应过来程楠说了什么之后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这里的菜味道一般。憋了半天他吭哧道。下次换家更好的。
这时候的程荀脾气烂得要死，每天拽得二五八万招摇过市。
哦，好。程楠僵硬地刨了两口饭。然后刨饭的速度越来越快。
好。
他能控制自己的行动，控制自己的思维。
他还能——
“别去了。”
程荀捏着手里的任务资料，挑眉看向这个便宜弟弟。
“知道什么叫结业考核吗？”他逗程楠，把纸张甩得哗哗响，“我不去毕不了业怎么办？”
“那就毕不了。”反正你现实中也退了学。
精神力缓缓伸出，程楠清晰地感知到那充沛强横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力量。迷宫给予他的力量。
他看着他哥的眼，命令道：“别去了。”
他哥眼神涣散一瞬，然后站了起来将任务资料扔进碎纸机。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程荀顺利毕业，顺利进了军部，在神殿的排行榜上仍然稳居榜首风头无限。表演赛上，他挟持着npc，队友默契为他守住背后，异种在他的手中碎成齑粉，巨大的解说音环绕着气氛热烈的观赛台，卷毛欢呼着搂住程荀的脖子，又很快因为脏兮兮泥里打滚一般的辣眼睛模样傻乐着被程荀一脚踹开，他的追随者嗓子都吼哑了，可能知道这大概率是最后一次在赛场上看见程荀，泪水夺眶而出却难掩激动，“荀神！荀神我抢了好久的票花了好多的钱！我跑了那么远才见到你，所以荀神——！！”“你一定要好好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疼，破锣嗓子嚎得天昏地暗。
程荀两指并拢，神采飞扬地朝镜头外的位置打了个招呼，耀眼的日光扑散而下，深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
这才应该是程荀的人生。
程楠向前走，步伐轻快。
直到茶杯再次碎裂在他脚下。
可能又是一次任务，可能只是一场朋友相约的模拟赛，可能只是随意打的赌——
“你试图去操控人心，哥。”程楠低下头，黑发垂下挡住他的眼。他指责程荀的傲慢，就像那日程荀指责他的莽撞。
但很可惜，傲慢与生俱来，刻在他们的骨子里的东西无法丢弃。他阻止不了程荀，就像程荀阻止不了重蹈覆辙的他。
循环往复。
一如既定的剧本和结局。
齿轮拨动的声音再次传来。
【如你所愿。】迷宫的声音好像带了丝嘲弄，程楠却无暇顾及。
时间回转。
他回到刚刚被接回程家的时候。
迷宫很慷慨，无所不应无所不满，那双手似乎一直在他的身后，催促着他：【去吧，孩子。】
他表现得比程荀更加耀眼。所有人都知道程家走了大运，随便接回来的私生子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老家主被他控制，死前严令程荀时刻将程楠带在身边，哪怕外出任务时也要一直保持联系。
程荀脸臭得要命。这么想培养下个继承人啊，他皮笑肉不笑。我管他去死。
被控制的老家主瞪着眼，“嗬嗬”地喘着气。
大少爷桀骜不驯满脸叛逆，父子俩经年的矛盾像竖起的坚冰，连年累月不断增厚，双方却谁也不愿退让。
于是坚冰同时刺伤了他们。
老家主死了。新家主站在门口，眼珠转了一下,露出下面的红血丝,他低头睨了程楠一眼。走啊。
程楠就跟着走。走了很久很久。
这次连卷毛都被他毫不留情地剔除出去，程荀周围的人都被他控制，这次比上一次更加顺利。
但那个茶杯还是没能保住。
碎裂的瓷片被他捡起，刺痛感濡湿的手心。
程荀还是退出了军部，当起了他的程家家主。
迷宫似怜悯又似谑笑地问他：【第三次？】
第三次。
……
失败。
第四次，失败。
第五次，失败。
……
第三十次，失败。
……
程楠不知道自己尝试了多少次。
结局没有变化。
什么变化都没有。
程荀的命运像注定了一般，茶杯的碎片一次又一次划破皮肉，深深刺进骨缝。
系统目瞪口呆地旁观。看着程楠近乎疯了一样试图将程荀拉回“正轨”。
“为什么？”系统咋舌，“程荀虽然挺遗憾的，但他自己也看得开，程楠明知道这不是现实，怎么就和他哥过不去？他哥过得不挺好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系统还翻箱倒柜找出程荀多年前的医疗记录：“有一阵程荀心理状态很危险，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想开了，精神逐渐稳定下来，这些年都没有要复发的迹象。”
“反倒是程楠……”它没说完。但扶光知道它的意思——程楠你有空管你哥还不如去管管你自己，别拯救别人了你自己最不正常啊喂！
扶光说：“他确实是在自救。”
啊？
“你不觉得奇怪吗？一开始迷宫针对程楠的弱点直接放出了以前比赛中暴走的他自己和……元子，事实证明他的确疯狂掉san。但在我引导他做出选择的时候，没有迷宫的主导，他却将目标锁定在了程荀身上。”扶光循循善诱，“为什么？”
为什么？系统、系统陷入了沉思。
然后大脑空空地抬起头。“啊？”
扶光将它一巴掌拍扁：“因为他在逃避。”
“他想通过改变和自己相似的程荀来证明，自己的结局也是可以改变的。所以即使他知道这不是现实，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去尝试。”
但他又不敢直面自己，或许是担心精神力失控，或许是身在其中改变困难，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害怕。但他不应该害怕。他为了不让自己影响早已康复的程荀，为了证明自己可以重返赛场，他给自己造了根胡萝卜，有恢复希望的胡萝卜。现在胡萝卜摇摇欲坠——
不可以。
所以他像是一个游戏怎么也打不通关四面撞墙看不到出路的困兽，睁着泛满血丝的眼睛着了魔一般喃喃自语“再来一次”。只要有一个合适的happy ending，只要有一次的大完美结局——
那根胡萝卜就不会消失。
好可怜呀。扶光想。
她撑着脑袋，没有人能看得见她，于是也没有人看见她刹那间变成银色的长发。
无法自控的傲慢和掌控欲望，却又不愿意接受这样子的自己。
不愿意拖累兄长，不愿意失去力量，更怕力量失控，怎么办呢？
把命放在赌桌上，枪口朝上扣动扳机。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输，他却说赢家通吃。
二选一。
天生的疯子。
现在他要输了。
子弹即将击穿他的头颅，炸开的样子会像烂掉的西瓜。
好可怜。
【你没有发现，自始至终有一个因素都没有改变吗？】
她将声音送进程楠的耳中。
男生的嗓子毫无先前的清亮，嘶哑又难听：“什么？”
【你自己。】
迷宫说：【你一直都在程荀的身边，无论现实还是虚拟，你始终都存在。】
程楠猛地抬起眼。
谁？
迷宫好像突然变成了顽劣的孩童，耍弄的意味毫无遮掩。
【如果你抹去了自己的存在，会发生什么呢？】
【你不想试试吗？】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迷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