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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章》(十二) ...

  •   (十二)

      然后是这种寂寞中的喧哗,你觉得这个世界仿佛一直这么吵闹;你觉得,仿佛这个世界,一直这么安静。

      有人用在公众面前是否惧怕,来判断一个人的社交适宜性。

      我是个喜欢和人打交道的人,我并不惧怕公开的演讲或者表露我的立场。但面对这种从绝对寂静到绝对喧哗的人群,你自己却只有一个感情——

      大多数人,尚且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或者说,对于即将要到来的东西,我需要站在圣彼得大教堂的讲坛上,用生命来捍卫的东西,大多数人可能是无所察觉的。

      ——的确,如同一位母亲,她每日里最关心的事情,是她的孩子的健康成长,这占用了她的几乎全部的精力。

      你要让普遍的民众有着这种对即将到来的危机风暴的敏锐性,大约于大多数人,要么没有精力去想,要么没有金钱去执行。

      就如历史上多次大灾难一般,在大灾难出现之前,往往有着多年的预兆,从后世来看,有着多种事前可以去避免的努力。

      但,如同最后的灾难总是悄无声息的降临在这种本无过错,只关注眼前小小的幸福的人群头上一般。

      有些基本的感知能力,可能会随着自我说服,而渐渐麻木,然后猝死。

      如同现在,尚不知,会被风暴席卷的人们。

      我在试图向着他们挥手致意,但终究是,带在表面上,一种强迫自己面对他们未知命运的徒劳努力。

      ——我在那一刻,仿佛有点理解我的前教宗,格里高利十六世。

      当然,这种环境让我更为深刻了解的,是站在我身边的蒙泰尼里红衣主教。

      转身,我走出阳台,回身走向我祝贺的人群。然后从昏暗中,看向依然一个人还留在西斯廷教堂小阳台上的他,阳光从他的身后穿过,他静静的看着我,微笑。

      于千万人中,唯一的灵魂共鸣者。

      ——他是唯一的,似乎到最后,都并未向我说“祝贺”二字的人。

      夜深,我找来他,抱着腿,坐在西斯廷教堂的后院,靠着墙坐着。

      我好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和他坐一起了。

      但又似乎明明十几天前才在台伯河的河堤上,抱着他,混乱不清的拿着格里高利十六世教宗给我的迟到的授权书,胡乱的乘着另一个人名义,说着“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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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斯廷教堂为教宗的私人教堂,参与本次选举的红衣主教们三三两两开始返回,有一些尚且还留在罗马参加教宗加冕仪式。

      人群散去,于每个人而言,其实算是一个暴风骤雨的高压下,去继续在这条晦暗而不明的前路走去的短暂喘息。

      “投票其实最后并未过三分之二,但鉴于当前形势,召集如此多人久留罗马实非上策,故遵照圣彼得大教堂七月大公会议决议,以九日之内未决出,超半数计票选举所得。”

      “如有异议者,可现在及此后的十四日内以书面形式提出。”

      “包括,当选者本人。”

      在我与众枢机主教拥抱告别之时,他依然最后,补齐了最终说明,作为这项选举活动结束的最后的例行说明。

      但在这个夜深,我们并排坐在阶下,看菩提树摇曳,似乎在这安静的地方,暂且避去了白日的喧嚣。

      这是一个夏夜,似乎在另一个夏夜的回忆中,我和他这样坐在一起,周围有着小贩在某种炽热中叫卖:“草莓,草莓。”

      “我有异议,但只是询问的异议,并非需要书面呈交的异议。”蒙泰尼里忽然开口,声音并非质疑与反对,而是我熟悉的银铃一般,仿佛要把人引导到神的光辉圣殿一般的声音。

      他安静的坐在我旁边的白玉石的阶上,红衣主教的袍在阶上拖出几道褶皱,是夜深中,黑暗给那红色染上一层暗淡的色彩,是酒的色彩,是红色的,在圣彼得大教堂中几个月之前,盛放的红玫瑰的色彩。

      “你的实际最终得票是46票,但是于参选的总票数91人中,认为是过半票数。其余29人选择了弃票。”

      “但,根据当前章程,可以认为是有效选举。只是我,我个人……有一些事情还需要确定……”

      他抬头看着飒飒作响的菩提树,似乎想了一下,才开始继续说:

      “那天我在台伯河边,看见你和拉姆博两位……”

      他这里忽然顿了一下,仿佛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词好,然后好像在他的一贯从容中,硬憋了一个仿佛不那么合适的词——

      “我看见你和拉姆博两位……性情中人……在台伯河的河堤上,拿着前任教宗格里高利十六世的遗物,哭到不能自已……”

      他在说到“性情中人”这个词的时候忽然停住笑了笑,示意我忽略他这个可能不太准确的用词。

      “我看见你一直对着那光景,说着你爱他。”

      “我理解这种悲伤与触景生情下做的决定,当时看到你们俩在那里哭的那么不能自已,我似乎也一时间承受不住这种悲痛。但我也清楚,在当前众人皆畏惧的情况下,枢机主教团里面有人为了自保,有人为了推举另一个人来挡箭,也或者其中,有另立江山的实际存在。”

      “我虽然尊重,并祝福你的选择;但,如果仅仅是你,为了一时的情感召唤;或者如果仅仅是为了枢机主教团中有些人要牺牲新人与后辈而自保的心情;那我想,我应该有这个异议。”

      他转头,看着我,手指在我的头上滑过,仿佛当前,我并不是新当选的教宗,而只是年少时候,他依然保护和珍视的孩子。

      “如果一定要被作为棋子与牺牲来承担这个风险,作为自己有觉悟去献出生命的人;我想应该是拉姆博和我,不应该是年轻人们,一无所知的被架上这个炼狱。”

      “你们,应该属于未来。”

      他不知从何时开始,用手抚摸过我的面庞,直视我的眼睛,不再转过头去。相反,是真切的看着我的眼睛,仿佛一直要看到我的心底。

      我用手心盖上他抚摸着我的脸颊的手背,闭眼,贪恋着他手心的温度,然后回答:

      “我当时与你所说,我了解他们,我想捍卫生命的权利本身,绝无虚言。”

      “——只是你错了,我说的不是我爱他,我说的是我爱你。”

      ——你错了,我说的不是我爱他,我说的是我爱你。我当时默默的想,第一时间在心底纠正了过来。

      却顺口便把这句本来应该放在心底,带到坟墓里面的话,一口气漏了出来。

      在想象中,可能会石破天惊,但其实——好像什么也没有,只似乎在时间停滞的瞬间,只有风飘过,把夏日的花雨,纯白无瑕的飘落下来。

      甚至我本人,都在一个恍惚中,才发觉到,似乎说出了最不应该说的话。

      猛然回神,他却依然并未是我想象中的逃走,只是依然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仿佛带着日月星辰的深邃,反而反问了一句让我脑袋轰鸣不止的话:

      ——“哪种爱?”

      ——你说你爱我,指的是,哪种爱?

      ——愣愣的反应过来之时,仿佛,这才是真正的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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