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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章》(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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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由于教宗选举并不先提候选人,所以,其实在蒙泰尼里红衣主教主持圣彼得大教堂的圣灵弥撒之前,就是各个有意竞选教宗的人,最后的拉票环节。
这里面有一大半是已经白发苍苍的人,我想,如果现在如东正教当年面临的奥斯曼土耳其兵临城下,这里有一大半都是逃不掉的。
说回到选举,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于是隔绝。参加选举的红衣主教一旦进入西斯廷教堂,就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直到新教宗产生,这群人不能对外说任何话,不选出来就意味着死在里面,把余生都奉献给选举。
但由于选举事先不提候选人,得票必须超过三分之二才能当选,由120人自由推举出来的人往往在选举前段,离散性会达到惊人的程度。历史上,在中世纪,甚至出现了第一轮120个人投出来归票在98个人的情况,然后再把这极为离散收束的情况要慢慢归并,上百轮,甚至上千轮投票投出来,历史上甚至出现一年多两年都选不出来教宗的情况。可怜的红衣主教们,也就意味着一年多两年见不到阳光,被迫坐在密室里面,如东方的僧侣一般闭关修行。
东方的僧侣闭关修行估计还能有时候开一下小差,这关在里面的红衣主教们,那可是必须为选举工作007,工作到最后一刻。
食物和饮水仅通过门洞送入,除了自己身上穿的这枢机主教这红袍一身,不允许带任何物品,别提烦闷了还能拿个笔在桌子上画画。
所以历史上,这么选疯了的红衣主教大有人在,最后哭着表示“我受不了了,爱谁谁吧,我要出去,我要回家找妈妈,┗|`O′|┛嗷~~”
当然,有表示要回家找妈妈的,那就同时有“我要回家找爸爸,呜呜┭┮﹏┭┮”的人。
通过门洞同时可以提供药品,但是医生不得提供。
于是,也有红衣主教在这秘密选举中突发心肌梗塞,只拿到了药,教宗没选出来,又不准出去,大家生生的听着他的惨叫,见证他的死亡的历史存在。
虽然我的确觉得,在当前罗马这种暗杀成风,到处风声鹤唳的情况下,直接把我们这120人全部一锅端了的最好方法是,在只能在门洞中提供的食物和饮水中下毒,就能让还没选出教宗,却因还没选出教宗只能在西斯廷教堂里面活活关死的红衣主教们,一个个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绝望死去。
——如果我还站在我年少时候去过的,为了某个大义不顾一切的那个团体,我一定会试一试这个方法。
所以,虽然明面上选举开始不得有候选人,有候选人即为新教这种原教旨主义看起来是舞弊的现象,但在最后的圣彼得大教堂圣灵弥撒之前,大家约定俗成,有意竞选的人可以自己先发表意见,号召枢机主教团为自己投票。
再加上另一个原因,其实120位枢机主教团除了在意大利罗马教廷附近活动的那二十几个红衣主教大家熟识,大多数人其实还互相不认识。所以,其实每届教宗选举,除了一门心思想真正选出自己想支持的教宗的那一堆人,还有一大堆人,就跟观光旅行团差不多,热衷于人际交往,来互相交流一下自己那个教区的棘手现象,发展发展兄弟感情。
“相比诸位,我算一个新人。”我开始在讲台上说了第一句话。
与往之不同,当前的罗马总理事务,佛罗伦萨红衣主教蒙泰尼里在开始圣灵弥撒前,将主教台让了出来,请有意竞选的人上去阐述一下自己的想法。
以往大家在门口偷偷摸摸的说,而此番,蒙泰尼里把最高讲台,本应该是只有神灵能够拥有的地方划出来一片讲台,让自愿提名的候选人,上去讲说。
几个月前的红白玫瑰已经被收拾干净,这里留下一片空空的肃穆,你站在上面,仿佛一切都那么干净而空虚的洪荒。
“是的,相比诸位,我算一个新人。”
“论资历,我正式成为格里高利十六世教宗的枢机主教,严格算来可能只有三个小时。因为正是在他为我授予枢机主教身份,热烈拥抱我之后的三个小时之后,他在罗马的街头遇难了。听当时离他最近的拉姆博·鲁斯契尼红衣主教说,最后他们残忍的屠戮了他的尸身,我们今天也没有办法找回所有的部分。——故而,论资历,我不如大多数红衣主教,尤其是在座的,还有白发苍苍,为主奉献了50年以上的主教们。”
“论学识,我同样不如诸位远甚。论神学的造诣,我不如劳伦佐·蒙泰尼里红衣主教远甚,他自我小时候便担任我的神学教师,在今日的神学的学术界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论拉丁文,这门要带我们走向上帝的真谛的语言,我不如西班牙的亚历山德罗主教,甚至大多数经历过本教风风雨雨的先辈们。”
“论勇气,我同样不如佛罗伦萨红衣主教受命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的坚毅。在当前罗马城中暗杀丛生的风云中,他保护诸位,尽自己一切可能护诸位免于恐惧,免于被暗杀的枪口。我也是他当前在罗马保护的人之一,自我从斯波莱托来的路上,受当前危急情况所困扰,却终于活着进入罗马城,是受到他的庇护。”
“可是,今天让我站在这里来竞选的原因,是因为我一直,一直和残忍的屠戮了格里高利十六世教宗的那一群人打着交道。我自蒙泰尼里红衣主教为我晋铎开始,受格里高利十六世教宗所托,在山区躬身入局,与贩卖鸦片和枪支弹药的非法走私者们打交道,而后受格里高利十六世教宗所信任,前往智利担任智利公使秘书而知当前罗马与南美那边的乱象,斩不断的纠葛。”
“是的,论资历,论学识,论勇气,我不应该站在这里。”
“但是在拉姆博·鲁斯契尼红衣主教收拾格里高利十六世教宗遗物的那一天,我想我应该站出来,凭着我对世俗和国内外这番风云压城的理解,凭着我阴差阳错而短暂的神父生涯,却把几乎所有的生涯投入到这种潜在的教会危机的经验,来把这场危机中的兄弟们拯救出来。”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同前教宗一样,死于这场世界的风云变幻。”
“或许有一天,我所挚爱的你,也会死于这场世界反复而动荡的乱局之中。”
这里我忽然停了一下,我看向蒙泰尼里,他只站在阶下,面朝枢机主教团,仿佛没有听到我这个不引人察觉的停顿。
“我在山区亲眼所见过暴力走私的行径,也同时亲眼所见年轻人被某种不算成熟的冲动所牵引,走上的不归路。”
“所以我想,天主教不仅仅是对信徒去对话,也应该对我们的敌人去对话,对所有人去对话。”
“除去神爱世人的意义,所有人的生命权,应该得到保护和捍卫。”
“所有人的尊严,不管是天主教还是东正教,或者新教;不管是本教的上帝的子民,还是不信本教的真主追随者,抑或佛陀追随者,或者无神论者;应该得到尊重与完整保护。”
“这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谢谢诸位前辈。”
蒙泰尼里站在阶下,静静的听我说完这一切,示意的用眼神问了我一下,作为罗马总理事务主持,抬眼还是在这风雨中,他从来不变的,如银铃一般有着安慰力量的声音:“下一位,费列罗·迭亚哥红衣主教,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