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我生君未生2 ...
-
公主,金枝玉叶,是那么的在意自己的身份,她过门之后,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但是,我的麻烦却从来没有断过。
虽然我的身体在慢慢康复,可是食物却越来越不堪,而且分量越来越少,甚至有一天我竟然在饭菜里看到了几只肥白幼嫩的蛆虫在米粒之间载蠕载动。我的胃口却随着身体好转同食物的分量成反比增长,而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康复中的病人挨饿更残忍和难受的了。几位姨娘乃至于丫头对我的态度也都越来越恶劣,至于我的丈夫,自从新婚之后,日日陪伴着他的美娇娘,自然没有时间来理会他的旧人是不是快要饿死在她的别院里。偶尔碰见了,眼神也都像看见一只臭虫。
然后,发生了一件非常恶俗的事情。
事情非常的老套,无非就是我被花姨娘一个巴掌甩在脸上从沉睡里醒来,我的身边躺着一位猥琐的男人,然后合情合理地赤*裸着而我的周围站满了男男女女的‘目击者’比如说‘关心’我的病情而特意来看我的公主和几位姨娘,其间,自然有我的丈夫裴臻。他换下了婚礼时的大红礼服,一身青色的家常装束,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剑眉星目,英俊高雅。
第一次发现,他那张英俊的脸即使铁青起来,也那么好看。
然后,我身边那个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男人也不顾着自己未着寸缕而这里还有一屋子的女眷,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去,跪在裴臻的面前拉着他的衣角求饶,声泪俱下,磕头如蒜捣。口口声声称是我引诱了他。我这才看清楚了他的脸,黑,瘦,满是麻子,塌鼻梁,焦板大黄牙,怎一个猥琐了得。心里暗暗摇头,看看裴臻再看看他,这些女人啊,要陷害我即使不能找一个俊一点的,起码也得看得过去的啊,说我放着裴臻这样的丈夫不要,去勾搭这么个男人,有人信么?
我拉过床上的薄被,遮住自己,淡定地看着周围的人。
“□□!”花姨娘恶狠狠地骂我,扬起手又是一巴掌赏来。但是这次,我没有让她得逞,而是狠狠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瞬不瞬地瞪着她。
花姨娘被我看得有些心虚,但是还是虚张声势地喊着
“怎么,偷人你还有理了?”
我懒得看她,只是转向我的丈夫裴臻,这位从回府到今天,我不过见了两面的大将军。
裴臻身边的公主默默地走到了我的面前,今天她一身鲜艳的绯色,如同三月里盛开的桃花,灿烂明媚,温柔多情。
“姐姐一定是被冤枉的,对不对?”公主拉住裴臻的衣袖说。
裴臻皱着眉头把脸转向我,冷冷地问:
“你怎么解释?”
“解释?”我忍不住笑起来“我没有解释。”
“果然!”花姨娘脸上又出现了轻蔑得意的神色,叉着腰用涂着丹蔻的手指着我的鼻尖骂道“娼妇就是娼妇!老爷,你看,她都已经承认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没有解释么?”裴臻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颇为嫌恶。
“姐姐,你有什么委屈一定要说出来啊……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那是要……”公主紧张地拉着我的手,指甲深深地掐入我的皮肤。
“人都偷了,还要如何,难道觉得她给我们府丢的人还不够大?”花姨娘得意地笑着劝公主“公主您心善,可是,这样的事情,如果留着她,我们将军府的脸面何在?”
裴臻懒得看我,挥手示意下人来把我带走。
我推开了仆役的手,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地穿上自己的衣服,顺从地跟着仆役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于是回头对一屋子的人笑着说
“老爷,你若是真需要解释,这一屋子便都是解释,你若只是需要一个赶我的理由,又何必要什么解释呢?”裴臻沉默了一下,我以为他会说什么,但是他只是对下人挥了挥手,淡淡地说了句,带走。
整整两个月了,我一直以为,我并没有什么野心,只要我守拙乖顺,忍气吞声,这里便有我的一席之地。不曾想即使这样,那些女人还要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甚至用了这么低级的手段。
我笑着看着众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挺直了脊背。如果可以用哀求和眼泪换来的,那不妨就哭哭求求又如何?只是真到了无法可走的时候,该挺直的脊梁就绝不弯曲。
==========================================================
我坐在小小的柴房里,端着碗吃饭。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柴房土墙上的小窗子照进来,暖洋洋的金色,灿烂明媚。
其实,被关起来也不错,至少伙食比之前好多了,能够吃饱,是这次桃色事件给我带来的最大的福利。我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躺在茅草上。
虽然说通(女干)这样的事情在宋朝罪名挺大,要不要沉猪笼还是凌迟或者是押到贞洁牌坊前面去火刑我是不知道,但是无论是这件事情的策划者公主她们还是默许者裴臻他们,谁都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家丑不可外扬,怎么也是裴臻头上的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捅出去了裴臻或者公主谁的脸上都不好看,他们不会冒着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的危险来这样处理我。
剩下的事情,就看他们怎么安排我了。无论怎样,这都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我也就不去操那份闲心,专心地养病吃饭,留足了气力等着被扫地出门。
唯一遗憾的就是,这样一个天人一般的夫君,竟然对我讨厌至极,看我碍眼无比,以至于恨不能立刻休了我。而看他的眼神,没有一点的不舍啊,痛苦啊什么的,全然不似那些言情小说里似的,为了保护我而让我离开将军府这个是非之地的意思。有的时候,那冰冷的眼神扫过我,我觉得那已经不仅仅是厌恶了,而是一种仇恨,一种明明恨不得将我除之后快却不得不容忍我的仇恨。
真是的,明明是大家口中的神仙眷侣啊,为什么我看他和屠苏之间却透着浓浓的一股怨侣的味道呢?
罢了罢了,小命保住就好,这样的桃花,既然不是我的,我也就不去肖想。
“屠苏姐……”窗外有人叫我。声音有些犹豫,但是却透着一股天真,让人听着很舒服。
我动了动,瞥见窗外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白皙的皮肤,还梳着总角,精巧得如同瓷娃娃。
“裴绾么?”我费了点时间才认出来。
裴绾是裴臻原配的女儿,裴臻和原配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早年就因为行为放荡不羁,出入青楼被裴臻剔出族谱扫地出门了我连见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儿倒是和她哥哥一点不一样,乖巧听话,温柔善良,我病着,所以和这个将军府的大小姐只是点头之交,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出现。
“是我。”裴绾应了一声。
“屠苏姐,你是冤枉的!”她见到我,干干脆脆地说。
“你打算相信我这个□□么?”我笑着问。
“可……可是姐姐你确实是被冤枉的啊……我,我无意间听到她们商量这样陷害你的……”她见我漫不经心,似乎有些着急。
我又慢慢地坐下,看着她,问
“我是冤枉的又如何呢?你和你父亲说了吗?”
裴绾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说听到的没有证据是吧?”我拾起一只稻草绕在指尖把玩。
我久卧在床,去哪里结识什么男人?就是有,凭着我现在的状况可能和他翻云覆雨么?这裸身的男子连衣服都没有,难不成是赤条条地从外面跑来的么?这里是将军府的后院,护卫森严,小厮奶妈老婆子丫鬟众多,即使她们不愿意伺候我,这里外面也是总有人在的,他又是怎么进来的?进来了和我这里风流外间守夜的老妈子会一点不知道?裴臻不傻,看不出还是不愿意看出,大家心里都明白。
是啊,要什么解释呢?他们,只不过想要一个赶我出去的理由而已。
贱民和公主平起平坐,娥皇女英,开什么玩笑!
=====================================================
大家商议的结果,无非就是休了我。
面对这样的结论,我淡定地坐在茅草之间,喝着稀粥,微笑地听着。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裴臻本人,他负着手,站在我的面前,背着阳光,只留下一层金色灿烂的轮廓。
“你还想玩什么花样?”裴臻突然冷冷地。这里并没有外人,他对我冰冷依然,使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非常非常低讨厌我。
我把视线从手中的粥里挪开,落在裴臻的身上。他不爱我,他恨我,但是这些并不足以影响他的容貌,即使是鄙夷的眼神,同样那样俊美得让人心碎。
青色的衣袂,修长白皙的手指,飞扬的眉,高挺的鼻梁,人淡如菊。
“我能有什么花样呢?”
裴臻冰冷地瞥了我一眼,道
“我答应照顾你,不代表你就可以放肆,记住,无论你玩什么花样,我都不会爱你,以前是,以后也是!”
“是吗?”我微笑着放下手中的碗,把头靠在墙壁上,执起一支茅草细细地拨弄“妾身哪里让将军大人您不满意了呢?”
“有点廉耻心吧,别叫人看着恶心”裴臻看也不看我,十指紧握,我甚至可以看见他手背上条条的青筋和雪白的骨节。
“可是啊”我故意放柔了声音,腻腻地说“妾身可还病着呢,将军要把我赶出去,可教妾身哪里落脚呢?”明明知道这样只是自讨没趣,但是我却忍不住想这样问,想要看看,他到底对这个‘屠苏’有多恨。
“你出去之后自然会有收留你的人,你自己好自为之,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把自己的妻子包袱一样丢给别人就叫‘照顾’么?”我冷不丁冒出一句,却不知道哪一个词语戳到了裴臻的痛处,他竟然脸色大变,漆黑的眼眸冒出暗红色的愤怒的火焰,飞扬的眉紧紧地凝着,我几乎都可以听见他磨牙的声音了。
“你!”裴臻竟然没有说完就气得转身就走,他的衣摆快速划过空气,如同无形的一个巴掌落在我的脸上。
等裴臻走远了,我笑着摇头,这样浓烈的厌恶,这样难以掩饰的仇恨,为什么还会有人认为我们是相爱的呢?为什么公主大人还要不惜辛苦地花那些心思把我整出这个将军府呢?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家都希望我离开将军府,我却认为,之前的桃色事件是出于公主的谋划……裴臻……裴臻不像那种人……连恨都完全表现在脸上的人,又怎么会藏得住心思呢?
这样一个正直俊美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恨我,我想,也许我会有理由不惜代价地留下来,而不是漫不经心地等她们把我扫地出门,整到那些女人,去成为他身边的唯一吧?
不过现在啊,我苦笑着,打开自己的手心,手心里一团殷红宛然,为了一时的好奇和硬气,离开了这将军府之后,我这孱弱的身子和弃妇的名声,大约会让我后面的生活变得比在将军府里还要艰辛吧?
一切的流程都走得很快,在我来到这个世界,或者说将军府之后的四分之一年纪念日的那一天,全家正式通过了我的休出决议。我打着包袱,一身落拓的打扮,在众人或喜或恨或无视的目光之中走出了这个我生活了三个月却没有留下一点美好回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