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男朋友活了》问东

8、过马路

　　接下来话题回归正题。
　　“你说你忘记了全部人的记忆，那童霜月呢，对家人，朋友这几个词还会有片段印象吗？”
　　顾夏直觉里面应该还要多一种关系，可他实在想不出自己除了家人和朋友以外还缺少了什么，就没和林清提。
　　摇头表示忘得干净，“童霜月是谁？”
　　谈及这个人的名字林清很快能想象到温暖的具体化，他不由怀念起已故的阿姨，“她是你妈妈。”
　　聊到家人，顾夏面色认真又期待，“多和我说说，说不定我就能想起些什么了呢。”
　　林清看着顾夏纯粹的眼神，对顾夏父母的去世，将要说出口的话迟疑了。
　　好像感觉到了林清的欲言又止，顾夏动动嘴，稍有起伏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说：“我爸妈应该都不在了吧。”
　　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是完全靠猜的或者说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内。
　　如果那二位现在还在，也许自己不会出现在林清家里，这里应该是他唯一的牵挂了吧。
　　“嗯。”林清给出回答，说完抬头仔细辨别对方表情，假如露出稍有悲伤的迹象，他已经准备好安慰他。
　　在阿姨离开之后的无数个夜晚，情感淡薄不善言辞的林清每当很想她，就会到她墓前和阿姨说说话。
　　就和每一个受到委屈后向大人倾诉的小孩一样，在阿姨面前他永远是曾经的模样。
　　说起来他已经有些时间没去探望过了。
　　“没关系的，现在给我说说吧。”
　　顾夏这一举措反过来安慰自己，让林清有一瞬产生了两人角色颠倒的错觉。
　　他咳了声，悄悄红了耳尖。
　　“叔叔外出办事的时候出了事故，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你是阿姨养大的。”
　　“那我妈呢？”
　　“阿姨……在你16岁那年生了场大病走的，医生说是她的身体劳损过度，还记得她一天要打三份工，不过她的性子开朗爱笑，走之前没有多受多少痛苦。”
　　顾夏静静接受了父母的离去，对于家人这个词，是失去记忆的人无法接触的领域，却依然会被潜意识里的思念触动。
　　林清又说：“童阿姨含辛茹苦把你拖到大不容易，毕竟小时候你可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知道他们两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顾夏突然觉得自己亏大了，林清能记得他所有窘事，他却忘了所有。
　　谈及阿姨，林清心底的温柔尽数体现在脸上，顾夏一时忘记了计较得失，不由自主想随他一起笑。
　　“小时候你们常留我住宿在你家，那段时间我印象深刻。”
　　“阿姨做的饭很好吃，我最喜欢吃阿姨做的西红柿炒鸡蛋，不要看那道菜简单，阿姨做的与外面那些不一样，酸甜开胃，以前你也喜欢吃，有时候我来了，阿姨就那盘番茄炒鸡蛋会做的多些，其实她喜欢的菜是香菇蒸蛋，但篮子里的鸡蛋一半都做的是西红柿炒鸡蛋。”
　　谈到记忆中那道身影，林清眼底闪过细碎的光。
　　“阿姨每天要打三份工，其中一份是在花店做临时工，那时我一进到门口就会闻到飘出来的花香。”
　　“这份工作需要阿姨在家里就把那些花束包装好，有一次你好奇想尝尝花是什么味道，被阿姨看到骂了一顿，之后瞒住被骂的经历撺掇我，让我也要吃几口……”
　　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林清收住了接下来的话。
　　“为什么这么看我？”
　　顾夏乐呵笑着，看起来一副傻样，他戳戳自己嘴角，意有所指道：“你笑起来好看。”
　　林清不自觉抿了抿唇。
　　一开始他给自己定下的任务是每天起码笑三次，不过这个标准在和顾夏一起时被打破，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嘴角就已经弯了弯。
　　就像现在一样，莞尔的笑容正中靶心。
　　青年的眉眼俊逸秀丽，每次看顾夏都感觉洗涤了心灵。
　　“再讲讲，我还要听！”
　　林清沉吟片刻，黑色的眼眸里似有岁月流过，他和顾夏他们一家能讲的故事实在太多，涵盖了林清整个童年，讲到嘴中干涩，讲到日夜更替也讲不完。
　　细细咀嚼流逝的过往，哪怕单独一件挑出来都满是回忆。
　　即使初遇的契机不是那么美好，但到头来想想，因祸得福的遇到了顾夏和阿姨，有了那么多生命中的第一次尝试。
　　是他们这对母子让林清暗淡的童年丰富多彩。
　　直到现在，他明白自己离不开顾夏，他曾因自己遭遇不测，又用最包容宽阔的态度原谅自己，已经把能给自己的都给了。
　　哪怕他们一辈子是朋友，只要他可以不再经历分别，自己应该释怀，这样想着，如同拨开云雾后见天明。
　　“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留着以后慢慢讲也不迟。”
　　顾夏微怔，过了一会说道：“嗯，你说的对，我们以后还很——长——很——长。”
　　……
　　接下来的测试都很顺利，林清还和顾夏去了室外小范围测试，确认了在所有人里只有自己能够看到顾夏。
　　“对了林清我还想让你看看这个。”
　　顾夏说完离林清远了些，要求林清放低声音和自己沟通。
　　他身上还有其他特点，不止视觉，嗅觉，顾夏一一向林清展示自己远超普通人的五感，这些应该也是自己变成这幅样子后得到的能力。
　　“心脏跳动次数多少。”
　　“报告长官，一分钟89次。”
　　和正常人一样的脉搏。
　　顾夏的玩笑正好缓解了凝重的气氛。
　　林清无奈他没个正型，可也不得不说这招确实有用，青年皱起的眉头稍稍放下，也有了和他开玩笑的兴致。
　　半天时间花在这个上面，到后来顾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走到门关，转身朝着青年嘻嘻笑。
　　在开始前林清答应带他出门，之前测试那次不算，现在才算顾夏第一次出门。
　　走出门关，他的手自然而然擦过对方手臂，没摸到温热干燥的手掌后还愣了愣，接着顿在半空的手缩了回去。
　　此刻顾夏先走出来，看到林清慢吞吞的落后一步后停在原地等他。
　　青年背对着锁门时收整好表情，不动声色地跟上。
　　他决定隐瞒下他们互相喜欢这件事就不会露出丝毫马脚，首先必须克制。
　　现在正是盛夏，外面太阳毒辣，林清从家里带了把太阳伞出来。
　　顾夏一开始还在腹诽不解，直到火辣的阳光照在林清身上，他才理解了带伞的缘由。
　　林清真的太白了，光线下靠近手肘的皮肤白的接近透明，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脉络，和自己的皮肤比起来正常的小麦色直接黑了几度。
　　莫名让他想到了唯一一次看到正在换衣的情景，忽隐忽现的雪白背影在门缝中不小心被窥见，昏暗的卧室中唯有那片肌肤白的发光。
　　这样的肤色不管男女都容易被太阳晒伤，顾夏有些犹豫，提议等太阳下山了他们再出去。
　　“我连伞都准备好了，知道你等了很久，快走吧。”
　　既然林清都这么说了，顾夏紧紧跟上，心情愉快。
　　他们走了有一会。
　　一路上顾夏草草环视周围的建筑，在发现自己对这里印象大差不差后把大半注意放在这次出门的另一个人身上。
　　林清从小就生活在这一片，他对这里太熟悉了，表情上看不出逛街的喜乐。
　　不过在细节上顾夏一眼就看到他视线关注的位置。
　　那是一处十字路口。
　　顾夏能感觉到带路的林清有意避开这块区域，如果不是眼睛偶尔望到十字路口时停留的那几秒，可能还不会发现他对这处态度不对劲。
　　这个地方怎么了吗？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那里——或许是他出事的地方。
　　炎热的夏天，闷热的空气吹过林清冰凉的皮肤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温度。
　　那里是一切噩梦起始的源头。
　　路口四通八达，车辆密集，几个大型购物城必经过这条路口。
　　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人会留意到在路边驻步不前的青年，他们都习以为常地穿梭在马路前。
　　那一滩刺目的血迹已然消失，但那份恐惧盘旋脑海中久久不散，让他定在原地，本能抗拒着靠近那里。
　　这时，顾夏的声音极具有穿透性的击穿了雾霭，在他耳边响起。
　　“不走吗林清？有帅哥保驾护航，绝对安全！”
　　林清眨眨眼，从冰山回到平原，寒冷的血液逐渐上升，夏日的温度涌了上来。
　　顾夏已经站在中央，高高的个子懒散地杵在那里，两手插兜笑容爽朗，眼神中更多表达的是我已经知道你不想走这条路可我还是要鼓励你。
　　这样太狡猾了……
　　一路上，有顾夏在他旁边话说个不停，等林清耳边终于清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字路口，回望身后疾驰的车辆，那里出现了一个跪在地上奔溃的影子。
　　死死抱住爱人，谁来都夺不走。
　　再一眨眼，没有朦胧的影子，这里不过是一条再正常不过的马路。
　　那之后每次过马路林清都能感觉到顾夏在帮助自己分散焦虑方面的努力，不过这样的行为太危险，于是就出现了下面的画面。
　　顾夏姿势略微滑稽的把林清圈在中间，那张嘴不停巴巴仍不忘分出警惕环视着四周，林清都替他觉得累。
　　反而是顾夏乐此不疲，让林清有些不忍心拆穿他。
　　本以为顾夏知道后会问他很多问题，但是现在是在干什么？
　　林清有些哭笑不得，他是觉得经此以后自己会害怕过马路吗？
　　“顾夏，不用这样。”
　　林清越过顾夏走到对面，伞下的脸被遮了一半。
　　闻言，青年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知道那条十字路口是出事的地方了。”
　　语气不是疑问句式，而是肯定句。
　　顾夏如实回应，嗯了声。
　　“马路就只是马路而已。”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太过正常，刚还帮助他克服心理上的不适，敏感的人反而成了自己。
　　有时林清很羡慕顾夏这样的性格，在他那里一切不管好的坏的总是很容易过去，这个人的目光始终朝前看，纯粹的简单。
　　但这也与顾夏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爱他的人相继离去，如果一直沉浸在回忆中只会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阿姨的离开一度让林清做好安慰顾夏的准备，没曾想自己在落泪时顾夏硬挺着装的像个大人一样反过来把他哄好了。
　　那时林清就替顾夏觉得心疼，明明真正需要安慰的人是他才对，可他知道顾夏一贯如此，他比谁都要坚强。
　　林清想的没错，那之后一段时间顾夏又恢复成从前那个活蹦乱跳的男生模样，就连林清都没见他奔溃大哭过。
　　陷入回忆中的青年忘了给他回应。
　　顾夏迟迟没有等来林清的回答并没有气馁。
　　他理解林清很不好受，可能会抱有无法排解，自责的心理。
　　不过顾夏相信时间，时间会成为一名良医治好所有疑难杂症。
　　到那时他一定会再次郑重地告诉林清他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