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男朋友活了》问东

6、失眠和光团（二合一）

　　8月还有几天就是立秋，可气温一点没有下降，反而还有升高的迹象。
　　室外如同蒸笼，地都要烤化，在外送外卖的小哥很不容易，气喘吁吁将生活用品送达顶楼，接着汗如雨下地继续去送下一单。
　　和外面比室内打着冷气就要惬意许多，待在空调房里的青年拖完地身上仍很干爽。
　　注意到边上的顾夏一副想帮忙又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林清简单给了他一个任务，派他去厨房等水烧开再喊自己。
　　顾夏欣然前往，耐心等待边打量起青年来。
　　话说这么大的房子还在市中心地段，由此可见林清家的有钱程度，但为什么这些家务活不去请个家政干还要林清自己亲力亲为呢？
　　“我知道你现在还是学生，可是每天都要负责自己的一日三餐还有家里的活计，高中的课程还很紧凑，林清你会不会太累了。”顾夏是真心的疑问，“为什么不去请个家政？”
　　同样的担忧让林清想到了从前，因为阿姨的离开，顾夏变成了一个人。
　　当时他也这样问过选择独自生活的顾夏，那个年纪他们都还半点大，面对亲人的离世无能为力，然而顾夏还是选择保护那个充满回忆的房子，顺带也让那群等着分钱的亲眷看清他的态度。
　　那群大人还算讲道理没和一个小孩争，打消了平分房子的念头后除了每月一次的生活供给之外再难见到那些人的身影。
　　猝不及防的关心使得青年心中塌陷一角，从前强撑着的坚硬也随之软下来，林清突然很想找个人倾诉。
　　“会很累。”
　　每当疲惫的回到家里，想到自己还不能坐下，不然没有饭吃，他就不得不去做饭，有时在考试季，一刻不停忙完还要复习考试资料，天越来越黑，不知不觉睡倒在桌上也是常有的事。
　　长此以往还有很多，但光表达出自己累了已经是林清能够倾诉的极限。
　　“从来没想过请家政，我不习惯让陌生人踏进家里。”
　　忙完这个还要去处理外卖送过来的冷冻食品。
　　等事情告一段落，外面依然天光大亮，时钟上却显示时间不早了。
　　“你过来。”
　　顾夏满头雾水的被要求坐在沙发上，当然这个姿势他碰不到沙发，装出坐下的样子，静静等待对方下一步安排。
　　谁知穿着格子围裙的青年动作娴熟地打开电视播到某个频道，这个点电视机里正在放古早爱情片。
　　作为什么都碰不到以一种灵魂状态存在的人，林清认为自己应该发挥人道主义关怀一下对方，所以他找来电视机给顾夏消遣。
　　终于一切安排稳妥，林清正满意离开，身后的顾夏忍不住叫住他，对青年的满意存在质疑。
　　“其实我也不用看电视，还不如给我一份小差做做”
　　青年站着看了会电视，觉得挺好看的啊。
　　顾夏表情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奈，“这部电视剧年纪都和我们差不多了，相信我打发时间也不是这么打发的，还是换个台吧。”
　　林清捕捉到话里讯息，问道：“你还记得以前的事？”
　　对方摇摇头，片刻转为向下点头。
　　“怎么说呢，我好像除了和人相处的记忆丢失以外其他的东西大差不差都记得，尤其是最近学校放暑假，我一个人待在家里看了几部电影。”
　　林清紧蹙眉头，如果顾夏记忆恢复就会知道那些电影有些是和他一块看的，但有关于自己的记忆全部被抹消，所以顾夏只能记得一小部分。
　　和他相处久了都快忘记顾夏还是失忆的状态，林清重新换台。
　　“你想看什么？”
　　顾夏搜刮了圈剩余的印象，说：“我记得最近好像上映了一部综艺，就看那个吧。”说完他才想起来没告诉林清那部综艺的名字。
　　对了，具体名字叫什么来着？顾夏苦思冥想，最后得出结论：完蛋，综艺名给忘了。
　　谁知就在他焦虑自己给林清添乱的时候青年已经帮他播好，顾夏忘掉的部分就是在综艺上映之后是拉着林清一起看的，看的次数多了，不关注综艺的人也知道了它的名称。
　　吃完饭，林清抬头就看到沙发上身影凝实的人正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接受到视线后狂拍身侧的沙发，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林清无奈笑了笑，表示自己还要洗碗。
　　顾夏点点头，耐心等到厨房里的水声停下，又期待地看向从厨房走出来的青年。
　　“快点快点，我们看部电影吧！”
　　林清没去拿遥控器而是说：“自己播。”
　　第一时间顾夏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狗狗眼抬了抬，“你是在为难我。”
　　终于林清不再逗他，随便选了一部动作片看了起来。
　　然而电影是顾夏要求看的，看到一半开始神游的人也是他。
　　当电影结束的曲子响起，旁边的人已经不知不觉离开了。
　　林清呢？
　　沙发上显然没人，找了一圈，先是听清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之后戛然而止。
　　穿过墙壁，意料之中的在房间里碰到“失踪”的青年。
　　此时林清刚巧洗完澡出来。
　　头上裹着一条毛巾，露出的发丝还挂着要落不落的水珠。
　　眼尾的红晕多半是洗澡时蒸汽所致，一双深潭般的眼眸漾着澄澈的水光。
　　灯光下，他露出的皮肤白净附有光泽，此时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唇珠处的颜色是恰到好处的淡红。
　　都是两个大男人，更何况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可当这幅画面映入眼帘，顾夏的大脑像连上了电极般在脑子里噼里啪啦放烟花。
　　眼神闪烁几下后就不知道看哪里了，小幅度咳嗽了声。
　　而林清看到顾夏毫无征兆地从墙壁里进来时擦头发的动作愣了愣，过了会继续擦拭。
　　瞥了眼屋子里的钟，已经是晚上10点半。
　　洗完一箩筐衣服回房，再一看时间，指针指向11。
　　房间里顾夏好像在等他，看到他回来露出灿烂的笑容。
　　“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我就是想来检查一下你的头发有没有干了，现在看来都蓬松的炸毛了。”
　　见自己说了一通林清没有表情，顾夏也反应过来，讪讪笑了笑，“我这样是不是太烦了，明明只是你朋友还来管你，让你不开心了，对不起。”
　　林清心头一跳，，他的表情又让人误会了，想告诉顾夏自己心情不错，但这一次误会解除之后呢，他依然习惯板着脸，喜怒不形于色。
　　也许要改变起来了，以后可以多笑笑，那就从每天早中晚练习起来吧，善于安排计划的学霸做下决定。
　　聊了几句话，时针已经划过15。
　　再待下去就要影响林清睡觉了，顾夏很自觉的回到自己房间。
　　见林清还在看自己，突然顿悟，朝他走进了几步。
　　“林清晚安！”
　　只见青年面色柔和，漆黑的双眼中亮起两点星光，“晚安。”
　　等看到顾夏穿过墙壁进入自己的房间，林清弯起的嘴角落下，出去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关上房门。
　　隔壁房间里。
　　躺在床上，很奇怪，放空大脑后他脑子里全是这些天林清的模样。
　　初见时含泪望向这边，清晨天边泛白，那双眼睛好似镀上了一层柔光，笑时闪闪烁烁，虽然脸上关于笑的表情不多，但只要勾勾唇，弯弯眼，这幅表情能记一天。
　　躺了半天没有睡意，他又开始思索。
　　几乎每天都在试图捋顺零碎的记忆。
　　但毫无进展。
　　仔细回想近段时间来的记忆，暑假前的学校，沿途的商店还有许多他能想到的事物，这些都因为曾有人和自己一起去过而显得模糊，相反一个人的时候那些记忆相对清晰……不对，紧紧闭上眼，他的身体逐渐下沉为一个黑点陷入时间的窗口，最后脚步停在宽阔的马路上，他的视线中这是一座空城。
　　循着记忆在这里逛了一圈，有些地方是模糊的，碰到那里就隐隐感到头疼，有些地方又明确有印象，相似的是关于同伴家人哪怕是过往也许点头之交的陌生人他都记不清了。
　　如果是按照接触过的人算在内，他以前应该是个社牛，谁都能说上几句话，不然留给自己这么碎的框架说不清。
　　同一时间，门缝里传出一点微光。
　　这一次在网上订购的鬼怪杂谈依然没有收获，顾夏的出现仍是个谜。
　　头里昏昏沉沉，信息很乱，打散了青年为数不多的睡意。
　　开启阳台的门。
　　下一秒丝丝缕缕的晚风吹进门框，贴着脸颊在耳畔带来细微的轻响，顷刻间带走了房间中愈发凝重的苦闷。
　　他想到隔壁睡的就是顾夏，冰凉的体表慢慢回升。
　　这一次失眠的性质不同，可和以往好像没有多少差别。
　　他早该习惯想着一个人睡不着了。
　　月色宁人，阳台上晚风徐徐。
　　一身白衣的青年看着对面零星的灯一盏盏熄灭，伴随着人们呼吸声减缓，夜更静了。
　　张开手指，双手穿过围栏，从下往上卷起的风犹如流水般从指缝穿梭，清凉中带着痒意，全身的感知都集中在这双手上，林清舒服地眯了眯眼。
　　除了在阳台上吹风的青年，另有一人睡不着在做别的事。
　　顾夏已经在房间里走了十几圈。
　　又在床上躺了半刻，实在待不下去了，直接离开房间去了客厅。
　　然而客厅黑灯瞎火，依旧没什么意思。
　　一个人的时候顾夏很庆幸自己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林清。
　　不然他无法相信记忆不全的自己在这么大的世界里将会如何生存。
　　像只游魂般游离在所有人之外的情景让顾夏生生打了个冷战。
　　此刻高大的身形被情绪掌控，俊气逼人的脸上是雨打芭蕉后郁闷的表情。
　　忽然脚步停留在一扇门前。
　　那扇门后是林清的房间。
　　他的心情像过山车般从低谷回到顶峰，全身细胞都拉扯着身躯想要往前走去。
　　一下……就一下，自己进去看一眼马上离开！
　　此刻房门紧闭的地方就像被人下了吸引他过去的魔法，那双琥珀色的狗狗眼在夜间闪了闪，幅度很小挪了半步。
　　眼前暗下来，下一秒视野中出现了微弱的光源，等视线清晰时已经走进了林清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是他看到了同样没睡的林清。
　　急忙收起惊讶的表情，林清并没有发现自己。
　　青年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姿势随意靠在阳台栏杆上，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一只手正悠闲地舒张开感受周围流动的风。
　　林清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差不多是在顾夏刚看呆那刹那就转过身。
　　顾夏没错过对方眼里转瞬即逝的警惕，第一时间展露微笑向对方投去湿漉漉的笑容，像只晃着脑袋无害的大狗。
　　“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也失眠了，好巧啊。”
　　林清模糊的嗯了声。
　　“找我什么事？”
　　本来顾夏就是一时兴起，这个问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
　　顶着不容忽视的视线，顾夏脑子一抽说道：“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你。”说完顾夏梗了下恨不得啪啪给自己两巴掌。
　　林清神情闪过讶然，半笑不笑的哼了声，这抹笑声被顾夏自动解读为不在意他的口误。
　　这个小尴尬就这样让它过去吧。
　　“谢谢你对我评价这么好。”
　　啊啊啊！过不去了！
　　林清看着顾夏越来越不自然，全身都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快点忘掉！”
　　然而气势一点也无。
　　林清笑笑，就是不说出顾夏想听的答案，反而有一种逗弄大狗的乐趣。
　　顾夏也就嘴上逞能，其实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突然心生一计。
　　当做看不见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刻意在林清眼中一步一步靠近他的床。
　　“不忘掉的话……不然的话……我就坐了你的床！”
　　然后一屁股坐下去，其实说坐不太恰当，他只是做出了“坐”这个动作，本质上身体和床还是分开的。
　　见青年不为所动，自己试探成功了，接着掩耳盗铃的不去看林清，躺在床上正大光明的摆出一个大字型。
　　哼哼，是不是感受到了冒犯和压力，他的目的快要达成了！
　　于是顾夏再接再厉，毫不客气的在床上打了个滚。
　　虽然林清知道顾夏的身体碰不到他的床，但是目光扫到他没换的衣服和脚上的球鞋后不免皱了皱眉头。
　　这一个细微的表情使得床上的人动作骤然停下，幅度很小的将脚跟以下部分荡在外面，其余部分似是要斗争到底，瘫在床上不动了。
　　林清抿嘴，侧过脸挡住了自己挂在嘴边的笑容。
　　这样耍无赖的样子过于熟悉，青年堪称是纵容着他的动作，身体一动也躺了过去。
　　两个人并排睡在一起，此间顾夏格外紧张。
　　他有些拘束地动了动手臂，虽然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都是为了迫使林清“从犯”，但见到他真的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还是会感到不知所措。
　　起初的目的不是这样啊？
　　本来他就失眠，记得林清也是，两个人并排睡真的可以睡得着吗？
　　顾夏思路又歪了。
　　有另一道呼吸声环绕在自己耳边，林清逐渐生出零星睡意。
　　顾夏就见到林清真的闭上了眼打算睡觉。
　　视线控制不住盯着林清的睡颜，窗帘缝隙打下的光印在侧脸，边缘模糊而柔和，鼻梁如山峰般高高拔起，接着是薄而柔软的唇瓣。
　　最吸引他的是那双睫毛，浓密纤长，随着鼻翼翕动，一颤一颤的，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顾夏毫不掩饰的目光。
　　“还不睡？”
　　正在安静欣赏好友绝世容颜的顾夏惊的差点喊出来，见林清的确好困的睁不开眼，硬生生憋了回去。
　　就这样稀里糊涂挺直了身体，束手束脚合上了眼。
　　在他因为睡不着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清的意识不断下陷，操控身体的开关逐渐失灵。
　　但他的眼皮却顽强的撑起一条缝，找到顾夏的位置，往那边靠近。
　　如果他不是意识混沌或许不会做出太亲密的姿态，正因为睡觉时分辨出旁边令人安心的气息，所以身体自发的动作就使他离顾夏越来越近。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密不可分。
　　顾夏……
　　真正入睡前林清嘴边还挂着他的名字。
　　直到这一次顾夏确定旁边的人睡着了才敢大口喘气。
　　怎么回事，林清为什么要突然和他凑这么近？
　　真是的，和他关系原来那么好哇！
　　心里那点小小的悸动稍纵即逝，顾夏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
　　看不出来嘛，看似不容相处的林清意外有些粘人。
　　到后半夜，旁边响起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他以为林清醒了，转头去看对方的脸，林清的眼睛还是紧闭的。
　　似乎是做了噩梦。
　　梦中的内容十分模糊，林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什么而感到不安，迷茫地站在原地，任凭汹涌的情绪将他吞没，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直到耳畔传来一个令他十分熟悉且安心的声音。
　　“……林……林清……醒醒！”
　　他试图张嘴回应，然而大量海水灌入口鼻，无法呼吸。
　　一道浪将他拍进了海底。
　　顾夏在林清耳边不断呼喊他的名字，见青年一下子大口喘气接着睁开眼，看来是挣脱了噩梦，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却见坐起来的林清喉咙里是沙哑的咳嗽声，他拼命捂住嘴，但是身体还是反射性的颤抖着，看上去难受极了。
　　眼尾带着快要溢出的红晕，一张脸咳的通红。
　　而顾夏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你，你快喝水。”
　　感官仍沉浸在海底的他无法回答。
　　终于等到窒息从口鼻处退下，他才睁着红眼示意自己没事，而顾夏采取强硬手段催促他去喝水，等到浸润了嗓子林清才彻底摆脱之前的梦境。
　　“这是怎么了？”
　　林清深吸一口气，泛红的眼角带着一点被生理反应折磨出的湿意，他摇摇头，“被口水呛了。”
　　这个回答非常之敷衍。
　　在适应黑暗后瞧见对方恨不得把他放到月光里仔细揪出身上的不对劲来。
　　喉咙动了动。
　　“没事，睡吧。”
　　重新躺好盖上被子，忽的脸颊多了丝凉意。
　　随手一摸，摸到了一条冰凉的泪痕。
　　青年深吸口气，把嘴边多余的声音吞下，顾夏还在身边，他不想让对方看见这样的自己。
　　然而胸口处密密麻麻的刺痛激的林清眼泪不受自身控制，越来越凶猛。
　　他努力装睡，眼前都是以往两人相处的一点一滴。
　　悄悄撑起声，自以为此刻对方不会听到，在顾夏耳边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许久。
　　睁开眼的顾夏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已经睡着的青年，他不安地蜷缩在被子里，好像依旧困在那个梦里。
　　“祝你好梦。”
　　空荡的世界中，年幼的林清正四处寻找着什么，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找的是什么东西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了许多路，一无所获。
　　好在头顶还有一直伴随着他的光将身体照的暖洋洋的。
　　过了半晌，始终低着头的小孩若有所思抬起脑袋，注意到了那团渺小却竭尽全力照明的光。
　　光团好像知道自己被发现，缓缓从天空降落，被短短的手臂正好抱了满怀。
　　一股力量充盈在小小的身躯内，他惊喜的啊了声。
　　——找到了。
　　或许是这个梦太美好了，等他意识浮出表面发现离天亮还早。
　　察觉梦里最后找到的东西就睡在身旁，始终在头顶挥散不开的恐惧被另一种情绪代替，这一次抱着光团的小孩沉沉睡了一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