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男朋友活了》问东

5、初识

　　记忆里那是一个格外黑暗的夜晚，天边没有月光照明，地面上的辨识度全靠一盏设备陈旧的路灯。
　　这束光刚好将公园罩起来，小孩蜷在滚筒型滑滑梯里，看着外面蔓延的天色仿佛是青面獠牙的怪兽，随时都要冲破罩子，更加不愿出来。
　　就在他感到无助随时都要落下眼泪时，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孩突然出现在滑梯口，从外往里探进来，想往里面躲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凭空出现的男孩看到有个抱腿躲在里面的男孩，友好地朝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自己的无害。
　　“妈妈！我就说这里有一个小孩！你快来看，他好好看啊！”
　　林清被这句夸赞弄的脸颊热热的，偏偏对方还很自来熟的和林清打招呼：“你好啊，你怎么躲在这里不回家？”
　　小时候的林清偷偷抹掉了眼角吓出来的泪花，瘦小的身体紧紧趴在滑滑梯里，瓮声瓮气地说：“爸爸没回家，我没有钥匙回不去。”
　　话音刚落，眼见小孩说着说着金豆豆快要掉下来，男孩眼疾手快替他抹了去。
　　“哎呀，不要哭嘛～妈妈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们要做一个坚强的小朋友！”
　　粗糙的布料在他脆弱柔嫩的脸上轻轻拂过，带来一阵轻微的麻痒。
　　黑暗悄悄爬上林清的脚踝，在那个男孩伸手时林清急忙抓住稻草，两只年幼的小手在光明交界处紧紧握住，对方将他牵得很稳。
　　“我叫顾夏，你叫什么名字呀～”
　　安全落地，但是两个人的手都没有松开。
　　等了一会，林清才小声开口：“我叫林清。”
　　男生哈哈大笑几声，嗓门不知比林清大了多少倍：“很高兴认识你！外面天黑了，你要来我家等你爸爸回来吗？”
　　林清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接着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大人，他又有些害怕了。
　　顾夏的妈妈似乎看出这个小孩有点内向，非常温柔地牵起了林清的另一只手，多年后林清还能回想起那时的感受，小孩懵懵懂懂的被这对母子牵向了温暖的家。
　　那天阿姨好心收留他住了一晚。
　　这还是林清第一次和同龄人睡在一张床上，直到半夜才在旁边暖烘烘的热源下昏昏沉沉睡着。
　　之后他和顾夏渐渐熟悉起来，每当父亲不回家，林清都会敲开顾夏家的门。
　　比他小几个月的顾夏鬼点子特别多，而林清陪着他闹，原本一个人做觉得幼稚的游戏变成两个人玩才体会到有趣。
　　户型小却温馨的房子成了当时林清的庇护所，他多次和顾夏同吃同睡，有时候阿姨还会调侃抱在一起的孩子们是自己生的双胞胎。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从来都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孩子直到某一天遇见了顾夏这样如太阳般热烈的存在才渐渐领悟生活这两个字，他如同一道闪电般强硬的插入进千篇一律的日常里，让林清一点一点意识到，啊……原来自己不用硬撑，他是可以被爱的。
　　那一年父亲频繁出国，年幼的林清几乎成了阿姨家的孩子。
　　后来林清隐隐约约察觉到有大事即将发生，在国内外连轴转的父亲将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外，之后更是告知林清他们要搬家出国，那一次是林清人生中第一次出现反抗的情绪，他又哭又闹，只记得父亲冷峻的面孔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等到一个人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后反而接受了安排，小孩子心性来的快去的更快，当满怀愧疚的林清第二天打定主意去和顾夏告别时，父亲那间房间已经搬空。
　　他被父亲抛下了。
　　摧毁内心最后期望的是一个自称为王叔的管家来到他们家里，从此接替了父亲离开后需要干的所有职务，父亲的房间空置下来，家还是那个家，可处在这个家里的人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就在林清最脆弱的时候，顾夏把自己带到那个温馨的小房子里，眼神坚定的告诉林清，他和阿姨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阿姨……阿姨……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会原谅自己吗？
　　睁开眼只觉得脸庞一片潮湿，微湿的碎发贴在额前，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自己模样狼狈。
　　他想起了那个梦，梦里发生了很多事，也陆续记忆起那个已经很久没有被提及的男人。
　　此后的12年里，他与父亲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转眼到高一开学，父亲明确表示要接林清去国外读书，被他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我会在A市最好的高中上学，并且名列前茅。”
　　后续两人达成约定，如果林清掉下年级前三，他就必须出国留学。
　　而林清厌恶一切与男人有关的东西，所以他言出必行。
　　在明光高中的首次考试后，他凭借甩第二名30分的成绩脱颖而出，在人才济济的高中成为了另众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光辉的外表下背后的艰辛和刻苦大概只有一个人能看到。
　　远在国外的父亲自那以后没有再联系过，但林清清楚这只是表面的平静，那个人真的想要让自己去A国的话之前的负隅顽抗都是没用的。
　　全校第一多么风光的称号，可只有林清自己知道，他不过是从父亲指缝间捡漏下来的选择，不允许失败，不可以失败，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抓住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这片土地有他的根，更有他在意的人。
　　那名管家姓王，林清一直喊他王叔。
　　王叔有时会出去，因此每当家里没人的时候林清都会去顾夏那里。
　　他们住的地方不算远，不然也不会经过同一家公园。
　　偶尔想任性一回林清就会在顾夏家留宿。
　　那个家里的点点滴滴都充满阳光的气息。
　　小时候阿姨烧的饭很好吃，偶尔有几次他没控制住吃撑了，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自己又不好意思打扰顾夏睡觉，被顾夏发现后也不恼，强撑起精神给他揉肚子。
　　他们一家人填补了林清幼时被抛下的阴影，在阿姨外出工作时，两个小孩可以整天待在一起。
　　当反应过来，他已经越来越不能满足于只做朋友，他们的肢体接触越来越多，两人早已不分彼此。
　　人本就是欲望的集合体。
　　在日久天长的相处中，林清躲过了黑暗，再无可能躲过拯救他的光明。
　　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的性格越来越清冷孤僻，旁人无法靠近，而顾夏长个子不长脾气，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开朗爱笑。
　　他想他是渴望这样一个人的。
　　看似神经大条却会在意料之外的地方一箭直击最柔软的内心，让人渐渐对他敞开心房，他喜欢对方温热的体温，喜欢两人相处时自然不需要拘束的氛围。
　　大笑，生气，即使是放松下来的表情出现在顾夏脸上林清都会忍不住的注视，或许是因为他的情感匮乏，控制不住的对顾夏产生好奇和探究。
　　随着那份感情的深入积累，经过时间的发酵后慢慢变了味。
　　那个时候林清误以为这份感情是不正常的，上网搜了很多资料才渐渐意识到世界上有许多和他一样的群体，伪装的灵魂在那里得到了短暂的憩息。
　　但他之后幻想过对别的同性产生感觉，却发现除了顾夏以外对其他同性都不感兴趣，和这类群体不同的是他只是喜欢顾夏。
　　喜欢他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灵魂，还喜欢望向自己时带着弧度的琥珀色眼睛。
　　怀揣着这些“不纯”的感情，他的目光开始控制不住地追随顾夏身影，像每一个暗恋中的人，酸酸甜甜，各种滋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林清你起来了啊。”顾夏突然从头顶飘下来，却在看见林清脸上的表情时愣了愣。
　　随后也跟着扬起眉，自来熟的凑过去询问：“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话说你笑起来可比冷着脸好看多了。”
　　不注重分寸的话换做初相识的林清一定会立刻收敛表情并冷冷的让对方自行感知到自己的逾越，可顾夏不是陌生人，听到他话里的好奇，青年神秘地并不作答。
　　而顾夏早忘了刚才说的话，目睹青年第二次朝他微笑，一张帅气的脸高兴的找不到北。
　　……
　　也许是脑袋里装满了顾夏的脸，脑海中闪现另一幅场景。
　　那一天刚下完一场雨，前所未有的闷热。
　　全校第一赶在午饭后早早离开，在他们约好的地点等待顾夏。
　　他没等多久就远远看见了一身浅蓝色夏季校服的人正向这边走来。
　　看到他额头上蒸腾的热气，有些吃惊一个人怎么能流那么多汗。
　　“那个……林清”
　　喊了声他的名字后顾夏像是故意般摸摸耳朵蹭蹭鼻子，就是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看他口干舌燥的样子，林清轻轻吞咽了下。
　　空气中的水分子浓稠了些。
　　青年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喊我过来做什么？”
　　顾夏向他走近一步，一鼓作气道：“你要相信我接下来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林清，我喜……”
　　远处，在空中炸开的烟花打断了顾夏酝酿半个学期鼓起的勇气。
　　他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藏着掖着那么久的告白到头来竟然被一场烟花拆穿，表情十分懊恼。
　　就连语气也是欲言又止：“你看，那个烟花好看吗？”
　　白天放烟花什么也看不到，但林清还是配合地点头。
　　“你刚才想说什么？”
　　相处多年，他一眼识破顾夏的谎言。
　　等那阵声响过后，林清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些东西产生了变化。
　　气氛一下灼热起来。
　　“我喜欢你！！！”
　　不亚于万千流星坠落的力道嘭的一下砸开林清的耳膜。
　　他愣在原地，一下被砸懵了。
　　似水般流动的黑眸里闪过迷茫，和顾夏对上视线，另一个人此刻连呼吸的本能都忘了。
　　“我——说——我——喜——欢——林……呜。”
　　林清上前捂住了破罐子破摔式激昂告白的顾夏，整个人还是有点灵魂离体，耳朵不自觉烧了起来。
　　“轻一点，你不怕被别人听到？”
　　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的顾夏脸也是一阵爆红，总的归结为青春期的头脑发热。
　　林清被他这幅蠢蠢的傻样逗笑，噗嗤笑出声，心情很久没有这么好了，原以为这场暗恋最终会消散在时间的长流里，他却忘了还有一个词叫做两情相悦。
　　灿若星辰的黑瞳撞入琥珀色蜜罐里，甜滋滋的味道环绕在两人周围。
　　他不疾不徐地回答：“我答应你了。”
　　盛夏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不知是谁先动的身，等两人反应过来时，属于对方陌生的嘴唇已经贴在自己唇上，戳破了岌岌可危的窗户纸后，柔软的触感下是不可忽视的爱意。
　　明明是两个相处了十几年关系亲近的好友，即使这天骤然转变了身份，他们的相处仍是那样自然。
　　亲|吻还在继续，这一刻如同刑期已满的罪犯，破茧化蝶的飞蛾，春雨过后贫瘠土地上开出的一片花海，好像林清小时候就在等待的一颗糖果，今天终于剥开皮衣，尝到了里面的甜头。
　　他小心品尝着，甘之如饴。
　　不是说林清悲观，但在同性恋还没有普及的社会里，他已经可以遇见随着两人相处接踵而至的困难，但这一刻，就这一刻，他无比期待这场初恋。
　　“嘿嘿，林清，是我先喜欢上你的。”
　　一个没有任何情|欲的吻结束后顾夏傻呵呵地炫耀，纯粹是让林清知道自己是多么多么喜欢他。
　　“不，是我先喜欢你的。”
　　林清反驳。
　　也不知道在林清还有些迷糊的时候顾夏脑子会转的飞快，语气自得说道：“告白是我先。”
　　一击致命，顾夏完胜。
　　两人相视一笑，顾夏没忍住凑上去又啄了口，换来林清藏不住的惊讶。
　　他心中的爱情就是这个模样。
　　给你沸腾的热血，给你柔软的心尖，给你我能给的一切，谈一场细水长流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