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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跟屁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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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堂情急之下把李归带回家中,可他哪是个会照顾人的?此刻站在冰箱前,看着里面躺得歪七扭八的青菜和鸡蛋犯了愁。
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是糊弄,更何况要照顾一个孩子?
徐堂尴尬地摸摸鼻子,回头看向李归,问道:“吃鸡蛋面行吗?”
李归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闻言赶忙点头道:“我吃什么都可以。”
李归说吃什么都可以,但徐堂自认做的东西连“什么”都算不上。自己光辉伟岸的警察叔叔形象,一顿饭后可能就一去不复返了。
徐堂心里紧张,做饭的时候更加手忙脚乱,面条都下锅翻滚起白沫了才想起应该先煎鸡蛋,但很快想到直接打进去也行,不就是酒糟鸡蛋的面汤版。
但徐堂每次的厨艺创新都以惨败告终。
等他跟着教程调好面汤底,捏着筷子掀开锅盖,看着锅里差点被烧干的蛋花面陷入了沉默。
他装作不经意地侧眸看一眼李归,见小孩注意力在茶几上的拼图碎片上,悄悄松了一口气,拿过旁边的热水壶开始烧开水。
开水代替面汤冲开汤底,夹入面条,撒上葱花,倒还像那么回事。徐堂满意地端碗上桌,扶李归在餐桌边坐下。
李归动筷前还不忘说:“谢谢叔叔。”
徐堂:孩子你先别急着说谢谢......
可能是教程教得好,也有可能是李归吃饭真的不挑,总之徐堂看他连吃几口也没皱一下眉,总算放下心来,自己也夹起一筷送进嘴里。
又咸又酸又甜。
徐堂放下筷子,手指碰了碰鼻尖,问李归:“要不我带你去吃别的?”
李归着急回答徐堂,胡乱嚼几下把嘴里的面咽下去,抬头望着徐堂,说:“我已经吃饱了。”
徐堂看他一双狗狗眼澄澈见底,里面不像盛着客套和将就,再低头一看他几乎要见底的面碗,顿了少顷才说:“辛苦你了,今天开始我会好好钻研菜谱的。”
李归似是没听懂,眼里情绪变做疑惑。徐堂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他就继续低头吃面。
吃饭的问题解决了,可洗澡也是个大问题。李归的脚不能碰水,只能擦擦身子,徐堂提出帮他,可他死活不让。
徐堂无奈地想:唉......这个年纪的男孩真的特别要面子。
李归没带衣服,只好先穿着徐堂的t恤,裤子他穿不下,暂时还穿的他自己的。徐堂看着他被宽大t恤遮了一半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他伸手帮李归掖好被子,说:“小子,明天跟我一起去上班吧,下班我带你去买衣服。”
李归有些困了,耷拉着眼皮,却强撑着点头说谢谢叔叔。徐堂心下一软,在他被子上轻轻拍了两下,用气声说:“睡吧。”
夜空万里无云,月光穿过窗子铺在被褥之上,李归在窗外微弱的蝉鸣声里睡了场好觉。
第二天徐堂带着李归出现在办公室里,其他三人都有些呆愣。江小雁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包子,问徐堂:“小徐,李归怎么跟着你来上班了?”
徐堂给李归搬来一张凳子,放在自己桌边,示意他坐下,然后才回答她:“他脚受伤了,他奶奶年纪大了不方便照顾他,我接来宿舍暂时管几天。”
王亮是个嘴上没把门的,想也不想就调侃李归:“诶小崽子,自己送进派出所来啦?我们还没去抓你呢。”
李归本来规规矩矩地坐着,听了他的话有些手足无措,想解释些什么,但太着急反而说不出话了。
徐堂靠在椅子里慢悠悠地替他开了口:“人小孩拿了东西去换的,都放店里了,算不上偷。”
王亮一听更稀奇,又问:“那当时咋不说?说了就没人说偷了。”
徐堂差点脱口而出“还不是镇上嫌弃人家不干净”,转念一想,李归还在旁边,这样说会不会让他难堪?
于是紧急收住话音,转头看向李归。
李归低着眉眼,揪着陈旧的衣服下摆来来回回地拧,不肯说话。
他不说,徐堂更不会说。
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陈书杰的眼神默默把每个人都粗略扫一圈,而后停在李归身上,拿了桌上的糖递到他眼下,温柔地问:“小弟弟,吃不吃糖?”
李归终于抬起头,盯了两秒陈书杰手心橙子味的糖,摇头说道:“谢谢哥哥,我不吃糖。”
一旁的徐堂可有话要说了:“为什么他是哥哥,我就是叔叔?”
李归一时也答不上来,眨巴着一双狗狗眼看着徐堂不说话。
徐堂有心逗他,不肯让他糊弄过去,喉咙里带出一声笑,挑眉问:“嗯?我为什么是叔叔?”
江小雁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笑说:“三岁一代沟,你比人家大多少?你俩差三代了,叔叔就叔叔吧。”
徐堂也笑,说:“什么时候能流行喊警察哥哥?”
王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狠狠搓了两下手臂,反对道:“我四十好几了被喊哥哥怪恶心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插科打诨,不再只盯着李归,让他悄悄舒了一口气。
陈书杰从自己抽屉又翻了其他零食出来要给李归,他依然摇摇头拒绝,一颗糖也不肯拿。
徐堂在浏览新闻的间隙里瞥了一眼,猜到李归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戳穿他,只是抬起左手揉了一把他的头,下巴点了点那堆零食,说:“收着吧,说谢谢哥哥。”
李归这才接过来,用稚嫩的嗓音说谢谢哥哥。他挑出一颗橙子味的糖想剥开,但手心有汗,打滑好几次都剥不开。
徐堂伸手接过,帮他剥开糖纸,顺嘴对陈书杰说:“书杰,你还挺会哄小孩的嘛。”
陈书杰听徐堂夸他,面上露出欣喜,弯着眼睛说:“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家的时候经常得哄他们,有一点点经验。”
徐堂听罢不禁有些羡慕。
徐堂是独生子女,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把外婆接来帮忙照顾他。
外婆年纪大了不爱出门,喜欢蜷缩在沙发角落看电视。但小徐堂话多,总是爬上外婆的身体缠着她说话,外婆每次都哄他:“小堂乖,自己去玩汽车。”
所以徐堂从小就很羡慕有兄弟姐妹的孩子,虽然他们不仅吵架还打架,但总是热热闹闹的。
想到这些,徐堂对陈书杰笑说:“真羡慕你,是家里的大哥,不仅有弟弟妹妹陪你玩,还可以随便揍他们。”
陈书杰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望向徐堂的眼睛里竟藏有些热切,说道:“其实我不想做大哥,我一直希望我也能有一个哥哥。” 说话间,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徐堂戳果冻的动作吸引。
徐堂把果冻递给李归,才抬头开玩笑道:“这办公室四个人里你最小,我和亮哥不都是你哥么?”
陈书杰下意识想反驳点什么,却生生刹住了嘴。他看着徐堂笑意盈盈的脸,觉得耳朵有些发烫,轻声说:“嗯,在这里我有两个哥哥。”
李归安静地坐在徐堂旁边吃了一上午的零食,到饭点才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说吃不下午饭。
徐堂想起自己小时候吃零食吃到不肯吃饭的时候,妈妈就会恐吓自己“以后都不准吃了”。
但刚才所有零食包装都是自己帮李归打开的,现在竟然没有底气来学学长辈的威严。
徐堂的戏瘾没得到满足,多少有些无趣,但很快又想:算了,何必在李归面前露什么威严呢?自己只是暂时照顾几天。
于是他带上钱包,牵着李归走出办公室,说:“走,我带你去医院换药。”
换完药还有些时间,徐堂因为天热也不想吃饭,直接带李归去买了几套衣服,然后才回办公室继续上班。
下午三四点的阳光透过大片窗户投射在徐堂桌上,因为有空调,也不觉得热,只觉得昏昏欲睡。他打着哈欠转头一看,李归虚虚地握着一支铅笔,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梨花镇紫外线强,李归又常常徒步往返于镇上和家里,所以皮肤是有些深的小麦色,后脖颈和手肘关节处甚至说得上黢黑。
像一只脏脏的小花狗。徐堂在心里直乐。
他悄悄凑过去,想看看李归在纸上画的什么东西。
纸上有一辆车,款式和徐堂那辆差不多,还有几栋很高的房子,房子一楼的商铺牌匾上写着“xx牛肉面”,“xx兽药”,还有“xx菜籽油”。
能猜出来是李归想象中的城市,只是他从来没走出过梨花镇,连想象都要带上这里的影子。
徐堂起身,打横抱起李归放到沙发上。
李归觉浅,被他的动作弄醒,眯着眼迷迷糊糊地看他。
徐堂抖开自己的制服外套给他盖上,对他说:“继续睡吧,下班了叫你。”
李归重新睡着没多久,黄国立的大嗓门就在走廊上响起:“我一段时间不查,这个窗户又脏成这样了,上面的水渍赶紧给我弄干净了啊!”
徐堂从椅子里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去。
黄国立正好走到他们办公室门口,和徐堂打了个照面。
“哎哟!这不是小徐嘛!” 黄国立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徐堂受不了他的大嗓门,抬起一只手揉了两下耳朵,道:“好久不见黄所长,我有个事儿想跟您商量一下。”
黄国立赶紧微微弯下腰,两只手交握在腹前,做洗耳恭听状:“什么事?你说,能办的我都给你办!”
徐堂竖起食指,指着天花板,问:“大厅空调温度能调高点不?每天从外面进来都被冷得打哆嗦。”
黄国立嘴角笑容明显僵住,肥肉横生的脸上表情要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但他很快调整好,应承着说:“没问题!多大点事儿!”
徐堂道谢,没什么再可说的,转身准备回办公室,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臂。
他回头不解。
黄国立眼神飘忽不定地瞥向沙发上的李归,刻意压低声音问道:“小徐,李归怎么在你们办公室睡觉?”
徐堂“噢”一声,回答:“他脚受伤了,这几天住我宿舍,方便我带他去换药。不放心留他一个人,我就带来上班了。”
黄国立看着徐堂的脸色,试探地问:“李归他们家挺可怜的,他有跟你说吗?”
徐堂摇头,说:“我从别人那儿听了点,他从来不说这些。”
黄国立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大口气,做贼似的环顾一圈,靠近徐堂小声道:“他们家搞歪门邪道,小徐你别走太近了。徐局把你送来我这儿历练,我对你负责才跟你说哈。”
徐堂眸子向下垂,冷冷地扫他一眼,见他脸上尽是谄媚拉拢状,心里更是反感。他开口呛道:
“黄所,好歹也是个官,怎么还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不过说起干净,梨花镇确实没有哪一处比得上派出所干净气派了。地板要铺成色好的大理石,灯泡隔三差五换一颗,空调还得听您的不准调高了。”
黄国立被他一番话吓得脸红白交错,不知道自己踩了他哪条尾巴,却不敢再说李归。刚好下属来找,他讨好地朝徐堂一笑,迈着笨重的步伐离开了。
徐堂在他身后冷笑一声,转身走进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