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良心》雪山蝶

12、生日快乐

　　李归从上车起就一直盯着徐堂的侧脸，看他神情焦急，为自己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

　　刚才在别墅里，李归还担心徐堂会觉得自己带来了很多麻烦，把自己送回梨花镇一了百了。

　　现在他终于可以确定一点，徐堂不会送自己走。

　　开心之余，李归又觉得愧疚。徐堂突然看来，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问：“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徐堂不甚在意地对他笑，“这算什么麻烦？小孩子别想那么多。”

　　他转回去，启动车子，问李归：“晚上想吃什么？不准说吃我做的了。”

　　李归的话被堵了回去，无辜地眨眨眼，说：“为什么？”

　　徐堂从内后视镜快速地看他一眼，说：“今天不行，以后你要实在想吃那些玩意儿，我倒是也能做。”

　　李归摇摇头，说：“那我不知道了。哥哥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想来李归也确实不知道该吃什么，徐堂点点头，带他去了麦当劳。小孩子嘛，肯定都喜欢。

　　徐堂给李归额外买了一个儿童套餐，为的是里面的玩具。可李归好像不感兴趣，拿在手里看了一圈，就放在一边不碰了。

　　“不喜欢吗？我以为小孩子都喜欢这个。” 徐堂咬着可乐吸管问。

　　李归咽下嘴里的汉堡，说：“小时候喜欢，现在不喜欢了。”

　　李归偶尔会像这样说一些少年老成的话，徐堂每次都会被逗笑。李归是个小人精，知道自己说什么会惹徐堂笑，有时候会故意说给他听。

　　“好好好，你是个大孩子了。” 徐堂伸手帮他拿掉嘴角的面包屑。

　　吃完出来，徐堂带李归走进一家蛋糕店，想买一个生日蛋糕。

　　徐堂在李归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说：“小归，挑一个喜欢的蛋糕。”

　　李归不明所以，仰头看他。

　　“嗯？怎么？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生日了吗？” 徐堂好笑。

　　李归确实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生日，因为从来没有人为他庆祝过。

　　很小的时候看见别的小伙伴吃蛋糕，李归跟妈妈说他也想吃，妈妈冷漠地看他一眼，拉着他离开了。

　　最开始李归并不知道那是生日吃的蛋糕，只是看见别的小伙伴有，而且很漂亮，他就也想要。妈妈不给他买，他就找爸爸和奶奶。可他们看一眼妈妈，说蛋糕太贵了。

　　后来再长大一点，妈妈虽然还是不爱笑，但态度逐渐温和起来。李归八岁生日，她问李归：“想不想吃蛋糕？妈妈去镇上给你买。”

　　那个时候李归已经懂得一些事情了，他知道妈妈不是自愿嫁给爸爸的，那么连带着不肯爱自己，好像也是可以原谅的事情。

　　如果自己的出生让妈妈这么痛苦，那就不要过生日了，反正蛋糕也很贵。

　　所以李归摇摇头，说：“不用了妈妈，我不喜欢吃蛋糕。”

　　可他根本没吃过蛋糕，又何来不喜欢一说。只是他这么说，大家也装不懂，刚好顺水推舟地再也不提生日了。

　　“小归，这个喜不喜欢？小羊蛋糕诶！” 徐堂站在干净明亮的玻璃展示柜前叫他，眼睛被衬得像水晶，笑着对他招手。

　　李归走过去，顺着他的手指看那个蛋糕。小羊的身子圆滚滚的，白色奶油做了它的卷毛，棕色奶油做它的两个短角，还有两颗黑色的小眼睛。

　　颜色比小时候想要的那个简单，却好像比那个更漂亮。

　　李归双手虚虚地抵在玻璃上，盯着这只小羊没说话，可眼睛已经替他做了回答。

　　徐堂跟店员说要这个，还不忘提醒：“我弟弟过生日，麻烦记得给生日蜡烛和纸皇冠。”

　　徐堂此时还并不知道，这是李归人生中第一个蛋糕。

　　回家的车上李归坐得端正，一直低头小心地保护着这个蛋糕，生怕磕着碰着一点。

　　下车后徐堂要帮他拿，他本来不想给，可是想到这是徐堂买的，只好再三叮嘱：“哥哥，你要拿稳一点，不要晃它。”

　　徐堂玩心大，看他这样就想逗他，故意假装没拿稳，吓得李归一激灵。

　　“哥哥，还是我来拿吧。” 李归蹦着跳着要去摸蛋糕盒子。

　　徐堂往后躲，仰起头看见了天上的月亮。他指着月亮飞快地说：“看那是什么！”

　　李归果然上当，转身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

　　徐堂哈哈大笑，捧着蛋糕跑了。

　　小区里有很多吃完饭下来散步的人，徐堂跑不快，很快就被李归追上了。

　　“哥哥！让我看看蛋糕坏没坏！” 李归抓着徐堂的手臂，努力跳着要去检查蛋糕。

　　徐堂终于不再逗他，顺着他的力量放低手臂，给他看，“你哥我可是警察，手稳得很。”

　　李归看那小羊没缺没残，放下心来，但不肯再让徐堂拿了。

　　回到家，徐堂坐在李归对面，扣好生日皇冠，帮他戴上。然后给蛋糕一圈插上十三根蜡烛，最中间放一个爱心礼花棒。

　　李归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徐堂准备一切，这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蜡烛点好，徐堂走到墙边把灯关了。整个房子突然昏暗下来，只有餐桌上的蛋糕发着光，跳跃的橙色火苗倒映在李归的瞳孔表面。

　　徐堂走回餐桌旁坐下，重新拿起打火机靠近礼花棒，故作神秘地说：“准备好，要许愿了噢！”

　　亮得发白的光乍然亮起，每一颗迸溅而出的火星都像黑夜里的星辰，比蜡烛更漂亮。李归一时看呆了。

　　“小归，快闭上眼睛许愿。” 这个礼花燃不了多久，徐堂有些着急地催促他。

　　李归赶紧闭上双眼，大声说：“我希望......”

　　徐堂哭笑不得，赶紧打断他，“小归，愿望要藏在心里，说出来就不灵了。”

　　李归立刻闭嘴，安静地在心里许愿。徐堂在一旁轻声给他唱生日歌。

　　李归似乎有很多愿望，一首生日歌结束也不见睁眼。

　　徐堂看着他被火光映照的稚嫩脸庞，突发奇想举起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这是自己这个新手哥哥陪李归过的第一个生日，总该记录下来。

　　李归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徐堂指了指还在燃烧的蜡烛，说：“该吹蜡烛了。”

　　李归一鼓作气吹灭了所有蜡烛，徐堂起身重新打开灯，然后回来把蜡烛取掉，把桌上的塑料刀递给李归，让他切蛋糕。

　　李归给徐堂切了一块大蛋糕，递给他的时候说，“这是哥哥的。”

　　徐堂那一瞬间竟然有些欣慰，他有些夸张地想，这就是养孩子的感觉吗？孩子念自己一点好，自己就想给他更好的。

　　李归叉起一块蛋糕送进嘴里，终于尝到了小时候羡慕的味道。是香甜的，绵软的，还有好多种水果。

　　人在越幸福的时候好像越容易流泪。李归觉得自己该笑，可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

　　他现在喜欢吃蛋糕了。

　　有李归大伯和大伯母的积极配合，李归入学的手续办得很顺利，刚好赶得上下周一的开学。

　　徐堂终于回了市局，重新加入刑警大队，还跟着陶劲宇做事。

　　有莫浩闻那个大喇叭，徐堂归队报道的第一天就被队里兄弟们围得无法脱身，盘问他孩子哪来的。

　　他们不知道徐堂被调走一个月的真实原因，还跟他开玩笑，说难道这一个月就是去找流落在外的孩子了？

　　徐堂白他们一眼，说是弟弟。他们又问怎么多出来个弟弟，徐堂不想四处宣传李归有多可怜，这帮人嘴上没把门，到时候指不定添油加醋传成什么样。

　　再说了，李归以后不可怜了。

　　所以无论他们怎么问，徐堂都糊弄过去。

　　没过两天，整层楼都听说了，徐堂有个从天而降的弟弟。据莫浩闻说，还是个帅弟弟。

　　其他人都“嘘”他，说还那么小，看得不准。

　　莫浩闻认真反驳：“你们见了就知道了，长大肯定迷倒一大片人。诶！再说了，十三四岁怎么看不出来？我初中就已经很帅了。”

　　其他人又追着他打。

　　说是不信，却还是有好几个同事让徐堂带弟弟来队里玩。徐堂随口应着：“他开学要住校了，有机会我再带来。”

　　一中初中部明天开学，徐堂特地请了上午的假，要亲自送李归去上学。

　　徐堂已经把那间有大飘窗的房间给李归收拾好，书桌也找人上门测量了尺寸，等他下周回来就能安装好。

　　晚上洗漱完，他帮李归检查要带去学校的行李，全部打包好，放在玄关处，明早拎着就能走。

　　徐堂一看时间不早了，催李归：“到时间睡觉了，明天开学迟到的话，咱哥俩得丢死人。”

　　李归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点头说好，转身准备关上门。

　　徐堂叫住他，“晚安。”

　　徐堂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总是等他准备睡觉了才能回家，往往只来得及和徐堂道一声晚安。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徐堂每晚听不到就不能安心入睡。

　　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摸索怎么和李归相处，想要学着爸妈的模样，让李归有家的感觉。所以他每晚也和李归道晚安。

　　李归也是来到徐堂家才知道，睡前有一道仪式，要跟家人道晚安。他觉得新奇，每晚都期待着。

　　“哥哥，晚安。” 李归高兴地回。

　　他有点兴奋，因为明天就要去新学校上学了。徐堂说一中很漂亮，他迫不及待地想看。

　　李归躺在自己的床上，越想越兴奋，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入睡。他不断地对自己说“平静，平静”，最后情绪竟然真的慢慢低下来。

　　他在逐渐低迷的情绪里突然想到，开学就意味着要住校，每周只有周末才能见到徐堂。

　　想到这里，李归有些难过，在床上翻了个身。

　　那边徐堂正靠在床头，随意翻看着肖沛林的朋友圈。他主动请辞，调回了老家派出所，日子看起来不咸不淡的。

　　他朋友圈的照片删了一大半，大多数和徐堂有关。

　　两人从大三下学期开始谈恋爱，经常在朋友圈暗戳戳地发糖。肖沛林喜欢发朋友圈，喜欢截图和徐堂的聊天记录，配文大多类似“举报某人上课不专心”。

　　如今那些记录全被删去，朋友圈因此空荡起来。最新的一张照片是他老家的一颗杏子树，配文是：也挺好的。

　　徐堂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从肖沛林吼出“我后悔了！我觉得恶心！”的那一刻开始，徐堂自认为对他已经断情绝爱。可深夜总是容易感伤，他此刻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从前的快乐时光。

　　徐堂叹一口气，准备摁灭台灯睡觉，门缝却突然漏了一束光。

　　李归从门后探头进来，问他：“哥哥，我能跟你一起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