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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换个称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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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半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拥挤的车流拖成了五个小时,两人到家已经十二点。
徐堂一个人连续开这么久,大脑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纱,打着哈欠,把鞋柜的每一扇门都打开。
然后忘记自己要找什么,又一扇一扇地关上。
他随意地踩掉鞋子,跂拉上拖鞋,大声打着哈欠往客厅走,竟然困得忘记了站在玄关转角的李归。
李归年纪小,平常这个时间早睡觉了,此时也迷迷糊糊地定在原地,几乎要靠着墙壁睡过去。
徐堂把自己摔进沙发,立即被一大片舒适的柔软包围。他反手挡住眼睛,心叹道:比梨花镇舒服多了。
梨花镇……
卧槽!李归呢?
徐堂猛地弹起来,被吓了个清醒。他回头看向玄关,李归靠在墙上,已经睡着了,脑袋时不时往前点。
徐堂提起来的一颗心又砸回原位,强烈的余震在心底震开。
他竟然从下车开始就把李归忘记了。
还好李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知道跟在他后面下车,然后又跟着回家。
徐堂懊悔地拍了拍额头,赶紧从沙发里站起身,走过去轻声唤:“小归,小归?”
李归睁着迷蒙的眼睛,声音闷闷的:“嗯?”
徐堂也知道吵人睡觉的人特别讨厌,不敢大声,还是嗓音轻柔:“回房间睡。”
李归困得睁不开眼,可能根本没听清徐堂说了什么,反正徐堂牵着他的手,他跟着挪就行了。
这个房子是徐堂爸妈买给他的毕业礼物,平时就他一个人住。他也基本不会请朋友来住,所以客房一直空置着,连床单也没有。
徐堂把李归带进自己房间,今晚他俩一起睡,明天起床再给李归收拾布置房间。
李归睡觉其实不太安稳,睡着过后总是无意识地翻身。在梨花镇的时候,徐堂每晚都要重新给他盖上被子。
今晚躺在陌生的新床上,李归翻得更频繁。
徐堂几乎是一沾枕头就沉进梦乡。梦里有办公室窗外那条河,有李归大伯家的白砖平房,场景变得很快,不一会儿,李归奶奶家那方旧石阶进入梦境。
徐堂在梦里离那石阶很远,却莫名其妙感觉被硌得生疼。感觉太过真实,徐堂悠悠转醒,低头一看,李归不知何时翻进了自己怀里。
李归还不到瘦骨嶙峋的程度,只是骨架清晰突出,没有足够多的血肉包裹,这才把徐堂硌醒了。
李归的被子又在他身后缠成一团,像一团梅菜干。徐堂伸长手臂捞过来给他重新盖上。
小夜灯亮着微弱的光,空调在静谧的房间里运作。
徐堂没推开李归,任其肩膀抵着自己的胸口,很快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李归醒得很早,轻手轻脚地从徐堂怀里出来。
徐堂人还没清醒,感受到动静之后,摸来手机摁亮屏幕,才六点半。
徐堂眼皮浮肿,明显是没睡好,闭着眼含糊不清地问:“睡不着了吗?”
李归坐在床上,脑袋上有几撮毛不老实地翘着,乖乖回答:“睡不着了。”
徐堂往被子里埋,瓮声瓮气地说:“我再睡五分钟。”
徐堂人生的一大乐趣就是睡觉。
据他父皇母后说,他小时候洗澡的时候睡,吃饭的时候睡,写作业的时候也睡。读大学的时候甚至创下一天连续睡二十小时的记录,被同宿舍的那帮损友戏称为“睡美人”。
“睡美人”有起床气,每天早上都会变成“刺猬美人”,谁靠近都得被狠狠扎一下。偶尔睡过头上班迟到四五分钟,师傅想逮着他说几句,但看见他那张黑脸,又懒得去惹不痛快。
童话里的睡美人被王子一吻唤醒,可徐堂嘛……吵他睡觉的人是会被他施用擒拿术的。
可现在“公主”生活戛然而止,徐堂哪怕是手指被纺车扎穿了也该起来带李归置办物品。明天他就要去上班报道了,只有今天有时间。
于是徐堂在把自己闷死以前,终于肯顶着一头乱发起床了。
两人洗漱完,徐堂领着李归出了门,计划是先去买衣服鞋子,再买学习用品。书桌不着急,要找人上门定制。
时间还早,商场没开门,徐堂带李归走进一家自己常去的茶楼,打算先吃早餐。
两人走上二楼,服务生领他们入座四人位。
“小归,来,你看看想吃什么?想要的就在方框里打勾。” 徐堂把三折菜单摊开,推到李归面前。
菜单上的茶点琳琅满目,个个精美,李归没见过,一时挑花了眼。
徐堂给他推荐,“奶黄包?甜甜的你应该喜欢。虾饺也好吃。红米肠呢?烧卖?窝蛋牛肉粥也很不错。”
李归的眼睛跟着他的手指在纸上移动,五官轻轻皱在一起,挑不出来,有些苦恼。
徐堂也不催他,侧身拿过刚烧好的开水,开始洗茶杯、泡茶。
待开水洗过一遍茶叶,李归轻轻搁下铅笔,说:“叔叔,我点好了。”
一声清脆的叔叔,惹得旁边桌子的人好奇地侧头看来,估计在想徐堂看起来这么年轻,怎么已经当上叔叔了。
徐堂也才陡然想起,既然李归以后要和自己一起生活,称呼也该改改了。
“那个……小归。你看啊,我们以后是一家人,我是养你长大的人,叫叔叔怪生分的。你换个称呼。” 徐堂招呼服务员过来,把点好的单递出去。
李归却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几次想开口,来回踌躇着,还是没喊。
徐堂给他倒上一杯茶,放在他面前,提醒道:“小心烫。” 然后端起自己那杯,小抿了一口。
小青柑的清香盈满口腔,徐堂惬意地咂了咂嘴,而后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李归,“小归,叫一声来听听,我还没被人这么叫过呢。”
李归好像已经为难到了极点,手指纠缠在一起,看得出来主人在努力做心理建设。
徐堂看他纠结成这样,以为他喊不出口那两个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打算勉强。
“没关系,不要有心理压力,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来,试试这个茶。” 徐堂举起自己的茶杯轻轻碰了一下李归的。
李归看他眼睛没有刚才那么亮,觉得自己让徐堂失望了。他不想让徐堂失望,怕徐堂会有一瞬间后悔带自己走。
他终于不再犹豫,脆生生地喊:“爸爸。”
“咳咳咳咳……” 徐堂一口茶水呛进喉咙,整个人瞬间咳得直不起腰。
经理见状,赶紧小跑过来询问他有没有事。
徐堂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朝他们摆手,表示自己没问题。
李归被吓得不轻,他也没想到自己喊那一声会让徐堂反应这么大。
他站起来,抽两张纸递给徐堂,担心极了:“叔……爸爸,给你纸巾。”
徐堂内心呐喊:谁来把这小孩的嘴堵上!!
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茶楼里很多人都往这边张望,想吃上一口新鲜的瓜。
斜前方不远处有个男的朝这边盯了一会儿,终于确认清楚,快步走过来,激动地说:“老徐?真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堂还咳着,没空理会叽叽喳喳的莫浩闻。
莫浩闻看了一眼李归,也不知道在问谁:“这是谁家小孩儿?”
徐堂指了指自己。
莫浩闻以为他又开玩笑,没理。他在李归旁边坐下,心想着小孩子不轻易说谎,问他:“你怎么跟徐堂在一块儿?你管他叫什么?”
李归乖巧地回话:“爸爸。”
莫浩闻:??????
“老徐你什么时候在外面生了个孩子?!我去,都这么大了!你早熟得离谱了吧!!” 莫浩闻大惊失色。
徐堂刚喝下一口茶水润了嗓子,闻言白他一眼,无语道:“师傅说得没错,你脖子以上只是装饰品。”
莫浩闻不服,控诉道:“这小孩儿自己叫的,怎么光骂我。”
徐堂懒得理他,看向李归,耐心道:“小归,不是叫爸爸,是哥哥。”
徐堂总算知道李归为什么一开始不肯喊了,原来他以为自己取代的是他爸爸的地位。
李归爸爸黄泉之下,知道了估计也要气复活。
李归闹了笑话,也很窘迫,他问徐堂:“可是你不是说,你是养我长大的人吗?”
徐堂失笑,放松地靠进软皮靠背,说:“哥哥也能把你养大。”
莫浩闻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养不养大的,什么哥哥。
“到底咋回事啊?你怎么就突然多了个弟弟?” 莫浩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刚好点的茶点送上桌,徐堂把一笼一笼的蒸屉往李归那边推,回答:“老天看我多行善事,送了个乖弟弟给我。羡慕的话就少干点缺德事。”
李归低头默默地勾起嘴角。
这小表情没逃过莫浩闻的火眼金睛,他“嘿”一声,低头去看李归的脸,说:“笑我是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归,归来的归。” 李归回答。
“李归,你刚刚是不是笑我了?” 莫浩闻穷追不舍。
徐堂伸出一根手指抵开他凑近李归的头,开玩笑地警告他:“离远一点,吓着我弟弟了。”
莫浩闻无语地扁扁嘴,不闹了。
徐堂拿起筷子,把碗里炒粉的洋葱挑出来,问他:“你今天这么闲情雅致?工作日起大早来茶楼。”
莫浩闻“切”一声,扬起下巴,得意地说:“兄弟我这半个月可都是早起来这吃完早餐再去上班。不好意思啊,我们的迟到小队就此解散。”
徐堂抬起手腕瞄了一眼,幸灾乐祸地瞧着他,“没关系,起码今天还解散不了。”
莫浩闻按亮手机一看,突然“草”了一声,立马站起来跑了。
李归叼着块排骨回头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他喜欢这个哥哥,觉得他很好玩。
徐堂轻轻抓着他的头顶把他转回来,用眼神点了点他碗里的东西,说:“吃饭还笑,小心噎着。吃完我们去买东西了。”
李归吐出啃干净的骨头,嘴角还乐着,说:“知道了,哥哥。”
从茶楼出来后,徐堂带李归进商场买了几套新衣服和两双新鞋,然后又去书店买开学要用的东西。
说起开学,李归的新初中还没着落。
徐堂又一拍脑门,怎么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他带着李归从地下停车场开车出来,拨通了他老爸徐正年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骂开了:“臭小子,终于想起还有个爹了?”
徐堂心里对他爸的不满还没完全消散,当初如果徐正年撞见那件事的时候说话别那么难听,他和肖沛林结局也不会闹得那么难看。
但总归现在是徐堂有求于他爸,儿子的姿态总得拿足了。他主动服软道:“是是是,是我错了,跟您道歉。”
徐正年哪见过他主动求和的样子,猜到他有事相求,“哼”了一声,说:“无事献殷勤。有什么事用得上我这个老头子的?”
徐堂也不跟他爸绕弯子,直接说:“料事如神,不愧是我爸。我确实有件事想让你帮我问问。
“直接说就行了,啰嗦。” 徐正年说。
徐堂打方向往右变道,一边注意着后方的车,一边说:“今晚我带个孩子回家吃饭,见面说吧。”
徐正年“噢”了一声,刚好下属敲门,他就把电话挂了。
等下属离开办公室,徐正年才后知后觉:徐堂带什么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