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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如燕潜林 ...


  •   训练场,饭香味。哄哄的说话声。

      岳渊端着碗,偷偷看看别人。大家都吃的很快,用筷子扒拉小米饭。岳渊一向被教育吃饭要有仪态,要细嚼慢咽。他端着碗顿了顿,也学着扒拉起来。这小米饭对于他来说很是粗粝,吃着吃着竟觉得有点划嗓子,他被呛得不由得咳嗽起来,自己低下头来。刘瑞拍了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孙五将自己没喝的汤放在他手边,赔笑:“少爷快顺顺。”

      岳渊拿起碗喝了一口,这汤大概是什么菜汤,有些油星子,在他喝起来有点像偏咸的刷锅水。他逼着自己咽下去,艰难地说道:“多谢这位大哥。”

      孙五被吓得一缩脖子:“哎呦。可不敢当。”

      刘瑞说道:“没什么不敢当。在这里没有少爷和庄丁。小五你今年二十,小鱼儿十九,本该叫大哥。”

      孙五被叫出名字和年纪,一时有些局促,憨笑着:“刘少爷好记性。”

      “我叫刘瑞,今年二十六。来了这里,也不是少爷。”刘瑞说着,将半碗汤倒进岳渊的饭碗里,用筷子和弄了几下,“有饭不吃,一会可没劲了。”

      岳渊只好将这饭扒拉进嘴里。小米饭被汤泡过,容易下咽了些。他用筷子划拉划拉碗,努力将饭吃干净,把碗放在桌子上。刘瑞一眼看到碗底还剩了几粒小米,便将汤倒进他的碗里,将这几粒小米晃了晃,一起喝进嘴里。岳渊惊讶地扭头看他,刘瑞也转了转眼珠子看他:“干嘛?你不是吃完了。要我吐出来还给你?”

      岳渊一噘嘴:“我下次会吃干净。”

      刘瑞笑着,将两人的碗筷都收好拿在手里,对同桌的其他人说道:“诸位慢用。我们吃完了。”

      岳渊跟着刘瑞一起去放碗筷。路上,他还是忍不住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刘瑞问道:“怎么样了?衣服掀开我看看。”

      岳渊这才把衣袖掀开,包裹伤口的麻布还是能看到透出来的血。他是从马上跌下去,被马拖着跑,他为了护着脖子脑袋,手肘和小臂被沙土地蹭得皮开肉绽,流血不止,幸好素来健壮,没有伤到筋骨。其实这伤口一跳一跳地蛰痛,令他坐立难安,他却不敢叫喊,生怕别人以为他还是那个娇气的大少爷。

      刘瑞看了看,微微皱眉:“还疼吗?”

      岳渊犹豫了一下:“有点。”

      刘瑞将碗筷放在篓子里,转身将他的衣袖重新揽起来仔细看:“这是没有止血。找燕嫂子为你用药吧。”

      “不用。”

      刘瑞看出他在忍痛,落下他的衣袖,语气柔和:“小鱼儿,现在不是打仗,有好的条件干嘛不用。是不是男子汉,不是在这体现的。你伤得不轻,这么能忍已经很厉害了。”

      岳渊笑了笑,仍是低声说道:“还是不要小题大做。大家不熟悉我,看我的眼神都很怪。如果我有一点矫情,都会被放大几十几百倍。不要多事了吧。”

      刘瑞的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好吧。我去寻干净的布来,给你包扎紧一点,也去别处讨点药来。下午你还要跟着练吗。”

      “嗯。”

      刘瑞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回屋等着”,便快步走开。

      岳渊吃过饭后,倒有困意上涌。中午有休息的时间,他慢慢往房间走。路过柴草垛,突然觉得背后发毛,他听到风声,瞬间弯腰回身,躲过被扫的一腿。他立马将手握住这人的脚腕,这人一个拧花,灵巧地挣脱出来,骑在他脖子上,缠着他摔进柴草垛。这人力气不大,却柔韧灵巧,他只觉得这人像一条蛇,滑溜溜的抓不住,也无处使力。这人几下子便将他按在柴草垛里,绳子捆住他的手让他动弹不得,他刚要叫,嘴里却被塞了一个馒头,正好堵住嘴。

      他怒地回头,一见骑坐在他背上的人,倒生不起气来。“他”一身男装,十七八岁模样,相貌不太起眼,小脸嫩嫩的,有一双俏皮的眼睛,正装作无辜,眨巴眨巴地看着他:“是我偷袭你,给你上药。就不算你是窝囊废喽。”

      岳渊嘴里塞着馒头不能说话,无奈地往地上一趴。这正是他无法无天的好妹妹,燕潜。听说,当年娘生下了他,不过一年又有了这个妹妹,便和爹商量,一个孩子留在青峦庄,当做岳家的孩子养,一个孩子带回燕掠阁,当做燕家的孩子养。这个妹妹,从小筋骨柔韧,被娘起名叫小狸。又将这小花猫教得古灵精怪,邪气逼人,岳渊努力回想,自从她会了轻功,好像就没见她老老实实地走过正门。

      燕潜解开他的手,掀开他的衣袖,解下染了血的布条,从自己怀里拿出一方手帕为他擦血,将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这是燕掠阁特制的金创药,能迅速止血,撒在伤口上,清清凉凉。伤口舒服了,岳渊心中褪去不少被疼痛搅起来的烦躁,拿下堵着嘴的馒头,慢慢啃起来:“还算有良心。给我带了饭来。”

      燕潜为他包好了伤口,从他身上跳下来:“看你也是吃不饱的。早知道,拿这绳子拴着馒头,便把你钓到了,何必费力。”

      岳渊白了她一眼:“你说那是钓鱼吗。那是驴。”

      燕潜被逗得咯咯咯笑起来,歪着脑袋:“我就不明白了。祁妹妹干嘛急着回来。为了你这蠢驴?”

      岳渊“啧”了一声:“挖墙角挖到我头上。祁妹妹是送到燕掠阁学艺的,学好了要原封不动送回来。可不是把祁妹妹送给你玩的。”

      燕潜吐了吐舌头:“你管我?”突然扑上去要抢他手里没吃完的半块馒头,他急得一把将馒头塞进嘴里。燕潜要在他嘴里抢,却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燕拂掐住后脖颈子:“死丫头,三天不打你是上房揭瓦。难道你哥哥是你的玩具吗?”

      燕潜被娘揪住便没了脾气,讨好地往娘身上一黏,翘着尾巴撒娇:“这不是闹着玩吗。我还给哥哥带了好吃的,你看他吃的多香。怎么能算捉弄他。”

      燕拂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一下岳渊的脑袋:“就让她这么欺负你。”

      岳渊这才将馒头咽下去,无奈地应道:“怪娘要教她这么神出鬼没的功夫,我打又打不赢。”

      燕拂轻叹一声,拎着燕潜的后衣领:“你好好站着,别跟没骨头似的。看出什么来了?”

      燕潜抱着手臂:“这得问娘了。怎么盯着燕掠阁的弟子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燕拂自知理亏,被噎得不说话。岳渊茫然地看着她们。燕潜说道:“马场没有异样,马不会贸然受惊。马身上没有伤口,又没中毒。只是被喂了粗草料,肚子绞痛,才把人甩下来,铁蹬子卡了脚,人被拖着在地上跑。要不是哥哥反应快,身体好,不知会怎么样。我看,别的几匹壮马,也或多或少精神萎靡,八成是消化不好。庄里素来不这么喂马的。”

      岳渊了然地点点头,突然瞪大了眼睛:“这么说,你是把那匹马给……”

      燕潜知道他素来喜欢马,讨好地挽住他的胳膊:“即便没有我,它摔了少爷怎么还能活着。我给你寻个更好的去。”

      岳渊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瓜顶:“不是怪你,是那畜牲可怜。人坏,却害了它。”

      燕拂瞥了燕潜一眼,低声说道:“既然这件事落到你手里,你就办好吧。注意分寸。”

      “一定。”燕潜对着燕拂眨了眨眼。燕拂看了一会这对儿女,一手掐了一个人的脸蛋,才转身离去。

      燕潜挽着岳渊的手臂,蹦蹦跳跳带着他往他的房间去:“祁妹妹回来,你不去见见?”

      “先不去了。”

      “好吧。手帕你自己洗干净了还给她。”

      “什么手帕?”

      燕潜的指尖轻轻点了点他刚刚被包好的伤口:“这里呀。”

      岳渊一愣,手轻轻捂住伤口的位置:“你这小丫头,整天捉弄人家。这么干净的手帕,被你抢来这么用。”

      “胡说。是祁妹妹特意绣了,让我送你的。”燕潜说着,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说道,“她说,此物相伴,如她在侧。”

      岳渊听这些话从她嘴里假模假样地说出来,一个激灵:“学什么不好学这些。不许瞎说了。”

      “是祁妹妹教我的。”

      “我回头也说她。”岳渊走到房门口,指尖点了点她的脑袋,“别胡闹了。这里八个人住一个屋,都是男人,你不好进去。我得空了陪你玩。”

      “好吧。”燕潜小嘴一扁,一把将他推进屋里。

      刘瑞正要出门找他,见他灰头土脸地回来,头发里还有些柴草屑,又见小狸调皮地对他摆手。刘瑞也跟着无奈地笑了笑,对着转身要走的小狸摆了摆手,而后为岳渊摘去头发里的柴草。岳渊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闷声往床边一坐,手不由得轻轻覆住被那方手帕包裹着的,早已经不痛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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