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五、不许孤眠不断肠 ...
-
五、不许孤眠不断肠
凌烟阁,踏雪居。
两千五百岁的狴犴身量微微长成,一身玄衫身负竹剑,已有凛冽而挺拔的少年气度,他抬头盯着墙上悬挂的画卷——《暮霞积雪图》,修长手指间聚集起淡蓝法光,直接往画上探去。
两千多年来,狴犴勤学师父量身定做的心法内经,功法已经澄明如境,不易为外物梦魇所扰,师父开始传授他更加高阶的法术,比如能够通过触摸器物而探知附着情绪的法诀,通感术。
学会了这种法术,狴犴帮师父整理琳琅轩的书画珍宝时,就能非常顺利地把它们一一归类,念旧怀人的放一类,赏心乐事的归一处,有些带着戾气怨气的东西,则要特殊处理。
教授此法时,师父还在无奈感叹,狴犴小小年纪心思敏感,却没半点鉴赏品味的天赋,有的神仙只是眼睛看一看,就能知道器物上到底寄托了什么样的感情,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复杂法术。哦,他说的这种神仙,应该特指冥王泰山君长幽,和狴犴的老爹龙王伯庸。
狴犴一直都知道自己和师父相距甚远。
师父活了二十多万年,混沌上古、洪荒之战和神魔大战,四海八荒的变迁皆是亲身经历,入乎其内出乎其外,最终成为一位风轻云展的无妄神明。太上忘情,寂焉不动,即使偶有温情,也不过是神明常怀的悲悯之心,师父坚守大道,不因任何人、不为任何事而动心移情。
这是狴犴心目中的南极战神,能被这样的神仙收为徒弟,的确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但隐藏在书架深处的千卷玉素琴师图,那一架拟态而非求真的绿猗古琴,还有因微醉而显露失落状态的师父本人,让狴犴恍惚间意识到,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所以在体味过千百名家的书画情意,通感一术运用自如后,狴犴想到了那个白衣琴师的背影,即使知道窥探自己的师长非常失礼,他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好奇——对于师父不那么神明、不那么冷漠甚至有点疯狂的一面。只是那之后多次在顶楼书架间穿梭,狴犴再也没能走到那一方小天地。于是他想到了自己房间里那幅踏雪图,那也是师父亲手所绘的作品,上面寄托的也是师父的旧时情绪。
与那人相关的情绪,是思念,是温情,还是追悔莫及,肝肠寸断呢?
狴犴闭上眼睛,在粗糙的画布上一寸一寸地触摸,他逐渐感觉到了万丈冰雪的寒冷,但并不像长白山那种死寂,而是一种雀跃自由的情绪,昆仑踏雪,云间逐月,确实是世间少有的美事。然后是空阔的感慨,虚无的惆怅,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往事早已不可追矣。
情绪平稳悠远,没有任何不为人道的私情,或许这就是追忆往昔的随笔之作,狴犴加大了通感术的功力,凝神再探,渐渐觉得清寒之气浸没骨髓,恍惚之间,似乎能听到久远的对话。
“父神和母神倾尽一生,为六界和众生缔造新的秩序,我生而为继承其志,肃清神、人、魔三族的牵绊,然天道有常,纵然费尽心力,此功终不可为我辈所有,昆仑一族烟消云散,也只在旦夕。”
“在千万条道路中,您选择了这一条必死之路,已知结局如何,又何必如此感伤呢?那日你和沧流在流波山的山顶上到底说了什么,我并不关心,只是你一念怜悯,没有赶尽杀绝,他日魔族必定卷土重来肆虐六界——少主,你随性而为,真的不在乎后人的评价吗?”
“人族一息但存,魔族万古不灭,屠杀和镇压永远不是长久的解决之道。干嘛这么悲观呢?就让我赌一下罢,不过此去前尘皆往,至于后事如何,且看诸君了。”
“呵呵,少主这是事了拂衣,深藏身名么?”
“他日六界秩序重建之时,必有史书流传后世,与其让后人百般猜测我今日所为,不如一五一十说个明白,再任人评价——清淮,无论我看到未来,还是他们看到过去,你的眼睛都会是唯一的桥梁。”
“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那么少主,您从我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
临曦的声音淡泊而悠远,自有天地之主的气度,另一个则是孑然清冷的少年音,很难和现在的清淮神君联系在一起——师父那一代的神仙生而顶天立地,并没有孩童阶段,但或许是彼时经历较浅,还没有浸染三清九霄的神仙气,心态年轻的师父在气质上也更贴近一个少年人。
狴犴面色苍白,手脚冰凉,周身的寒意越来越重,这是通感之术的负面作用,施法者一时不慎便很容易被所探的情境影响,甚至迷失自我。
这一段对话前言不搭后语,似乎在打哑谜,只能确定师父接下史官之位,或许是继承了临曦君昔日之愿,要做一个连结过去和未来的桥梁,把昆仑神族的旧事向后人细细道来。只是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师父最后刻在竹简上的史书工笔,就一定是实话实说吗?
狴犴再次想到了那数百文字的《临曦本纪》,忽然觉得其中描述的那个深情帝君,和画境中这个豁达而虚无的昆仑少主,还有玉素花下的悠然琴师,似乎很难联系在一起。
——伏羲之子,昆仑少主,昔日垂拱而天地治的临曦,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神仙?
师父说临曦“一念怜悯”,临曦又说要“赌一下”,是临曦做了什么和魔族有关的决定吗?他不选择屠杀或者镇压,那又能怎么办呢?魔族现在还是老样子,白氏兄弟那大小魔头在四海八荒肆意妄为,连神族都不能轻易为之奈何,说不定临曦的那个赌,早已经输了。
如果史书所叙并非真实,那么师父的春秋笔法里,为昆仑旧事到底隐晦了什么?
师父在关于临曦的所有事情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小老虎觉得头痛极了,即使有了通感术,他还是很难通过这些片段情绪窥探师父的内心,或许他应该想点别的办法,比如像泰山君一样把师父灌醉——可惜他尚未成年,师父才不会跟他喝酒呢。
狴犴双手运送真气,再次集中精力默念法诀,把整个手掌都贴在了画上,他浑身冷得直哆嗦,连睫毛都颤个不停。狴犴深吸一口气,不管过去有多远,不管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总要看清楚。
这次狴犴的思海中来开始有了隐隐绰绰的画面,皎洁的月光,飘忽的薄云,苍白茫远的雪山,巍峨高耸的神宫,狴犴顾不上越来越痛苦的身体反应,继续加大施加真气的力度,在一阵剧烈的眩晕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在云端之上,对坐饮酒的两个身影。
白衣墨发的应该是临曦,面孔依然是模糊不清,或许是师父真的记不起他长什么样了,然后对面那个玉袍高冠、衣着华贵的少年,不是师父清淮又是哪个?
二十万年前的师父面容和如今并没有分别,狴犴注意到他眉间有一抹银色月华,像是某种禁制的法印,但画得非常好看,他微微倾身,看向临曦的目光并不温柔,反而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吗?那么少主,您从我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是希望。只要有你在,我的赌约就一定不会输。”
“希望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不过一届武神,生来的天命就是屠杀,比我的兄弟们更多的屠杀……七日屠尽南荒十万大山后,伏羲大帝找到了我,用玉清光明诀来封印我的神力,以免我沉溺于杀戮快意,一着不慎走火入魔……所以我是个非常不可控的杀伐利器,而你才是他留给四海八荒最大的希望……”
“其实是父神思虑过多了,南荒多瘴气,自古就是妖魔盘踞作乱之地,在道法未明之时,为了六界安定苍生福祉,屠杀已经是最好的选择。清淮,我从不认为你是……”
“好,既然你也这么认为,解开我的封印,你做不到的许多事情,让我去。”
师父抓住临曦的手,按在自己的额间,眉目间寒光毕现,犹如三尺长剑陡然出鞘。
玉清光明诀,就是他眉心的银纹,因为师父曾在七日内屠尽南荒十万大山的妖魔,伏羲大帝为之不安,最终以此法诀来封印师父的神力,压抑他的力量,不让他再随意杀戮。
狴犴大致梳理出了一条逻辑,临曦心怀悲悯,想要另辟蹊径为魔族谋取生路,在最后一次东征打败魔族后,可能在流波山,也就是现在东荒的流乐山和上代魔尊沧流立下了什么赌约,这个赌的代价就是临曦的生命。而师父不忍临曦赴死,希望他能解开自己的封印,让他恢复神力,去替临曦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就是屠杀——魔族虽然万古长存,师父也是天地同寿,他可以无休止地屠杀下去。南极战神诞生于上古最混沌的南荒大地,是五极战神中力量最强者,生来就要肩负更多的杀业,他从不在乎多上一些。
可在八荒六界的传说中,师父博闻强识书画双绝,精通剑道阵法,是上古神祇中最风雅温文的一位,连那些古画卷轴和凡间塑像上,南极战神也总是一个青衫云冠的士子形象。还有现实的这个师父,在凌烟阁里深居简出,喜欢看书作画,写得一手好文章,他的眉间从来没有什么银色的禁制法纹。
朝别昆山暮九霄,竹清剑寒远无边……从桀骜少年到寡淡神明,二十万年的岁月里,师父到底经历了什么?如今的模样是他想要的吗?
昆仑雪山,万古冰寒,白衣神明在年轻战神的额头上轻轻一点,犹如轻云拂过了月光。
这一瞬间,狴犴开始感觉到悲伤。
“生死轮回是我为凡人缔造的秩序,若是酆都永矗,忘川之水长续不休,凡尘所生的执念和欲望终会消弭,再难成魔,而这需要漫长的过程,绝对不是杀戮可解。天道造化在上,过重的杀业必定会反噬自身,父神不是不相信你的正道之心,他是在保护你。”
“还记得父神送给你的那副画吗——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你是六界众生的希望,并不只是因为你的无上神力,好好思考罢,清淮,你的道,绝对不会仅止于此。”
“而我的路已经到了尽头,生于昆仑,为之而死,这是我的天命,有何可悲呢?”
临曦的身影开始飘离破碎,然后所有的画面都失去了颜色,变成一片苍白,巨大的失落感一瞬间把狴犴完全裹挟吞没,他胸口疼到难以呼吸,两行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高阶法术在没有运用得法时,反噬也是相当严重的,狴犴什么也听不清了,头脑也越来越眩晕,他靠墙慢慢滑坐在地,抱住膝盖不住颤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而且冷极了。
好冷啊,潜渊之下的寒潭都没这么冷,要不要点个三昧真火取暖?
狴犴完全忘记了所处的环境是木制的书屋,而他的修为也远远达不到能操控三昧真火的水平,他迷迷糊糊地伸手捏了火诀,但在打出火苗前,他的意识突然完全虚无。
白江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过了这么几千年,我想你应该知道了些什么。”
狴犴摇头:“关于昆仑旧事,临曦到底和沧流做了什么样的赌约,这些和师父又有什么样的联系,我有大概的猜测,但那是否与真相有关,我尚且一无所知。”
白江河略一眯眼:“什么猜测?”
狴犴眼角警惕的余光扫到他,而后道:“只是一些猜测罢了。”
相传狴犴行冠礼之时,南极战神以弗居神剑、河图洛书亲手相赠,助他在神魔大战中勇赴敌场建功立业,弗居是南极战神集日月精华打造的名士之剑,河图洛书来头更大,是上古伏羲氏演化五行八卦所用,可推演天命,可探知万物,是神族不世出的神器。
魔族圣地流乐之山周边布有历代魔尊元神所化的结界,迷雾笼罩坚不可摧,神魔大战之中,狴犴仅凭出入结界的口诀,推演出整个结界的阵法图,然后将其一一攻破,六界神魔皆为之震惊。
而这份不世之功的背后,除了狴犴自己的天赋,清淮的教导,当然也少不了河图洛书的助力。
如此聪颖的小外甥在六界游历四千年,怎么可能探查不到有关旧事真相的蛛丝马迹呢?他不肯说,只是因为白江河已然堕魔,狴犴身为神族,对他天然的防备罢了。
笑话,若是人人都能像他这样,生来就继承了神族的血脉,与天同寿凌驾万物,谁还会甘心堕入魔道?修炼所谓的邪魔外道,拥有了无上的功法,却永远只能依靠戾气和欲望为生,也永远没有办法摆脱伏羲的天咒,有幸苟活数万年,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慢慢流逝,最后不得善终。
天道不公,从来都没想过给他们这些妖物活路,像姐姐那样勤勉修炼,心怀良善,最终还不是死在雷劫之下?若不是拼命得到了魔族的庇佑,白江河这更加浅薄的修为,只会死得更快。
上古时期的神都是身负功德,护佑八荒,最终多为众生而死,那确实是值得尊崇的神明,而现在所谓的神族世家,不过是以血脉亲缘为纽带,凭借祖上荫蔽,把天道的庇佑据为己有。
长白北粼穷兵黩武,龙王伯庸好色成性,天帝太昊不择手段,丹穴长衡庸庸碌碌,这些所谓的神和他们的后代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坐拥六界,享受万古长青的寿命?
天道好轮回,这世道,也早该变一变了!
白江河兀自沉浸在激荡的思绪里,内心愤恨已极,眼瞳渐渐染上了猩红之色,然后眼前突然靠近的湛蓝色让他猛的清醒,狴犴正冷冷地盯着他:“你怎么了?”
他们的距离不足两寸,白江河能嗅到少年呼吸间的酒香,但气氛可没有分毫的暧昧。
小外甥早已长得开了,五官明净凌厉,蓝眸清冷如渊,这样自下而上地抬眼注视,带来的是一种难以招架的压迫感。白江河下意识要侧头避开,却被捏住下巴动弹不得,狴犴应该是注意到了他这周身压抑不住的戾气,手中泛起金色法光,自然而然地去探他的额头和眼睛。
这是赤裸裸的冒犯,白江河捏紧双拳,狴犴旧伤未愈,他若是使出全力未必不可一战。
在他即将爆发之前,狴犴恰如其分地放开了他,然后坐回沙地上,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淡淡月光下,少年的面色略有凝重:“堕落魔道必然不得善终,舅舅,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不得善终么?可我好歹也活了八千岁,如果修习妖道,可能第一道天劫都过不了。”白江河打量着自己的外甥,嘴角勾起冷笑,“那么也就无缘做你的好舅舅,听你讲这番大逆不道的少年情史了。”
狴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一抹绯红慢慢爬上了他的耳廓。
凌烟阁。
狴犴慢慢恢复意识时,第一眼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爪子,他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确定这是自己原身的虎爪,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变回小老虎?
“学艺不精,还自作聪明地想去探知他人隐私,这就是下场。”
虽是批评的话,这人的语气却没有丝毫严厉,狴犴抬头看到了师父的下巴骨,然后一块干煸小银鱼被塞进嘴里,狴犴顿时觉得饿极了,忙大口咀嚼了起来。
他过度使用通感术,然后遭到反噬元气受损,昏倒后自动便回了原身。这还是在踏雪居里,应该是师父等着他汇报功课却不见人,然后亲自下来找他,才发现了他做的好事。狴犴不好意思地想翻个身,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靠在师父的膝盖上,师父的手正放在自己后颈上,似乎在输送真气。
后颈正是狴犴的生死之脉,按道理说他应该会非常排斥被碰到这个地方,可是现在他生不出一点戒备,只是周身的皮毛荡起一阵酥麻,狴犴呆呆地趴着,忽然没有一点力气了。
小鱼干好好吃,师父的怀抱好暖和,师父的衣裳好光滑,师父的香包也太香了罢。
师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倒想问问你,到底从画里看到了什么?我知道你也看到了书架中的东西,狴犴,你是在好奇吗?你为什么会好奇呢?”
对啊,师父的过去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在好奇什么?
狴犴默默地想着,然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答案——你在我心中一直可望而不可即,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不那么神仙的一面,我想知道为什么,我想了解你的过去,我想离你更近一点,因为你是这两千五百年来,对我最好……和我相处时间最长的人。
小老虎低低地“嗯”了一声,不敢抬头看师父,因为不知道师父现在是怎样的情绪。
“以往不谏,来者可追。”师父叹了口气,“小老虎,你如此年少,前路光明,实在不必像我一样,把自己困在过去的囚笼中——或许也不是困于过去,只是现世纷扰,此心不安罢了。”
什么意思?就是说师父不是真正的怀念临曦,追忆往事,只是为了逃避现实?
临曦君已经沉睡了快二十万年,沧海桑田天地几换,那些昆仑旧事也早该烟消云散了,有什么好追寻的,现实多好啊,师父这样法力高强的大神,又能有什么苦恼呢?
就算现实有什么苦恼,以后有他陪着师父,一切都会变好的。小老虎在内心下了决定,他要做最听话的徒弟,对师父好,让师父忘记以前的临曦,忘记泰山君,最后只记得狴犴一个。
这个想法让狴犴莫名地有点开心,他把下巴贴在师父的大腿上,舒服地蹭了蹭。
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狴犴悄悄抬起眼睛,却看到师父微微阖眼,神色有些疲惫,刚刚实在是输给狴犴太多真气了。小老虎侧着头想换个躺姿,然后师父的手正好垂落在了他的嘴边。
师父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或执笔或拈诀,都非常好看,他拿剑又是什么样的呢?
狴犴想起了画中的少年还有他清冷的声音,立刻就脑补出来一个剑指苍穹的年轻战神——乌发高束,白袍劲装,眉目明朗,言笑晏晏,抬眸看过来时,是春水照月的光华灿烂。
小老虎盯着这近在眼前的指节,忽然觉得有点干渴,原本温暖的怀抱也燥热了起来。
师父腰间的水木清华香囊原本是宁神静心之效,但现在好像对小老虎没有了用处,狴犴越闻越觉得兴奋,蓝色眼睛亮得动人心魄。他低低嘶吼一声,艰难地收敛起尖利的虎牙,忍耐住那种难以言喻的渴望,最终只是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下师父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