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光年》爰湲

5、回忆

　　身为苏氏唯一的继承人，自小，我就被培养修练各式术法。
　　我无法像正常人一般生活，因为任何术法，皆有其副作用。
　　但大约皆是令身子愈来愈差。

　　原以为，此生便只能与这些诡秘的、不为人知的事物相依相存。但一个女孩的出现，打破了这片死寂的平静。
　　她的名字，唤作阳溦。

　　犹记得她被父亲带来时，还只是个小童模样，看上去约莫十岁。
　　但她的言行举止，却像极了个小大人。
　　那时父亲将她推至我面前，面上平静无波，“这是你的师妹，要好好照顾她。”
　　时至今日，我才忽地醒悟，原来，她对我来说，早已超出这个身分。

　　因着较她年长五岁，每每犯错，父亲总责骂我看管不方，绝口不提真正犯错的人。
　　但就我看来，平日被骂是骂，她来了亦是骂，倒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每回被责罚完后，她总会来到我的屋中，趴在案头上眼巴巴地望着我。
　　有时眼泪扑簌扑簌落下，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但总归来说，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也挺好。

　　熟悉后，她变得更加开朗，又或者说，变得愈发得肆无忌惮。
　　譬如她很怕雷声，总是拉着我陪她；抑或是睡不着，便缠着我讲故事给她听。
　　假若我拒绝，她的眼泪霎时就会盈满眼眶，彷佛我说了多么决绝的话。于是我只能答应。长久下来，也逐渐习惯了这般。
　　甚至，当她嫌我烦，不愿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时，我的心中，竟会升起一股不明的失落感。
　　而这样的感觉，在我陪她下山去逛街，遇见那书生时，变得愈发地强烈。

　　巌新八年，褪去青涩的模样，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也就是那时，她主动提出了要去山下逛逛。难不成是嫌和我待在一起的日子无聊么。
　　抵不过她的苦苦哀求，我答应带她去城里最热闹的市集。可纵然她不这么做，我还是会心软。她一个眼神，足以令我为她做任何事。

　　到了山下，流动的摊贩、街边的繁华店面，皆使得她目不转睛。我望见她直勾勾地盯着卖饰品的小店，才恍然想起，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爱美的。而她在山上待了这么多年，穿得无比朴素干净，想来是期待了很久。
　　“要不要去那里看看。”我走向她身侧，开口道。
　　“好! ”她脸上流露出喜悦，“我们快走吧。”

　　这家饰品店的招牌，远远望去不甚清楚，但走至门口，却发现上头的字迹秀丽中又带着劲道，实属佳作。
　　“行然，你快来看看。这支簪子长得好似我屋外种的那片花。”
　　她欣喜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注意力。
　　“这是曼陀罗。”我穿越人潮，走向她的所在。“据闻它会令人致幻，和你屋外的那片，还是不太一样。”
　　“所以，要是戴了它，我就能迷住我喜欢的人么?”她关注的点还真是奇怪。
　　“或许吧。”我微笑着看她，“不过，你是想迷住谁?”
　　“就随口说说的。”她的语气忽然挟带了一丝仓促，“我想要这个。作为我的生辰礼物，你说好不好。”大眼扑闪扑闪的，叫人很难不动心。
　　“好。”我摸了摸她的头，“我这就去同店小二说。”
　　但当我付完钱，回过身来，却见她正与一书生有说有笑。
　　不知为何，这场面令我有些不悦。

　　“原来你是来这儿玩的啊，正好，我也是。”
　　“姑娘是这里人么? 否则怎一人孤身在外。”
　　“不是啊，还有人陪我的。喏，你看。”在说话之际，我缓缓走至她的身边。
　　“兄台是?”
　　“喔，你说他。他是行然，是我的…，”
　　似乎是想不出合适的描述，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哥哥。”我出声回应，将她拉至身后，“不知您与溦溦，有何话要说?”
　　“我都还没告诉他我的名字呢。”她拉拉我的衣角。
　　是我太心急了。
　　“没什么，只是见这位姑娘生得好看，如同枝头上的梨花。是故不敌心中向往，来搭个话而已。”他倒是十分诚实。
　　“既已说过了，我便带着舍妹先行离开。”
　　“也好。”他微微一笑，“姑娘、公子多保重。在下梁瑾仁，有缘再见。”
　　一说完，我拉住她的手，往梁瑾仁的反方向前进。
　　“你做什么这么大力。”似乎握得有些紧了，她语气中带了一丝抱怨。
　　“天鹅被癞蛤瘼吃了，还不知道。”
　　“你说什么?”
　　“没有。”
　　“明明就有!”
　　“你听错了。”

　　我是多么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