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光年》爰湲

3、梦碎

　　距易常山的热闹喜事，已有十四日。彼时初为人妇的连倚莘，正与其丈夫苏行然，一同在山间小径散步。
　　“我曾听闻这座山上种满奇花异草。果不其然，今日一见，可真令人叹为观止。”
　　“习惯了就不觉得稀奇了。”苏行然为连倚莘披上厚实的雪绒大氅，“珍稀植物多半有毒，来这儿你又受了风寒，我们等会就回山庄。”
　　“我还想再多看一会儿。”连倚莘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毕竟，这是你长大的地方。我想多暸解你一点。”
　　“不必急于一时。”苏行然稍嫌厉色道，“你还生着病。”
　　“那好吧。”连倚莘有些悻悻然，但碍于丈夫的脸面，她只能答应。

　　回到山庄，一众门徒早已为她备好暖炉、热茶及糕点，显见其备受重视。然而，连倚莘十分清楚，这么做，不过是因他们师父的缘故。这个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伟岸、俊朗，拥有一切美好的特质。
　　虽礼遇至此，但有一人，却在大婚后，再也未出现过。
　　她知道那是丈夫收的最后一个徒儿，亦是他唯一的女弟子。
　　心中微小的不安，逐渐凝聚晃荡，扰乱着她的心湖。
　　“行然，我想见见溦溦。”终于，她开口道。
　　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她满怀期待的等待着他的答复。却不曾想，苏行然听见了，只是淡淡地道，“溦溦忙着筹备婚事，亦受了风寒。等过些天再说吧。”
　　“可是我想见她。”尽管是再正常不过的答复，连倚莘仍有些惴惴不安，“远远地不会有事的。”
　　“何必急于一时。”苏行然语气中，忽然挟带了一丝细不可察的冷意，但面上仍然温柔和善，“总有机会的。”
　　她只能点头作罢。毕竟，如他说的，在阳溦下山前，总有机会的。
　　更何况，她是他明面上的妻子，是他遵守誓约娶回的门主夫人。纵然有再多的往事纠缠，她相信，苏行然，不会弃自己于不顾。

　　又过了五日，在熟悉易常山的环境时，连倚莘忽然瞥见了一栋她未曾见过的小屋。与其这么称呼，不若说是一处院落，整片被不知名的蓝色花朵围住，形成一层屏障。屋外摆放着木桌木椅，似是有人生活的痕迹。
　　这是谁居住之地，苏行然为何从不与她提起?
　　心头闪过一丝慌乱，还未等平复，只见身着银色衣衫的女子提着剑缓步走出。
　　她一抬头，两人的视线便轻易对上。
　　是阳溦，那个借着风寒与婚事，不愿来见她的，她的丈夫唯一的女徒儿。
　　她真的被保护得很好，连自己的丈夫，都防着自己，不告诉自己她的居所。

　　“师娘。”还是阳溦先缓过神来，“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只是四处看看罢了。没成想，竟在此处遇见你。”
　　“抱歉，我受了风寒，实在不方便前去看您。”
　　“没关系。”连倚莘微笑道，“在此处遇见，亦是一种缘分。”
　　天注定的缘分吗，那还真是可笑。让一个女人，遇见爱自己丈夫的另一个女人。
　　“你怎么不说话。”见阳溦不回应，连倚莘再度出声。
　　“抱歉，师娘。”阳溦脸上出奇的平静，看不出情绪的任何波动，“许是最近太累，耳朵也不好使了。”
　　“那你好生休息吧。”连倚莘听罢，知晓阳溦不想与自己有过多交谈，只得匆匆结束。

　　“代我向师父问好。”当连倚莘走远，阳溦站在雪地，悄声地说。
　　果然，果真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子一般疼爱。连这么秘密的地方，都愿意向其透露。
　　是以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原来不比那一纸婚约。
　　九年的光阴，竟只是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