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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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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朗骑士国的士兵笔直地站在原地，抬头仰望这不寻常的亮光，原本狰狞或麻木的脸变得柔和，露出虔诚的笑容。天空被映照得如正午般明亮，落在身上也如阳光般温暖，一些士兵不由得脱下身上厚重的外衣，张开四肢，尽情地浸润在和煦的白光中。
他们身上的伤口不再疼痛，冻得惨白的脸也渐渐恢复红润，被打断的骨头恢复如初，甚至连失去的手指都重新长了回来。
如此神迹，勃朗骑士国的人们再愚笨，也该看出弗兰卡的身份了。
德顿布雷人也不由得对这光心存敬意。他们虽不明白弗兰卡是何许人，但她成功地让勃朗骑士国的士兵放下武器，也许她也能够结束这场持续六年的战争。人们默契地保持沉默，注视着天上小小的人影。
克莱格觉得身上的刺痛减少了。他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透过泪水的薄纱，他眼前的光变得昏暗了些。弗兰卡用她最后的记忆和情感控制了克莱格方向的银光，现在克莱格不会因为弗兰卡的光芒受伤，但他也将完整地看着弗兰卡回到她的领土。
真是残忍又天真的做法。克莱格想，难道她以为自己会因为她的牺牲得到什么好处？还是说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原谅在格辉顿的骗局了吗？
他早就原谅了。
艾尔莎很响地吸了吸鼻子，好在现在没人指责她的动作是否粗鲁。卡比尔站在她身后，洁白丰满的羽翼完全打开，尽数展现在【神】的光辉之下。
与之相对，坎踏玛库就不好过了。一开始他还能在士兵之间奔跑，试图寻找隐藏自己的阴影，把他必经之路上的士兵撞得人仰马翻。但战场所在的荒地连棵树都不长，坎踏玛库再怎么寻找，也只能勉强地遮住一小块肢体。很快，他开始【融化】，苍白的皮肤晒得通红，在薄薄的一层皮底下，乳黄色的脓水正在翻涌，就像一枚熟透的树莓掉在水洼中，任谁都能看出最后的下场只有腐烂。
在一片寂静的战场上，他的惨叫尤为明显。但大家的耳朵好像自动过滤了噪音，不管坎踏玛库如何上蹿下跳，都没有人理会他。就连被他撞翻在地的士兵都索性躺下，四肢铺在地上，争取照到最多的光。
很快，坎踏玛库就没有能耐再挣扎了。【时间】化成的丝线将他牢牢地捆在地上，和之前他试图杀死克莱格时的做法一样。被迫暴露在光下的大恶魔变成最初的液体形态，从人类躯壳的每个毛孔中逃出，却因为弗兰卡的控制而无路可逃，只能在原地不断蒸发、融化。变成越来越小的水洼，最终完全消失了。
而勃朗骑士国的士兵和修士却在一瞬间扭曲了面容——他们突然开始呕吐，但吐出来的不是粮食，而是几个还在蠕动的肉块。
吐出秽物的士兵们眼神渐渐变得清明。控制突然解除，一部分人重新获得了理智，茫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德顿布雷士兵；更多的人虽然摆脱了控制，但仍然没有身体的控制权，软绵绵地晕倒在地。
“我这是怎么了？”一个士兵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刚刚不是在和兄弟们喝酒吗？”
“已经打仗很久了，”他对面的德顿布雷士兵说，“你睡糊涂了吧？”
还有活动能力的士兵和修士都站了出来，开始搬运晕倒的战友们，而在这其中，坎踏玛库的人类躯壳软趴趴地倒在地上，头盖骨被整个掀开，里面却没有脑浆和血液，有的只是乌黑色的臭水。他的尸体被士兵们踩在脚下，碾成肉泥。
勃朗骑士国一下子失去了战斗力。德顿布雷的士兵依然戒备地组成战线——之前作战时，勃朗骑士国表现出的狂热战意给他们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没人敢放下戒心去帮助对方，而瓦伦汀娜更是警惕：按百年前的笔记来讲，坎踏玛库被愤怒的比特丹人杀死后，他留下的尸体还在佐督伊什为祸一方。
她环视整个战场：她看得见坎踏玛库已经倒下，但他未免……死得太快？
就算这是【神】的力量，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程度吧。
瓦伦汀娜骄傲于自己凡人的勇气与力量。尽管弗兰卡是【神】，但她对【神】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她招来达伦爵士，低声吩咐了些什么，达伦爵士立刻跨上马跑出了结界。
“后退！”达伦爵士挥舞着自己的佩刀，骑着马奔过整个前线，“后退到结界的范围内！”
平时也许会有士兵对瓦伦汀娜的指挥有异议。但这次的胜利来得突然又诡异，很难不疑心这其中有诈。士兵们觉得后颈寒毛直竖，于是没人提出反对，全都慢慢地退回温妮和艾尔莎的保护结界中。
像是回应她的疑问，从战场的某个角落传来了极其凄厉的惨叫。
“救命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看向传来惨叫的那个角落。是一名勃朗骑士国的士兵，他刚刚被剧痛从昏迷中唤醒，而那疼痛的来源，则是他被吞吃入肚的双腿。
一个足足有两匹马一样大的怪物，通体漆黑，附着着一层散发鱼腥味的黏液。它有一个硕大无比的脑袋，却看不出是什么形状，像一团巨大的黏液球滚过地面，除了一张巨大的嘴，看上去没有其他器官。
黏液球张开了嘴，变成了横躺在地面上的海葵。从那张一人高的巨嘴中伸出了无数触手，盲目地抓取着周围的猎物。
这些手臂都是坎踏玛库之前吞噬掉的受害者的肢体。过去的几百年，乃至几千年时间，坎踏玛库一直在大陆各处搜索着受害者，从比特丹到勃朗骑士国，他肆虐了无数角落，也吃掉了许多无辜的人。他们化作他的一部分，成了恶魔的帮凶。这些胳膊正抓住无辜的士兵，将他拖进黑暗的巨口。
很快，士兵的腰腹、胸膛都被扯了进去，当他惊恐的脸消失在无数手掌下面时，惨叫戛然而止，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周围的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还脆弱的精神接受不了这么恐怖的鞭打，像丧失了求生意愿般。竟眼睁睁地看着怪物向自己爬来。
“快跑啊！”德顿布雷结界中有人大吼了一声，士兵们终于从这怪物的震慑中回过神来，拼命向着远离怪物的一边奔跑。
但远处的士兵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还站在原地等待安排，近处的士兵拼命地拥挤，再加上不少人还晕倒在地上，士兵倒得倒，摔得摔，挤成一团，最后所有人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等待怪物将自己吞吃入腹。
连吃了几个人，怪物身体竟变得愈发庞大可怖，身上甚至多长出几只胳膊，试图一次性地吞食更多受害者。
这下谁都能看出，如果放着不管，怪物一定会将所有人都吞噬殆尽。
“放箭！”瓦伦汀娜下令。现在不是隔岸观火的时候，这是坎踏玛库的真身，等他消耗尽勃朗骑士国，恢复原本的力量，德顿布雷也会成为囊中之物。
成千上万支羽箭射向怪物，但它们穿过怪物的皮肤，就像雨水滴进河流，转瞬间就消失了，连个洞都未曾留下。勃朗骑士国的修士们也顾不得与德顿布雷交手，白魔法的光线狠厉地冲向怪物，却只让它放缓了速度，却不能净化它，反而惹恼了它。
怪物低吼着甩头，被他咬住的士兵竟从腰部拽断，还冒着热气的肠子流了一地，被手臂撕扯着吞进。
“克莱格，”艾尔莎问道，“你可以打败他吗？”
“坎踏玛库是二等恶魔，”克莱格狠狠地拭干了眼泪，“尽管他实力大减，但要想让我击败他，还是有点悬。”
“你知道如何彻底消灭一个恶魔吗？除了莫莉丝的惩罚，那就只有【神】的净化能力。”
“但【神】已不在此处，”克莱格盯着天空。
弗兰卡已经彻底消失了，她甚至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也许他不该这么斤斤计较，毕竟卡比尔和艾尔莎也没有从她那里得到任何留言。直到最后，弗兰卡都没有为他回头。
她确实善良，克莱格心里咬牙切齿，脸色却愈发得灰暗，他宁愿弗兰卡不是什么【神】，而是深水港的普通修女。若是坎踏玛库控制了整个勃朗骑士国，他就带着她逃到拜伦班，在遥远的小城中开一家小店，直到死亡降临。
他不敢移开眼睛。若是弗兰卡在天空中给他留下了什么奇迹，被他错过了怎么办。
艾尔莎和卡比尔互相担忧地看了看。艾尔莎捏了捏眉心，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坚决。
“跟我走。”她说，向卡比尔伸出了手。
“去哪儿？”卡比尔不明所以。
“到对面去，”艾尔莎说，“不能看着他们自己把自己折腾死。他们需要一个人指出秩序，而作为天使的你有最令人信服的资质。”
“可是……”
“卡比尔，你可以没有胆量说喜欢我，但你不能没有勇气去拯救你的信徒。”艾尔莎在他头上重重一推，“好了，快带我去找那堆修士！”
“好吧……”卡比尔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艾尔莎快要尖叫了！男人为什么总是优柔寡断、拖拖拉拉！
卡比尔脸红到了耳朵尖儿。若不是现在情况紧急，他真想一口气跑回天堂冷静上一千年。但艾尔莎等得不耐烦，都要准备自己一个人冲进勃朗骑士国营地中去。卡比尔不放心地朝克莱格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拉住了艾尔莎的胳膊。
“我跟你去。”他说。
看见天使飞入自己的阵营，勃朗骑士国的修士们先是一愣，紧接着又欢呼起来。恢复神智的他们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胆战心惊，不少人以为坎踏玛库化作的怪物是【神】的惩罚。然而天使重新降临在他们面前，也许这将宣告他们的罪孽被原谅，恶魔将要被清扫出人间。
卡比尔将艾尔莎轻轻地放在地面，修士们迅速围着他们绕了个圈。艾尔莎清了清嗓子，这些修士们立刻安静下来，严肃而虔诚地盯着她。
能被天使呵护而至的，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吧。
不好意思，艾尔莎还真就是普通人。
但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下，艾尔莎也实在开不了口说明事实。她干脆将计就计，利用自己神秘的身份糊弄这些信徒。
“现在立刻建立保护结界，将士兵们撤入结界中。”艾尔莎说，“让你们里面最精锐的修士跟我到前方去净化怪物。”
“至于你，”艾尔莎看向卡比尔，“留在修士这边，监督他们工作，尽力救治伤员。”
“这太危险了......！”卡比尔急道，“坎踏玛库的真身不是你能应付得过来的。”
“总得有人去安抚最前方的士兵，”艾尔莎叹气，“你是天使，修士们不敢丢下你和军队自己逃走。”
她看着卡比尔冻得通红的鼻尖，在那上面轻柔地落下一吻。
“我会回来的，”她说，“所以在这里乖乖等着，好吗？”
“呃……啊。”天使呆呆地点头，一脸被惊喜砸中后不可置信的迷茫。
待他反应过来，艾尔莎已经不知去向了。
卡比尔略一沉默，然后打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没出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