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
“见到她之前，我们需要先告知一下。”弗兰卡对着双手轻轻地吹了口气，一只银白色、半透明的鸽子从她手中浮现，敏捷地飞向地狱深处。
原本弥漫各处的烟雾纷纷躲避它扇动的翅膀，低等的魔物也屈从于【神】的尊严。不一会儿，那小动物就不见了踪影。
“你说的‘她’该不会就是地狱的主人，那位塑造了整个地狱的恶魔？”克莱格不确定地问了一下。在等级较低的年轻恶魔心中，这位地狱之主只是一个名号，从未见过她的真面目。
见对方给出肯定的回答，克莱格为难道：“可我并没有权力去拜见如此强大的恶魔，何况我还被流放到凡间，她一定会把我撕成碎片。”
弗兰卡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听着，你并不会死。”弗兰卡安慰他，“我会告诉她事情的来由，我想她会撤销对你的处罚。”
她的声音悦耳又柔和，极大地安抚了克莱格不安稳的内心。恶魔垂下眼睛，金色的瞳孔被掩盖在睫毛投下的阴影中，少了些凌厉，反而像毛绒绒的大型动物。
弗兰卡突然发现，克莱格的长得很可爱。
明明围绕在她身边的天使都完美得如同石膏像，但他们都只是“美丽”，却不会让弗兰卡产生“可爱”的想法。
怪了，怪了。
克莱格假扮为人的时候弗兰卡不觉得可爱，他暴露自己的恶魔本性后，弗兰卡反倒感兴趣了。
莫非是自己在人间停留过久，沾染了凡人以脸识人的恶习？
或者说自己喜欢追求刺激？
看在自己那掌管地狱的姐妹曾经诱惑天使堕落的前科在，弗兰卡觉得后面那条理由也不是不可能。
弗兰卡没有深思这个问题。就算她真想带走克莱格，也不过是和地狱之主说一声的事儿。对方从自己这里带走了多少堕天使，自己只选了一个年轻恶魔做补偿，还不够给她面子的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当初为什么要潜入格辉顿。”弗兰卡继续之前的问题，她示意克莱格在前边带路，“是不是掌控圣殿的那个恶魔强迫你参加降临仪式？”
克莱格深吸一口气：“是。”
“但菲勒和霍利堡——就是嘉伦召唤而来，协助他绑架你和米娅的恶魔——并未参与其中。况且经过我的插手，他们在得知你和米娅的身份后便收回了契约。”
弗兰卡摆手。“我并未迁怒他们。”
这本质上不过是恶魔的本性，应当由天使制衡他们，不需要弗兰卡亲自动手。
“是二等恶魔偶然间派发给我的任务，”克莱格说道，“坎踏玛库在酒吧中找到我，声称只有我能协助他破坏降临仪式。你也明白，我怎么敢违抗高等级的恶魔的意愿。”
“但你直接在降临仪式前揭露了自己的身份，我想他的计划应当是失败了。”
弗兰卡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随即恍然大悟地击掌。“想起来了。”
这家伙之前就祸害过别的国家。杰森曾前往协助那时的勇者除掉坎踏玛库留在人间的残余物，回来还报告给了她。
只不过她和杰森都没想到坎踏玛库这么快就卷土重来，袭击的还是勃朗骑士国。
思虑太多，弗兰卡不由得放缓了脚步，眼看着克莱格离自己越走越远，弗兰卡熟练地摸上克莱格的尾巴。
“别走得太快。”她将尾巴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免得他突然用力甩掉。
感受到弗兰卡又一次拽住自己的尾巴，某些不好的回忆再度冲上克莱格的心头。
“快点放手。”克莱格语气有些急躁。
“我不会用力拽。”弗兰卡保证。
“问题不在这里！”克莱格的耳夹都染上一层绯红。
“那是为什么？”弗兰卡语气染上笑意，还恶作剧般地捻动尾尖的鳞片。
“呃……”克莱格努力寻找合适的理由，“这样不太礼貌。”
岂止是不礼貌，简直是越界。要是被别的恶魔看到，大家又会说些露骨的八卦了。
“可我又不是恶魔，为什么要遵循地狱的规矩？”不知何时，弗兰卡已经走到了前面，踮起脚看克莱格努力掩盖的脸庞。
克莱格没有接话。等了一会儿，弗兰卡松开了手。得到自由的一瞬间，克莱格立刻将尾巴保护到自己身后。
“要是你不喜欢，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弗兰卡低下头，一副忏悔的模样。“对不起，让你难受了。”
语气中满满的失落。
她真的放了手，克莱格反倒有些不适应。尤其在两人默不作声地走了几百米后，克莱格还是停下了脚步。
“要不、没别的恶魔的时候你拽着吧？”克莱格犹犹豫豫地说，将尾巴试探性地放在弗兰卡的手前。“不过是怕你迷失方向才这么做，你可别想太多。”
“好。”弗兰卡顿时喜笑颜开。
*
离开凯-本杰明村的路上，卡比尔还在担心弗兰卡的安危，多次催促艾尔莎掉头回去，直到忍无可忍的艾尔莎以十分熟悉的方式敲打他的脑壳：“再怎么说她也是【神】，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天堂早就派下来帮手了。”
“你还真了解她。”卡比尔酸不溜秋地说。
艾尔莎闻到他话里的醋味儿，以为天使是嫌弃她过于轻慢的态度。“好啦，我不过是比你先认识她而已。等几十年后我死了，你说不定比我还了解她。”
这话听着过于不吉利。卡比尔被她轻描淡写地描述死亡的态度震惊：“为什么突然谈起死亡？”
艾尔莎无所谓地向马抽了一鞭，马车跟着加快了一点速度。“我不过是一个凡人，很快就会走向衰老、最后躺进坟墓，而无论是你还是弗兰卡，尽管过了几千年也不会在容貌上留下任何痕迹。”
“凡间的一百年很快便会过去，所以你没有必要同我置气。”艾尔莎说道，“你以后要担心的事多着呢。”
卡比尔沉默。他本来只是担心弗兰卡会不会在地狱中受伤，现在他又要担心艾尔莎的安危了。
她轻飘飘地谈论自己的死亡，却无意间提醒卡比尔那个被他忽略的事实。
艾尔莎是普通人，和可以再生的天使不同，只要一支流箭就能要了她的命。
就算自己将所有的风险隔绝在外，无情的时间依然会让她走向衰老，陷入永恒的长眠。
卡比尔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胃里涌出一股酸涩，刺得他喉咙疼。
他突然有点羡慕克莱格。尽管恶魔和【神】天然地不在同一阵营，但她们还有几百年、几千年相处，乐观地看，未来也许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但自己却等不起。因为艾尔莎的命运并不掌握在任何人手中。而她已经离开了六年，这让能够相处的时间又扣掉了重要一部分。
卡比尔愣愣地盯着艾尔莎的侧脸。
艾尔莎的笑容依然明丽，时间还未让她遭受衰老的折磨。但艾尔莎的目光却变得更加深邃：拉蒂斯敦的生活在她的心头留下十分丰富的回忆。
那是没有卡比尔参与的六年。
艾尔莎有些不自在地拂上卡比尔的脸，毅然地转了一百八十度：“你到底在看什么？”
“拉蒂斯敦的人对你好不好？”卡比尔没头没尾地抛出问题。
“当然。伊莲娜女士是个很活泼的人，而且总有些新点子。”艾尔莎对自己新的伙伴们十分喜爱，语气都变得轻快愉悦，“劳拉有点马马虎虎，但她对朋友们总是很大方，经常请客吃饭；索菲亚喜欢板着脸，却经常帮着处理烂摊子；马修唱歌很好听，但要是没那么悲观更好……”
艾尔莎停了一下，补充道：“但他哭的时候眼泪能变成珍珠，那他还是继续哭吧。”
“……”真是冷酷的女人。卡比尔想。
她津津乐道的经历都是他所不知道的，卡比尔一方面想了解更多，另一方面又嫉妒那群和艾尔莎一起度过六年的人。
尤其是那位巴尔齐伯爵夫人！艾尔莎上路前还歪在她身上撒娇，实在是太嚣张了！
卡比尔气得鼓鼓的，连艾尔莎也感觉出不对：“好端端的怎么生起气来了？我也给你寄纪念品怎么样？”
“我才不要那种东西。”卡比尔有些粗鲁地反驳她，随即又小声下来，“不过，你当初为什么要从勃朗骑士国离开？”
要说钱和地位，留在圣殿做弗兰卡的左右手明明会得到万人之上的荣耀，为何要千里迢迢地跑到拉蒂斯敦去？
六年前的拉蒂斯敦还是拜伦班邦联不起眼的小城，直到近几年才崛起。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艾尔莎说，“我对【神】没什么兴趣，深水港的时候我便一直想离开教堂，去外面做出一番事业。只不过为了报答教堂的收养之恩，我决定先承担起应有的责任罢了。”
“我本就打算将弗兰卡送到格辉顿参加完仪式后就离开。”艾尔莎解释，“各地送往格辉顿的代表只需要一位，所以我是弗兰卡的助手，严格意义上并不是深水港的代表——不然这种违反规则的行为会招来深水港其他修士的异议，影响弗兰卡前往格辉顿的机会。”
“可是弗兰卡是【神】，你有充足的理由留下来。”卡比尔乞求她。
“拜托，这是我自己的人生。”艾尔莎双手合十，恭敬地对卡比尔行礼，“我还是想自由地在勃朗骑士国之外活着，即便是【神】也不能动摇我的意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