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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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带着她们走上了一条极为崎岖的小路。远离勃朗骑士国与德顿布雷相连接的大路，这条路狭窄到甚至不能让马车单向通行。她们只好背着行李，靠双腿在草叶和树枝间穿行。
老向导拿着一根手杖，粗暴地将面前的草堆挨个捅穿，力度大得像面对自己的仇人。艾尔莎对这个野蛮向导很不满意，她一直在嘟嘟囔囔，若不是弗兰卡坚决的要求，她宁肯自己按照地图在山里乱逛。
“这个人的脾气比恶魔还烂，”她不小心说出心里话，“我倒宁愿是恶魔带着我们下地狱。”
她的声音属实有点大，连最前边的卢卡斯都听见了。熊一般的背影顿时僵硬了一瞬。
“是吗？”老卢卡斯说，“那就请这位小姐另寻他人。”
他丢下拐杖就要下山，慌乱之中，弗兰卡死死拽住了他衣服的后摆。
弗兰卡不是什么柔弱小姑娘，她用了些力气，卢卡斯竟无法向前迈步。
“拜托您了，我们非常需要找到地狱之门，”弗兰卡咬牙切齿地拽在后面，“要是没有恶魔帮助的话说不定就要完蛋了！”
“他对我很重要，”弗兰卡情急之下不由得信口胡诌，“他是我最离不开的朋友，没有他的日子里我觉得时间都变得很漫长……”
在深水港时看过的一些狂野小说闪进弗兰卡脑海，她突然感谢以前那个好奇的自己，不然怎么想出好词佳句供现在使用。
“你要找的那个恶魔真的值得吗？”卢卡斯好像被她浓烈的感情震撼了。他喃喃地说，“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
他一言不发地绕过弗兰卡和艾尔莎，回到原先的位置。好在他的脾气竟一下子变得平和多了，虽然不像其他人一样轻声细语，但总归没再吵着撂挑子。甚至还有闲心指给弗兰卡看山区特有的野花。
卡比尔忧心忡忡地凑到弗兰卡耳朵旁边：“找不到克莱格，勃朗骑士国真的没救了吗？”
弗兰卡眼都不眨：“当然不会，虽然【神】暂时联络不上我这个分子，但要是圣女迟迟不能传达祈祷，天堂自然会发现不妥之处。”
“而只有这一任圣女不在人世，挑选下一任圣女时我的本体才会意识到圣殿的差错，”弗兰卡叹气，“我不想让米娅平白地送命，只能在圣殿对她下手之前努力解决掉问题。”
“【神】应该保护自己的子民，”弗兰卡语气里带着涩意，“我绝对不能让米娅和纳可为了掩护我而送命，这也是我离开格辉顿的一个原因。”
弗兰卡远离了勃朗骑士国，圣女在圣殿那里也就变成了普通人，不会再像之前一样穷追不舍。米娅可以喘口气，好好地组织剩余的人暗中活动。
不过，她有一个秘密不能与卡比尔说。
虽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夸张，但她的确有些怀念克莱格了。
他刚离开格辉顿不久，弗兰卡在圣殿遇到了烦心事或者有趣的东西，都找不到人分享。
圣殿的人也提过为她另寻帮手的建议，都被弗兰卡拒绝了。
她看着那些或虔诚或狂热的目光，却怎么也找不到熟悉的眉眼。
弗兰卡隐约意识到，之前轻松、柔和的那些日子，好像真的和克莱格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小姐，”卢卡斯停下脚步，“走在山路上时不要分心，容易跌落山崖。”
老人一把扶住踩空的弗兰卡。“就算有向导也需注意。”
弗兰卡恍然：“好的，谢谢。”
她又打起精神，一声不吭地跟在老卢卡斯身后。艾尔莎不经意地抬头，本是想活动一下自己的脊椎，却无意间看到老卢卡斯总是时不时向后望，像在确认什么似的。
她一停下脚步，断后的卡比尔也只能跟着停下。
“你累了？”卡比尔说，“我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和记忆中相比，卡比尔好像善解人意许多，搁在之前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和她闹上一番。但他现在却总是嘘寒问暖，搞得艾尔莎时常长出一身鸡皮疙瘩。
艾尔莎都觉得他有些讨好的意味。
“不必，我们还是抓紧时间上路。”艾尔莎摇了摇头，但卡比尔还是不太放心：“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卡比尔经常确认这个问题，诸如此类的还有“你不能偷偷跑回拉蒂斯敦”这类告诫。尽管艾尔莎每次都给出肯定的答案，卡比尔依然问个不停。
“第75次。”艾尔莎无情地说。
*
她们在山路上走了很久，直到太阳光芒弱到无法照亮树林才停了下来。本就寒冷的天气在山上更加凛冽，弗兰卡觉得自己的手指又硬又疼，几乎无法弯曲。
卢卡斯找了个山洞，里面有一摊灭了的篝火，他解释说这是自己之前上山时的歇脚处。弗兰卡拿起火把，凑到洞壁上。擦掉上面的土粒，下面的岩石中掺杂着红褐色的杂质。
恶魔的血可以腐蚀岩石。弗兰卡后退两步，估摸了一下血的范围。
她咂咂嘴。这么大范围的失血，这个受害恶魔应该已经不在世间了吧。
不过都走到地狱之门了，有恶魔打过群架也很正常。弗兰卡想，这正好说明自己来到了正确的地方。
她心安理得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坐回篝火面前。
卢卡斯正把他原先放在山洞中的木柴丢进火堆。令人心安的“噼啪”声响起，弗兰卡觉得自己的血又开始流动起来，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艾尔莎将带着的芋头丢进火堆。一阵烟雾顿时扑向了弗兰卡，呛得她打了几个喷嚏。
“您冷吗？”老卢卡斯说，“不惧寒冷才是探险家的美德。您的身体未免太过虚弱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身上的衣服堆中扒掉一张厚实的鹿皮，铺在地上。“坐到那上面去。”老卢卡斯命令道，“现在感冒可不是好时机。在地狱之门后面若是没有足够的体力逃跑，那些魔物转瞬间就能将人吞吃入腹。”
“地狱之门后面都有什么？”卡比尔问。他只知道恶魔都来自地狱，但并不清楚地狱中都有什么。根据天堂和地狱的协议，天使只要让恶魔不要影响凡间的人类便好，地狱乱成什么样都不是她们需要关心的。
“你们很快就能看到了，还要我说些什么？”老卢卡斯反问他，“我只在地狱中待了短短几个小时就已经失去了容貌和同伴，目之所及皆是怪物与烈火。如果我是你，我只会珍惜这最后的夜晚。”
卡比尔知趣地闭上了嘴。
经常也有好奇的新手天使想进入地狱，却总在入口就被识破身份。除了堕天，还没有任何方式让天使进入地狱。
【神】主动走入地狱更是无稽之谈。他看向弗兰卡，心头闪过一丝担忧。
若是【神】在自己保护下有了三长两短，自己可能真的要堕天跑路了。
弗兰卡却没有因为卢卡斯扫兴的话产生任何不详的想法。
“那你是否见到了恶魔？”
卢卡斯：“它们不会到这么接近凡间的地方。恶魔会停留在地狱深处，最强大的人类女巫也不会在那种地方活下来。”
他突然反手握住一把寒光凛凛的刀，明亮的刀面上晃着弗兰卡苍白的脸庞：“我可以肯定你这一趟只会失望，不会找到你想见到的那个恶魔。”
“你要做什么？”卡比尔紧张地站起身。他听说过有匪徒会假冒向导诱人上山，杀人灭口窃取财物。
“放心吧，小子。”老卢卡斯玩味地看着卡比尔，“你们本来就在自寻死路。等你们都死在地狱中后，你们的钱自然归我。”
“胡说八道，”卡比尔气哼哼地，“我们才不会死在地狱！”
“不会死？”老卢卡斯站起身，火焰摇晃着，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洞壁上，宛若一只庞大可怖的怪兽。他一步步逼近卡比尔，拽住他的领巾，用含着沙砾的嗓子质问他：“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地狱的可怖？我因为可笑的感情而得了惩罚，现在看着你们踏上同样的道路，我自有责任劝你们迷途知返。而你，一个年轻幼稚的男孩，不过读了几本冒险书便想染指不属于你的世界，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要征服它。”
发觉自己的情绪过于激烈，老卢卡斯喘着粗气放开了卡比尔的衣领。
他颓唐地坐下：“算了。这就是命运。我不过是一名向导，不能掺手你们的命运。”
“卢卡斯先生，”弗兰卡舔了舔嘴唇，“是我想进入地狱之门。”
她第一次意识到，对于普通人而言，地狱是多么可怕的地方。
无论是艾尔莎还是卡比尔，她们在听到弗兰卡的意愿后都未有异议地跟随她到德顿布雷，让她忽视了地狱的棘手之处。
现在被老卢卡斯一提醒，她才后知后觉，卡比尔和艾尔莎确实没必要替自己受苦。
“您不需要、也不应该拿卡比尔撒气。”弗兰卡朝卢卡斯鞠了一躬，“您只需要带着我一个人进入地狱就可以了。”
“请让我的同伴安全地留在凡间。”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