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与圣母病[西幻]》肉桂黄油苹果派

12、第 12 章

　　太阳还未出现在地平线上，仅仅是微弱的光线将远处映得明亮时，格辉顿的最重要的建筑，圣殿已经开始运作。守卫需要换班，修女和修士也忙着将大殿打扫干净，尤其是洁白如玉的柱子和地板，最好能亮得映出人影。越接近【神】降临的日子，这样的工作越需要及早开始。所有人一刻也不敢怠慢，竭力为神献上最光鲜亮丽的一面。

　　宣告新的一天正式开始的钟声响起。圣殿中的所有人都敛了衣服，恭敬地来到祭台之前。即使现在不需要再为【神】献上祭品，奢华的祭台依然是圣女和主教的位置。等人们有序地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勃朗骑士国的圣女也走上了祭台。

　　米娅并未像寻常修女一般用头巾修饰，而是将自己金色的头发披散着，精心打理的发丝一直垂到她的脚腕，中间有光泽温润的珍珠点缀，沿着银色的丝线向上，和额前的水色宝石相连。

　　代表圣女身份的宝石往往与她们的瞳色一致。待【神】降临在她们身上后，圣女的眼睛会化作与祂一致的黑色，宝石颜色也会跟着改变。现在的米娅依然保留着澄澈透明的蓝眼睛。也许是睡眠不足的原因，米娅的眼底只剩厌倦和一点被掩饰起来的恐惧和紧张。

　　简单的问话后，格辉顿圣殿每日早上的公事告一段落，米娅在骑士的跟随下离开了圣殿。当大门在她身后关闭的一瞬间，站在一旁的欧缇斯主教便叫住了她。

　　“几日后的仪式准备得如何？”

　　米娅垂下眼睛。“已经排演过多次了。”

　　欧缇斯满意地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我不相信【神】会抛弃你。”

　　米娅低头不语。欧缇斯是主教，但也是把她从婴儿养到大的监护人。在上一任圣女离开人世之时，按照【神】留下的指示，圣女会在日食时降生。不久后，降生于格辉顿郊区一个教师家庭的米娅便被送入了圣殿。

　　然而，随着米娅成长，圣殿中的流言也渐渐出现。

　　众所周知，【神】的使者都有赤红色的头发。无论是天使的化身还是每一任圣女，她们都会拥有美丽得宛如火焰的红发，就连挑选圣殿中常驻服务的修女和修士，大多也有这样的特征。

　　而米娅却继承了她平民父母的金发，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被突然地打破了。不管是圣殿还是前来觐见的平民，无不在看到米娅的时候内心嘀咕：我们的圣女怎么变了个样啦？

　　在米娅十岁的时候，圣殿中爆发了一场严重的冲突。一波人认为米娅并不是“真正的”圣女，而是在挑选时发生了差错，把冒牌货带进了格辉顿。在【神】没有生气之前，他们要将米娅赶出圣殿另选新人进来。

　　要不是主教欧缇斯力排众议，坚决维护还在幼时的米娅，她可能已经流落到不知道哪个角落，或者干脆被判了欺神的罪名处决。

　　而这场冲突之后，圣殿中的所有人对米娅的态度也冷淡下来，甚至没有人愿意侍候她的日常起居。除了骑士纳可，只有欧缇斯主教指派来的人照料她。

　　“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欧缇斯又严肃地指出，“【神】的这次降临将是你唯一的机会。若礼仪出了差错，惹了祂不快，后果不是我们承受得起的。”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尽管欧缇斯和纳可坚定地站在她的身旁，米娅的心中依然日日焦虑，至于常在半夜被噩梦惊醒。还小的时候她也曾偷偷梦想过自己一觉起来头发就变成了【神】所信任的砂红色，但这样的梦想一次都未实现。

　　欧缇斯又和米娅简单地交流几句就急忙离去了。他还要接见前来拜访的德顿布雷使节。西边的王国风头正盛，这个节骨眼上，勃朗骑士国可不想惹对方不高兴。

　　米娅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原本安静地跟在后边的骑士立刻走上前，等待她的指示。

　　纳可·贝林，米娅的骑士是个技艺娴熟的年轻人。和圣女一样，骑士也是从小就在贵族之中挑选出来。贝林是勃朗骑士国的大贵族，原本应由纳可的堂兄得到这一位置。但米娅的地位如此低微，见风使舵的贝林家族便把不起眼的纳可·贝林推了出去。

　　不过纳可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他虽然以猛烈的剑风出名，但个性却随遇而安。如果米娅真得不是正统的圣女，他可以带着她回贝林的封地——尽管他的那块封地只有几个村庄。

　　“纳可，把名单拿给我看看。”她朝纳可伸出手。纳可将厚厚的名册交给她。

　　各地赶往格辉顿的修女和修士将在今天统一由圣殿安排住宿，米娅也要接见她们。这一事实让她几乎无法入睡，紧张而焦虑地辗转了一整夜。

　　她随意地掀开，轻声念着那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
　　“弗兰卡，”克莱格掀开门帘，提醒车厢中昏昏欲睡的乘客，“格辉顿已经到了。”

　　弗兰卡无意识地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哼哼，揉着眼睛坐起身，朝着车厢外面看过去。

　　布理德兽袭击之后，她们一路上再没遇到任何阻碍，弗兰卡声称这是她们的霉运已经被净化的缘故。即便如此，【神】也并未给她们的马车施展加快速度的魔法，她们花了比预想还要多了两天的时间才赶到格辉顿，勉强没有迟到。

　　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团队，格辉顿的城墙上挂着许多华贵的旗帜，在阳光照耀下连细节都清晰可见。克莱格按照向导的指示，将马车驶入专为使团打开的城门。与城门相连接的是一条神道，克莱格可以直奔圣殿，而不需要在大街上躲避游人与居民。

　　车厢中的弗兰卡和艾尔莎兴奋地打开窗户观看格辉顿的风景，卡比尔也在窗户的角落探头探脑，整个马车都弥漫着快活的气息，谁都没注意到克莱格不同寻常的沉默。

　　克莱格默默地将斗篷又往下拉了拉。把他秀气的脸庞隐藏在一片阴影底下。

　　他成功地混入了格辉顿城这座【神】与天使在人间的大本营而没有暴露自己的恶魔身份，这么重要的成就足够他在其他恶魔面前吹上好几年了。

　　但这不过是坎踏玛库交给他的任务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还要打断【神】的降临仪式，有没有命都难说。他要更加小心才能躲开无处不在的眼线：这里到处是修女和修士，说不定还有隐藏身份的天使。

　　和克莱格同行的卡比尔·安比尔虽然也是天使，但他感官确实迟钝，不仅没有发现克莱格的真实身份，反而因弗兰卡的证词而愈发信任他，把克莱格当成忠实的信徒。

　　他还总在休息的时候向他传教，搞得克莱格有苦难言。

　　但最令他牵肠挂肚的，还得是弗兰卡，这个临时使团的核心。

　　自从克莱格处理好布理德兽的那一夜，弗兰卡亲吻了他的额头，两人的关系不仅没有更进一步，反而僵持在了微妙的地方。

　　这就要问问克莱格自己了。按照他的计划，在这几日的旅途内，克莱格会凭借自己从恋爱秘籍中学到的众多手段招呼弗兰卡，成功地完成破坏仪式这一主任务之外的旁枝任务，成为恶魔中的人生赢家。

　　可弗兰卡亲了他，还是毫无心眼、安慰式的一个吻。

　　克莱格顿时下不去手了。

　　他不是个好恶魔，但在那一刻他悲哀地发现，霍利堡说的对。

　　自己确实“爱”着她。

　　无论是在她面前收敛自己的本性，还是为了她无心的举动自乱阵脚，克莱格都已经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了。

　　他认命地重新翻开恋爱秘籍，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仔细地这本书最后的问题：

　　Q：如果真的爱上人类该怎么办？
　　A：离开她/他。否则这将成为一个悲剧。

　　克莱格默默合上了书。

　　好吧，被一个恶魔爱上，弗兰卡确实很倒霉。一旦这一感情暴露，弗兰卡就算不知情也可能被剥夺修女的身份。

　　更何况她对【神】那么真挚，克莱格的爱反而是重大的打击。

　　空有年龄但经验为零的恶魔想都没想，选择了最消极但也是最有效率的方式：逃避。

　　自那晚上艾尔莎和卡比尔重新找到他和弗兰卡，克莱格就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也不再和弗兰卡单独相处，还多次拒绝了弗兰卡的邀请。他刻意的行为被艾尔莎旁敲侧击过多次，都被克莱格打哈哈混过去了。

　　“你们谁是弗兰卡·法宾？”负责指引的修士走了过来。

　　弗兰卡向他举起了手，艾尔莎将她扶了下来，向修士解释弗兰卡的眼疾。修士便让艾尔莎协同弗兰卡一起去圣殿内部。而克莱格和卡比尔则去骑士们该待的地方。

　　卡比尔对格辉顿的一切都感到兴奋不已。原本包围着天使的【时间】丝线又多了许多。格辉顿的魔力比勃朗骑士国的大部分地方都要充足，还是极为有利的白魔法，也难怪卡比尔一进入格辉顿的地界精神就好了不少，完全没有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感。

　　看着他摇头晃脑的背影，克莱格不禁在心里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