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与圣母病[西幻]》肉桂黄油苹果派

10、第 10 章

　　布理德兽低下头，嗅了嗅油布车篷下的气味。它的脑袋一直探到车厢的边缘，克莱格的头顶。它抽搭鼻子时的飞沫喷到了克莱格的脖颈。

　　气味比地狱看门的那条三头犬还难闻。克莱格暗骂一声，他拧过半边身子，握住腰间的短刀，警惕地看着布理德兽。

　　弗兰卡摸索着爬到帘门处掀开，嗓音颤抖，要克莱格也回到车厢里面。

　　克莱格扭头回应，就在他把视线转移到弗兰卡身上时，布理德兽突然从车篷上跳了下来。

　　它巨大的脚掌按住了克莱格的肩膀，将他从马车上掀了下去。克莱格只觉得自己肩膀处一阵刺痛，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地上。

　　短刀从他手中跃出，甩入了草丛。

　　布理德兽巨大的身躯压得他喘不过气。要是克莱格不是恶魔，他的肋骨应该已经被踩到肺里去了。尽管如此，克莱格也只能勉强抬头，看着压在他身上的布理德兽，并在它的喙叨向自己的一瞬间灵活地转开脖子。

　　弗兰卡尖叫一声，听到传来的巨响她无措地摸向克莱格原来的位置，却发现只剩下带着余温的坐垫。

　　而受了惊吓的马匹没了克莱格的拘束，拉着马车在林中奔跑起来。伴随着呼唤克莱格的声音，马车很快朝着未知的前方奔去。

　　“克莱格！”艾尔莎大叫，她不顾自己还在疼痛的手背，抓向缰绳试图让马回到克莱格的身旁。但她也只能让马沿着道路行驶不会撞上障碍物，却不能让马车重新停下。

　　就在她焦头烂额时，弗兰卡也爬出了车厢，抓着门框颤颤巍巍地站着。

　　艾尔莎不敢转移视线，她只好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弗兰卡，“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救克莱格。”弗兰卡坚定地说，她扶着车厢，慢慢蹲下身，似乎在寻找可能的落脚点。

　　“现在很危险，你要是跳车会摔死的！”艾尔莎话还没说完，弗兰卡猛地跳向了地面。

　　*
　　克莱格喘着粗气，人的身体原来如此地脆弱。
　　他之前的化身都是为了战争作准备，死亡不过是更换躯壳的手段。而被布理德兽造成的疼痛他还是第一次尝试。

　　布理德兽身上肉类腐烂的腥臭让他干呕，这使得马车因为惊吓而向前离开时，克莱格只来得及伸出一只手，而没有呼救。

　　还好弗兰卡没有留下。这是克莱格内心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就是，他终于可以发泄一下了。

　　身体上的疼痛，被天使监视的焦躁，还有从弗兰卡身上吃到的教训，不管克莱格承不承认，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布理德兽感受到自己爪子下的猎物不再挣扎，它当机立断地咬住克莱格的喉咙。

　　虽然让其他猎物跑掉了，但这只也算是一顿美餐。它美滋滋地想。

　　它叼住克莱格的喉咙，骨头在它的嘴里发出断裂的脆响，又耐心地等了一小会儿，估摸着猎物已经断气，布理德兽才满意地松了口，准备挑自己最爱的内脏吃。

　　从克莱格的身上爬下来，布理德兽拱了拱克莱格，让他平躺在地上，然后向着他的腹部咬去。

　　一双手握住了它的喙。

　　怎么回事？

　　布理德兽迷惑地停下。

　　它盯着克莱格的手，它们正牢牢地握在自己的喙上，而克莱格本人借着这股力慢慢坐起身子。

　　因为支撑头部的脊椎已经断裂，克莱格以一种十分不自然的后仰盯着布理德兽。

　　已经散开的瞳孔不知何时又聚集了起来，克莱格的眼珠黄得像存放久了的象牙，上边布满了血丝，此刻直勾勾地盯着布理德兽。

　　不好。

　　布理德兽本能地感应到威胁。在克莱格的身上，它闻到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味道，仅仅是气味，布理德兽已经可以判断，这个“猎物”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摇晃的尾巴迅速垂了下来，夹在布理德兽的后腿之间。布理德兽的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的声音，向克莱格求饶。

　　“你把我从马车上推了下来，让我的同伴也跟着提心吊胆。”
　　“还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要如何赔偿我？”

　　克莱格嘶哑着声音说。他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骨头回到原来的位置，皮肤向伤口中间快速生长，覆盖住里面不再干瘪的肌肉。几分钟后，克莱格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

　　除了撕坏的衣服和上边的血迹，很难想到克莱格死过了一次。

　　“既然你杀了我，那作为代价，就让我也来杀了你好了。”随着克莱格的动作，他身上开始弥散出黑雾，形成布理德兽从未见过的古怪人形。

　　他观察着布理德兽，寻找最方便的下手位置。

　　布理德兽的许多器官都可以拿去做成魔药或者药材，对某些特别危险的疾病算是必备良药。

　　那身漂亮的皮毛，要是能剥下来，应该也能卖不少钱。
　　书里说这种奢侈的礼物可以吸引人类的目光，克莱格在之前的任务中也注意到，长官和国王也对这些稀有的礼物爱不释手。

　　弗兰卡……也会喜欢的吧。

　　想到这里，克莱格脑海中浮现出弗兰卡披着坎肩、戴着蕾丝手套的模样。

　　尽管弗兰卡从未脱下过她的修女服，但不妨碍克莱格想象弗兰卡穿着各种漂亮衣服的场景。

　　为了实现这个小小的梦想，布理德兽也应该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恶魔的身后冒出更多的黑雾，形成一只诡异的利爪，朝着呜呜鸣叫的布理德兽袭去。

　　“克莱格！”
　　弗兰卡提着裙摆匆匆跑来。

　　她跳下车后沿着道路一路跑回克莱格的身边。在她很小的时候，教堂中的教士便交给她掌握平衡和领路的白魔法，这些小法术让她能够在不使用视力的状态下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不过，如果她跑得太快魔法会不稳定，尤其在不熟悉的森林中更为明显。弗兰卡因为树根和土块摔了好几跤，整洁高贵的服饰也沾染了尘土，头巾被树枝挂住，撕了个大口子。

　　她依然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终于，她听到打斗声和布理德兽的叫声。
　　但布理德兽却像猫咪一样叫着，听起来可怜又无辜。

　　这种声音只有水桶晒着太阳撒娇时弗兰卡才能听到。

　　她的脚步顿时迟疑起来。
　　难道这里已经有更可怖的魔物了吗？

　　还有空气中弥散着的血腥气味……都指向不太好的结果。

　　克莱格在哪里？

　　她不确定地唤起他的名字，在声音落下之时，布理德兽的方向传来克莱格肯定的应答声。

　　不仅不虚弱，听上去还蛮有活力。

　　“你受伤了吗？”弗兰卡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克莱格活动一下脖子，布理德兽咬断的骨头和皮肉都修复得差不多，光洁的皮肤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弗兰卡也看不到他脏乱的衣服的头发，克莱格便放心地将清洁问题放在一边。

　　“就是些皮肉伤，没伤着骨头。”克莱格安慰她，但他的手还握在布理德兽喙部。

　　弗兰卡这下放心了。“那只怪兽被你赶走了？”

　　“我已经抓到它了，”克莱格说，“我们可以把它杀了，拿它的肉和骨头放到集市上去卖一笔好价钱。”

　　他期待地看着弗兰卡。如果他能把尾巴放出来，估计会在身后愉悦地晃动。

　　按照他和人类的相处经验，这个时候应该说“做得不错”，并给他奖励才对。

　　弗兰卡却犹豫着，捏住自己的袖口上的花边。“要是你不介意，我们把它放了吧。”

　　哦。

　　啊？

　　克莱格瞪大了眼睛。

　　“可是抓到这么一只高级魔物很不容易，”克莱格结结巴巴地说，普通的人类勇士要想杀死一只布理德兽要好几个人的小队合作才能成。现在他几乎牢牢地控制住它，克莱格并不想让机会从眼睛底下溜走。

　　“更何况它还差点伤到你，呃，还有艾尔莎和那个谁。”克莱格依然抓着布理德兽不松手。布理德兽好像看出来弗兰卡的动摇，它发出的叫声更加哀伤凄惨。

　　“但它没有。”弗兰卡朝着克莱格走过来，。她蹲下身，在布理德兽身上摸了一下。她的手正巧放在布理德兽的肚子上，在她抚摸的过程中，克莱格将布理德兽抓得更紧，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留。

　　“既然大家都只是受了点惊吓，就让这只可怜的小家伙继续在森林间快活最好。”弗兰卡继续她的劝说，“它还没到付出生命的程度。”

　　克莱格心说自己刚刚就死过了一次，但这事实在不好解释，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她。

　　他将布理德兽从地上拉起来，拖进弗兰卡接触不到的树林深处。克莱格走了几步，确定弗兰卡留在原地，他才放开了布理德兽。

　　“滚。”克莱格面无表情地提起布理德兽，像扔抛接球一样丢了出去。

　　布理德兽落在一棵树上，警惕而胆怯地回头看了一眼。

　　俊俏的年轻男人此刻包裹在看不清的黑雾中，只有那双冰冷无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布理德兽。

　　他嘴角间探出的尖牙，在布理德兽看来比天敌还要恐怖。它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丛林之中，树林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克莱格确定布理德兽不会再回来了。它被吓破了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袭击人类。现在只要赶回艾尔莎和天使的落脚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