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新改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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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是被上天放弃的人了，难得郁医生还记着她。
泠然抬手梳了梳被雨打湿趴在额前的碎发，转身继续向前走。
身后的人问：“不冷么？”
泠然摇摇头。逃出医院散步是她近来为数不多的乐趣，哪怕淋着雨。
郁医生可能不知道，她还能怎么消磨剩下的生命。
悠悠走过街边转角的花店，泠然的步子骤然加快。渐渐地成了小跑，又跑过一个街口，偏头看身后的人影消失在余光里，心情突然变得轻快起来。
在满街声色间，不管不顾地发足奔跑，雨滴打在身上，又溅到地上，把霓虹灯的倒影打碎，飞溅出一片片花火。
泠然笑了。
跑过斑马线，气得汽车喇叭狂鸣。她扭过头，勾着唇对明晃晃地车灯做鬼脸，又尖叫地跑开。
身后远远的人好像慌乱起来，郁含酒向她呼喊：“小心——过马路慢些！”
泠然不理她，穿过马路又下台阶，台阶之下是淮水的江畔。她把着湿漉漉的扶手两级一跨跳下去，像个孩子似的淘气。
然后一下摔阶梯下积水深浅不一的水泥地上。
“嘶…”
膝盖蹭破了皮，骨头磕得生疼。泠然蜷在水里，眯起眼睑，看雨滴继续滴在水洼里，又骤然炸开光晕。
原来…
“雨是神的烟花”。
泠然喃喃道，这句不错，要记着写到文里去。
郁含酒追到台阶之上，看着倒在下方的人儿直吸冷气。
总是这么不小心。
一步步匆匆走下阶梯，却看见一位路人先行上前。那是个中年女人，显然吓了一小跳，撑着雨伞，小心走近。开口问道：“没事吧？”
郁含酒快步下楼，走到泠然身侧，蹲身要扶。却又见女人也伸手拉她，忽然迟疑问：“你…是然然吗？”
郁含酒正托住泠然胳膊，预备发力。谁知泠然愕然抬头，凝望女人片刻，咬了咬牙，才支起身子就又跑开。
“泠然！”
郁含酒又要追去，却被身后的女人一把抓住手臂。
“等等！”
泠然上辈子该是只猫。行踪灵活隐匿，三两下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有九条命。瘦得皮包骨，摔得血与泥水混在一起，破损的皮肤一牵动就生怕包不住白骨，就这样还能赶在夜班的护士查房前冲进浴室。
小季在浴室门口望风：“你可算回来了！我害怕到时候医生又打电话给保安满淮州找你呢！”
泠然一面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刷牙。
小季：“医生查到522了！”
泠然用中指与无名指指尖抹掉嘴角的牙膏泡沫。
医生走进病房房门。
泠然躺上床缩到被子里装死。
住院的病人里，永远是病得越轻越不找，病得越重找得越勤，泠然被医生围着唠。
医生一走，就从床下拎出瓶酒来。“砰！”得一声起开。
小季愣了片刻，“喂喂喂！”指着病床边墙上的《住院患者须知》压着嗓子叫道：
“ 你瞧瞧！三、不随便出医院大门。四、住院期间严禁吸烟、饮酒、随地吐痰！”
泠然“哦？”了声。
取过小季床头的保温杯给她满上，剩下的对着瓶口仰头。
小季：“…”
这人真是不要命了。
泠然把笔记本放到腿上，敲起键盘。电脑压着膝盖，膝盖渗出血来。
有些疼。泠然一点表情也没有，黑夜中的脸被屏幕蓝光映得冷白。
…
‘“我原是天界酒神，如今被贬下凡间，受重力诅咒，这才与你们凡人一道被困在这人间地上。”
暖香阁里，芙蓉帐中，少女支着脑袋懒卧榻上，漫不经心地捏起一枚麝香葡萄喂入近旁另一年纪稍长的女子口中。
那女子容色清雅，十五六岁年纪，此时正抱着只彩狸，饶有兴致地靠在一旁听故事。她凑近衔住果子，咬破果皮，唇间沁出清甜的汁液，笑得更甜了：“哦？那你犯了什么事，为何被贬？”
“哼。”少女放下手，一头跌到软枕里，闷闷道：“我不过一时兴起，夺了雨神的活儿，自作主张以酒作雨，下了几天几夜。谁晓得这倒叫你们凡间人类从今往后都染上了瘾头，天帝便怪到我头上来，罚我坠入人世尝尽生老病死之苦…”
床榻像云，倏忽间没了支点。整个人向下坠落，一瞬的失重感。郁含酒猛然惊醒。
枕畔闹钟正聒噪不休，房间中漆黑一片。抬手拉开床边的窗帘，雨已经停了。天上勾月低垂，天下万家灯火。
“呼…”
她撑着身子坐起，垂头看了眼手机，是半夜。起身洗漱，急匆匆赶回医院上夜班。
做着医生这个职业，原非她本意。但一做便做了这么久，日子就在一个个颠倒的日夜中糊糊涂涂过去了，也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虚度光阴的方式。
像所有夜班那样，接急诊，开医嘱，写病程，抢救突发紧急情况的病人，忙得脚不沾地。郁含酒在院里向来能力出众，今夜又被叫去支援ICU。盯着各种危急值，血压掉了，心率快了，血氧低了，出血了，休克了，呼吸机报警了，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使，一直忙到后半夜。
郁含酒垂着头在走廊呆坐着呼吸了会儿，感觉心率飙升得骇人。不过她不怕猝死，反而恨不得猝死。稍作休息后终于还是扶着墙勉强站稳。后半夜，还要查房。
住院部不像急诊那么热闹。夜深人静，她又一次走进上午才来过的病房。
523号病房里睡着老的小的，有人呻吟，有人呓语。她走到最里靠窗的床位，轻轻揭开床周挂着的围帘。床尾名牌上写着病人的名字，床上人歪着身子已经睡着，怀里却还抱着一本电脑，连屏幕的光都还没熄。
明明病了，却还这么晚才睡。也不知道心疼身体。
郁含酒轻轻迈入围帘，小心翼翼的将电脑从她身侧抽出，准备替她合上放到一边。
才取出寸余，泠然便忽然翻了个身，眼看就要将电脑压在身下。她一时心惊，又生怕惊醒她，当即迅速发力一把将电脑拉了出来。
只是这一拉一扯间不慎压到键盘，郁含酒捧着电脑顿了两秒，决定还是查看一二，免得不小心因自己操作失误给病人添了麻烦。
屏幕界面上是闪着光标的word文档。文档底端果然有一串乱码，应该就是刚才不小心压到所致。她将乱码小心删去，反复点了点保存，正要合上电脑，却在一瞬间愣了愣。
“…”
郁含酒眨了眨眼，抬手合上电脑，轻轻放到床头。离开时手中多了一只空酒瓶。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新改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