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呢安蓝

127、非毒

　　二
　　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未亮，贾诩就自行离开……直到太阳升起，卯卯的脸上感受到了温暖，他才慢慢醒来，迷迷糊糊地扫视四周，昨夜的篝火已经燃尽，只留隐隐约约的柴火味。四周不见人影……看了是已经走了……这人真奇怪，这世道，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个照应吗……怎么对旁人那么避之不及……
　　卯卯想不通贾诩的思路……想不通也无所谓了……这一天天的，无时无刻都要在意自己的安危……没有一刻是消停的……想着，卯卯起身，拍了拍睡了一夜的尘土，看着地上的泥泞，隐约看出了贾诩的脚印，寻到了下山的方向……伸了个懒腰，卯卯沿路下山去了……
　　下了山去，没走多久，又见一座城，与之前的村落一样，这城，看着也过得安逸……这里比那村落大……还有来往的马车，看来应该不是个封闭的地方，物资应该不缺。自己住在这里，应该不会被排挤……看着应该能保全自己……思量着，卯卯就跟着进城的马车，一道顺利入城……城内熙熙攘攘，看着……是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锣声……随之而来的是隐隐约约的哭声……卯卯好奇地回头，是送葬队？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不过这是哪个大户人家，队伍人还挺多……
　　卯卯跟着旁人让开道路，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队伍，卯卯好奇问身边的人：“老乡，谁家的丧事？这么大排场？”
　　旁人先是惊讶的大量了一下卯卯，笑着说：“外地来的吧？是我们的县官……唉……而立之年……刚得了个女儿，就走了……”
　　卯卯探头看着走近的队伍：“这么年轻啊？太可惜了……”
　　看来这个县官对这的百姓还不错，大家都自觉的让道相送……卯卯更好奇这是个什么人了……
　　当队伍走近，卯卯看清了前排举着排位的妇人，看样子应该是逝者的妻子，妇人样貌端庄，举止稳重，是大户人家从小养成的贵女模样……夫人的容貌在这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但目光若是落到了她身边的孩童身上，便再也移不开，完全不想多看旁人一眼……那孩童才几岁，就生得明艳动人……低垂的双眸内荡漾着秋水春波，长长的睫毛遮挡着水润的眼眸，若隐若现……小小年纪，就能看出，以后定是人间尤物……不过……这女孩怎么这么眼熟呢……
　　领头的夫人，带着女孩，从卯卯面前经过，耳边是这群人的抽泣声，还有百姓的叹息声……声音被卯卯忽略，他如今严重只有那个女孩……太眼熟了……如此美丽，又如此眼熟，自己怎么会想不起来是谁……想着，卯卯发觉不对……这才几岁的小姑娘……自己从未来过这里，怎么可能认识？难道是谁的后人？
　　送葬队伍经过，身边的人也小声嘀咕起来：“真可惜啊……刚得一女没几年……父亲这么年轻就去了，剩下他们孤儿寡母，该怎么办啊……女儿还生得如此美貌……”
　　卯卯听进了这句话，确实如此，长了这样一张脸……这还年纪尚小，在长大些……如此美貌在乱世就是祸端……卯卯想来喜欢美人的，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跟上那队披麻戴孝的队伍。想再看看那小女孩一眼，看看能不能想起来，那小孩自己到底在哪见过……说不定……真是什么故人之孙？
　　跟着队伍直到城门，队伍将逝者送出了城……看着远去的队伍，卯卯没有再跟……一来，下葬后他们都会回来，二来……卯卯饿了……
　　在城门附近找了个档口，要了一个最便宜的烧饼，坐在了能看见来往出入的地方，卯卯边填着肚子，边等着那些送葬的人。虽说卯卯在那些人质身上得了不少钱财，但谁知道这破世道要持续多久……有钱，也不能乱花……能饱腹就不错了……
　　看来这真是个大户人家，送个葬都送了这么久，卯卯慢悠悠的一点一点捻着烧饼，及时再慢，也等得所剩无几，还被老板打趣：“客人，可是我家烧饼太难吃？我见你吃得很没胃口啊……”
　　卯卯笑着打消老板的顾虑：“不是不是，老板您别误会，我这个人，向来吃饭慢，今天这算快的了……”说着举了举手中的烧饼，向老板示意。
　　老板笑着过来给卯卯加了碗水：“吃个烧饼都这么斯文，想必您是哪里的大户人家逃难至此吧？”
　　卯卯顺势应了下来：“什么大不大户，如今只是个朝不保夕的难民了！”
　　老板摇摇头，笑着把水壶放回炉上：“这世道就是这样，唉……能活着就好啊……”
　　“是啊老板……”卯卯趁机继续说：“刚才那些人……我听说只剩下一对孤儿寡母了……看着比我惨多了……”
　　听了卯卯这话，老板好像有点兴趣，坐下休息：“是啊……不过还好小女孩生得美，长大了可以嫁户好人家，也有个依靠……”
　　“自古红颜多薄命啊……”卯卯感叹着：“还不知道那美貌是福是祸呢。”
　　“还有这么个说法？”老板诧异道：“我听说的那些各地的美女，最后都能嫁个好人家，不说什么受百般宠爱吧……至少是得了个庇护之所……不像我们，要是打过来，就只有逃的份，逃不掉，就得死……”
　　“何不参军？”卯卯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
　　老板轻笑几声：“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若我家没了，到哪都是个死……参军不也只能给其他人当垫背的……”笑着笑着，老板渐渐无奈。
　　夜幕降临，城外远处终于有星星火光朝着城这边飘来……应该是那些人回来了……卯卯谢过老板，放下几粒碎银，想聊表谢意。
　　老板赶紧捡起碎银，揣进怀里：“客官，这世道乱，朝不保夕的，有银两我就不跟您客气了……不过要提醒您一句，财不露白……以后您可不能如此阔绰了……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经老板提醒，卯卯才知道自己这几粒碎银有多危险……明明几个铜板的烧饼，他给了几粒碎银……若是老板心眼不好……可能今天卯卯就要“留”在这家店里了……想想都后怕，卯卯朝老板鞠了一躬：“多谢老板提醒……好人有好报，您一定吉人天相！”
　　老板笑了笑，又塞给卯卯两个烧饼：“这种世道，谁还信什么好人有好报啊……填饱肚子要紧……拿着路上吃！”
　　世道还是好人多……卯卯感动地收下烧饼，又朝老板鞠了一躬……离开了那个档口……
　　正巧那些送葬的人，也回到的城内……队伍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所有人都无精打采，黯然垂泪……那个小女孩，也低眉垂眸，伤感的神情更添几分妩媚……孩童，多是天真可爱……但她，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用美丽来形容……
　　突然那女孩好像发现了有人在看她，微微抬眼，正好与卯卯对视……二人一言不发，就这样擦肩而过……这一对视，卯卯更是觉得眼熟……但是……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美丽的孩童……
　　经过卯卯，女孩也没回头多看，继续低下头，与队伍一起走着……越走越远……卯卯在原地，实在想不起来……越是想不起来，越是好奇，紧跟上队伍，一起走着，试图跟得久一点，看看记忆能否清晰一点。
　　跟着那些人，来到城中……他们进了一座府邸，看样子是后门……卯卯自然是进不去……只在门口观望着……看着门上牌匾写着的“甄府”……
　　第二天，卯卯又游荡到了昨晚的那个地方……甄府的后面，贴出了一张告示……许多人围在那里，交头接耳……卯卯也好奇地凑了过去：“出什么事啦？”
　　被挤开的人不耐烦地说：“哪来的乞丐……别人家给幼女招先生管你什么事！”
　　招先生？那自己为什么不行……想着，卯卯低下头……看样子果然是不行……自己现在这一身……破破烂烂，满身污遭……也不怪别人把他当成乞丐……不过甄府招先生……那是一个进甄府的机会……自己可不能错过……可眼下这一身……
　　看看偌大的甄府，还有那些争先恐后应聘的人……大家应该都觉得这是个好庇护所……自己该如何取胜……给幼女招的先生……卯卯灵机一动，离开了人群。
　　不多时，那一身褴褛，回到甄府门口的，就变成了一位妙龄少女……少女仍是一副乞丐装扮，大胆地上前，朝着管家鞠了一躬……一旁的人，见一个乞丐装扮的人，竟敢上前，还是个女子，不由好奇，疑惑，纷纷下意识地让开路来……
　　甄府的管家见一女子朝自己鞠躬，也很好奇，疑惑地回了个礼：“不知姑娘……”
　　“贵府给幼女招先生，我来应聘！”女子面容的卯卯回答。
　　旁人听了卯卯的话，都小声议论了起来，多数是嘲讽和不削。管家倒是礼貌，笑着对卯卯说：“姑娘莫要玩笑……我们要招的可是教书育人的先生……”
　　“我知！”卯卯坚定道：“我正是为此而来。”
　　管家打量了一下卯卯：“姑娘您？”连称呼都改了……果然是知书达理，见过世面的大户人家管家，生怕自己以貌取人，得罪了什么人物。
　　卯卯上前说道：“先生您府上昨日送葬如此风光，城中应该无人不知。甄府主人离世，只留一幼女在府上，孩子的美貌还名声在外……虽说读书人都是懂礼数的，但毕竟是孤儿寡母，你们能放心让他们教导幼女？”
　　卯卯此话一出，管家陷入了沉思：“可是……教书育人这事……更重才华……”
　　“那是自然！”卯卯认同了管家的话，然后将自己这几千年的所见所闻，事态变迁，精简叙述了一番，不仅管家听得入神，周围的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收起了刚才的不削……待卯卯讲得差不多了，又谦虚道：“我这一身破衣烂衫，想必先生也看得出来，我是逃难至此……女子在这乱世生存实属不易……还望先生能通融通融……即使我没有资格做先生……能否容我一个差事……混个温饱即可……”说一千道一万……卯卯就是想进府。
　　听完卯卯的话，管家连忙笑脸相迎：“先生哪的话！您能来教导我们小姐再适合不过了！快请进！容我去通报夫人，夫人那边应该也没问题的！”说着，将卯卯请入府中。
　　府外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卯卯那一套沧海桑田，说得他们哑口无言，这活被卯卯接下，他们也是福气，只得认输走人……
　　入了府中，经过前院，来到大堂……这府邸与自己见过的所有府邸想比，也不算大，算是普通质素，不过在这城中应该是气派的了。卯卯被管家请坐在客座，下人端上茶水。不一会，昨天那位端庄的夫人，便入了大堂。
　　妇人打量了卯卯一番，有些怜悯，点头问：“不知先生尊姓大名？是何方人士？以前家中做什么营生？如今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突然面临如此亲切的态度，卯卯有些不知所措，摇摇头：“家中已无其他人……我是……从城外的山那边……逃难至此的……别人都叫我卯卯……”一时间也编不出自己的来处，卯卯只得敷衍着，说到自己的名字，卯卯更是不知如何回答，没个姓氏……会不会很奇怪……想着，卯卯又找补：“姓茅，名卯。”
　　妇人点点头，对管家说：“这位先生说的是……毕竟宓儿是女子，家中又无男主，过多与男人接触确实不妥……既然她见多识广，才识过人……那由她来教导宓儿，再适合不过了！”
　　宓儿？卯卯脑中，好像连上了一根什么线……隐约明白过来点什么，又不太确认……宓儿……
　　妇人与管家交谈了一会，便吩咐下人带着卯卯去沐浴更衣。收拾整齐后，管家便带着卯卯熟悉府上的情况，在后院，遇到了那个美丽的小女孩。
　　见到那女孩，管家朝着她行了个礼，卯卯也跟着管家，朝她行礼，礼毕，管家介绍：“茅先生，这便是我们家小姐。”说完，对女孩说：“小姐，这位就是给您新请的先生。”
　　女孩看着卯卯，礼貌地回了个礼，没有多说什么。小小的身子，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眼神。
　　卯卯笑着对管家说：“管家……我能否与小姐说说话，今后要与她长期相处，我想熟悉一下她的习惯喜好。”管家看了看卯卯，想着，是个女子，应该无碍，便同意了。
　　待管家走远，卯卯大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小女孩，美是真的美，若不看那双眼睛，稚嫩的脸上还满是天真……与自己当年在桃源初遇阿宓时，见到的那个阿宓，一样美……但眼前这个，不是阿宓……只是个孩童……
　　见卯卯看着自己许久不说话，那个小女孩先开口了：“先生可是见过我？”
　　卯卯一愣，回：“没有啊……只是觉得你名不虚传……”
　　小女孩竟也知道卯卯在说什么：“都是些虚名而已……容貌对府上无任何帮衬……只会让更多人觊觎我府……”
　　小小年纪，有着与她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乱世的磨练？卯卯轻笑着：“若是才华横溢，兴许能成就一番事业，保全家人也不一定？”
　　没想到，小女孩露出来与她这个年龄更不相衬的笑容：“先生说笑了……我一个弱女子能成就什么事业？不沦为他人争名夺利的筹码……已是万幸了……”
　　这小女孩，懂得还真多啊……卯卯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惊叹……蹲下身子，目光与女孩齐平……他觉得，若是再居高临下的看这个女孩，就是对她的不尊重了：“你才几岁？怎么知道这些的？”卯卯有些心疼地问。在他看来，这样的心境，或许在这乱世之下鞭挞出来的。
　　女孩直视卯卯，歪头笑着说：“这身装扮真适合你……好漂亮！”
　　卯卯突然被夸，有些不好意思，看看自己的衣衫，笑道：“是吗？衣服都是你府上准备的，我也觉得很好！”
　　女孩没有接上卯卯的话，自顾自地继续道：“我早就觉得，你女装打扮，比男装更好看。”
　　卯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女孩：“你说什么？”
　　见卯卯紧张，女孩噗嗤一笑：“你们精兽都如此健忘？还是你太绝情？竟然不记得我了？”
　　卯卯慌忙站起身来，大量着眼前半大点儿的女孩，始料不及：“你……”
　　女孩依旧笑着：“怎么了？才几百年……就不认我了？我的灵宠……”
　　一听女孩这么说，卯卯终于确认了眼前人，刚才微笑着的脸，瞬间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