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霄》风起沉舟

2、宗门的顶级废材

　　师贤这人温厚老实，半点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心机深重。
　　得知她叫凤霄，师贤立刻确认了这个姑娘的大概身份，就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凤霄。
　　凤霄还是第一次听到和自己的身世有关的事情。
　　她的挂名师父许清溪一句话都没给她透露过，只说是路上捡到了她，带回惊鸿门，并不知道她的出身。
　　至于后面的事，师贤也不知道了，他只看到过凤青藤两次，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位凌厉的女子。
　　师贤在临渊阁才待了三年多，因为资质太差，又是没有明媒正娶连偏房都算不上的野女子生的孩子，备受欺负打压。
　　夜焰开始还照拂他，后面自己的儿子降生，就彻底不管师贤了。
　　不久后老阁主去世，夜焰继承了掌门之位，也没有闲心再管父亲的私生子。
　　师贤过得很憋屈，言行举止小心翼翼，也养成了胆小怯懦的性格。
　　师云蝶终于在三年后把儿子接走。夜家子孙众多，这种外面野女人生的私生子，是没有人在乎的。
　　师贤十五岁的时候，母亲患病去世，小小年纪，就一个人扛起了生活所有的苦，好在母亲在夜长空那里得了一笔金银，他倒不至于落魄到没有东西吃。
　　不过屋漏偏逢连夜雨，没过多久，家里面的金银就被洗劫一空，他母亲请的几个镖师全都消失了。
　　师贤彻底成了一个孤家寡人，靠着身上不多的银钱自谋生路。
　　十多年过去了，他既没有去临渊阁抱大树，也没有去寻仇抢回母亲遗留的财宝。
　　恬淡安宁的偏居一隅，在母亲的坟墓边结庐自居。
　　偶尔去打个短工挣点钱生活，过着平凡普通的日子，一点都不像是大门派出身的公子哥。
　　直到凤霄来了，他单调的生活才多了彩色。
　　凤霄叹息一声，穿好衣服，负手走到院子里，这里远离闹市，在一个清幽山谷间，除了树林，就是一些野兔野猫之类的小动物窜来窜去。
　　师贤的屋子是一栋低矮的木房子，简陋清贫，没有过多的装饰。
　　师贤在院子里生火炖着一锅鸡肉，凤霄虽然在惊鸿门没学到多少武功，但是被废了底子，又被重创了筋脉，身体非常虚弱，三天两头都头晕，身体实在太差，几乎都是躺床上养着。
　　师贤是个善良大度的人，把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凤霄照顾得很好。还请了郎中来给凤霄医治了三个多月。
　　凤霄的筋脉内脏好得差不多了，才送走了老郎中。
　　凤霄看着儒雅温柔的师贤熟练的煲鸡汤，空气里满是鸡肉鲜美的味道。笑道：“我都被你养胖了，胖了就丑了。”
　　凤霄其实一点也不胖，长得绝色天仙，穿着简单的朴素的青衣，也难掩一身的清冽秀气和骨气。
　　师贤一贯温和：“无妨，胖点健康。”
　　吃完了这顿饭，凤霄放下筷子，神色严肃：“师贤，我要走了，谢谢你照顾我半年。”
　　师贤神色自若，他早就知道，这个女子绝不是这样安于平凡的人。
　　她看起来像是废材，整天不是吃就是睡，这片山头都没出去过，最多的活动，就是在树林里抓鸡追兔。
　　凤霄看似不务正业，一点都没表现出什么野心和锋芒，大智若愚的师贤已经看出她骨子里锋锐相当严重，只不过保剑锋还没从磨砺出而已。
　　迟早有一天，这一方狭小的天地困不住她。
　　她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师贤平静的点头：“去吧，如果想回来，随时欢迎。”
　　凤霄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听了师贤幼年时的那一点回忆，不再安于在此过着废材生活。
　　开始筹划着去探寻自己的身世，寻找母亲的踪迹。
　　这里离惊鸿门不算远，也就一百多里路，半年前，凤霄从这里半死不活的出来。
　　站在重峦叠嶂的山门前，看着云雾缭绕，连绵山脉，十丈高墙上剑法笔走游龙的刻着“惊鸿门”三字龙飞凤舞的大字。
　　凤霄冷笑一声：“曾经的我，被逐出师门，今后的我，惊鸿门高攀不起。”
　　看着熟悉的青山苍翠，回忆起在惊鸿门的日子。
　　从记事起，她就生活在惊鸿门了，从小开始习武，和一群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们在一起练习扎马步的基本功。
　　凤霄是最差劲的那一个，每次都是错漏百出，开始那几年还好，毕竟人小，觉得可以慢慢练，加上收养他的是惊鸿门九位峰主之一的晏恒长老，晏恒长老脾气好耐心好，手底下不允许发生欺负同门的事。
　　凌云峰四百三十二位弟子相处得还算和谐。
　　不过好景不长，凤霄十二岁那年，晏恒长老驾鹤西去，从此，凌云峰变了天。
　　接任峰主之位的是凌云峰最出色的弟子许清溪，许清溪那年，刚满十八岁，但是少年天才，武功已经可以和其他峰峰主媲美，同辈的门人个个望尘莫及。
　　惊鸿门门主雁征念晏恒长老同门旧情，没有让其他人接替凌云峰峰主之位，而是选了晏恒的得意弟子许清溪接任。
　　当时很多人都不服，许清溪年纪轻轻，如何能服众，哪一峰的峰主年纪都在不惑之年以上，他一个弱冠都不到的毛头孩子，何德何能？
　　于是，惊鸿门举行了为期七天的比武大赛，峰主及长老不下堂，其他的弟子随便挑战许清溪，为了防止车轮战的不公平消耗和眼红者的恶意破坏，一天只允许一人挑战，至于是谁挑战，大家自行推选。
　　七天后，无一人能胜过许清溪。就这样，悠悠众口堵住了，许清溪成功成为惊鸿门有史以来，年龄最小的峰主。
　　谁知道，峰主仪式大典那天，许清溪忽然得了急性病，惊鸿门的神医峰全体出动，都诊断不了他的病因，只是得出一个结论，他需要在极寒之地常驻，才能保得住性命，惊鸿门位于雁城地带（今湖南衡阳一带），气候炎热，他们在深山中还算凉爽，但是和极寒并不沾边。
　　万般无奈，新上任的年轻峰主被送到了天山冰天雪地的世界去保命。
　　凌云峰只能由晏恒长老的师弟柳千寒暂时代管。
　　柳千寒脾气非常差，而且很暴躁，尤其看不得资质差的弟子，觉得蠢得像头牛，经常骂人，凤霄作为门中资质倒数第二的那个，经常被骂得狗血淋头。
　　柳千寒气急了这个比牛还蠢的弟子，也不管是男是女，直接就罚凤霄去打扫马棚。
　　惊鸿门是江湖十大门派之一，人口众多，养的马也有好几百匹，凤霄打扫马棚后，和练武几乎彻底绝缘。
　　她从早上卯时开始起床，一匹马一匹马的洗，还要打扫粪便堆积如山的马厩，一天活干下来，回去都是亥时了。
　　被罚打扫马厩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惊鸿门倒数第三的刘投，凤霄是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是“戒律峰”峰主断原的儿子，这是个痴呆儿，从小脑子就不正常，凤霄一个正常人，练武的资质比痴呆儿好一点，这倒数第二，比倒数第一还要丢人。
　　倒数第三是刘投，刘投是真的呆板，脑子不知道灵活变通，练起武来，人如其名，犹如牛头。
　　凤霄是“惊鸿三傻”之一，又是个女子，也亏她忍得下来。
　　不是她脸皮奇厚，对于嘲讽侮辱不在乎，而是她没有家人，离开惊鸿门，就无枝可依，一个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能去哪里。
　　所以，打扫马厩就打扫马厩，最多是累点脏点臭点。
　　因为打扫马厩，时间长了沾一身臭味，整个惊鸿门，除了刘投，没有任何人愿意靠近她。
　　连去食堂吃饭，食堂的后勤厨子们都瞧不起她，说她一身臭味，坏了大家胃口，以后吃饭最好等门下弟子都走光了再来，所以，凤霄和刘投，常年都是吃剩饭剩菜。
　　做的活最脏最累，吃的东西最差。
　　连住的房间都是马厩边上最简陋破败的茅草屋，根本就不是其他弟子住的楼房，这样的待遇，何等低贱，门中人人都看不起她。
　　倒是凤霄越长越漂亮，她的大师姐江缥缈总是欺负她，经常借着教她武功的借口打得她鼻青脸肿。
　　有一次，江缥缈“无意”中，剑锋划了她的脸两道长长的伤口，血肉模糊，皮肉外翻，血流了一脸，凤霄以为自己毁容了，半夜三更，蹲在无人的后山洗髓溪前哭泣。
　　凤霄那边还不到十五岁，年纪尚小，没有后台，只能一个人偷偷躲着哭。
　　她以为以后都会变成丑八怪了，在她对人生彻底绝望的时候，清溪里忽然起了一圈圈涟漪，水面上冒出来一个人影，黑衣斗笠，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是男是女。
　　凤霄吓得连连后退，以为遇到鬼了，想要大声呼救，却被黑影卡住脖子，塞了两颗味道奇怪的药丸在她嘴里，并且给她拍在肚子里去。
　　同时出手如风点了凤霄的哑穴。凤霄吓得三魂散了二魂，却叫不出来了。
　　雌雄模辩的声音道：“你不必担心，一颗丹药是复颜丹，绝世珍品，几天就可以恢复容貌，不过以后，你最好把脸弄得丑一些，下一次，本尊可就帮不了你了”
　　凤霄胆子到底还是大，看这人影诡秘，却没有伤害自己，还给自己这么珍贵的丹药，想来不是恶鬼，只是不想露出容貌身份，凤霄说不出话，只能对他跪地叩头表示感谢。
　　月光清幽，树林婆娑的密林里，黑影说了第二句：“你若不想被欺负到死，以后每晚子时闭目打坐，默念三遍本尊的法号，本尊会出现在你的识海，教你武功”
　　凤霄在惊鸿门吃了很多苦头，如今有这样的天赐良机，她哪里肯错过，点头答应。如果能有所成，她再也不要在这个地方多留一天。
　　就是因为武功低微，没有本事，她不得不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机不可失，凤霄当即点头。
　　黑衣人又道：“本尊法号：与月长存，默念三遍，本尊会出现，还有，每个月十五日，你就来此，本尊会亲自传授你武功，帮你答疑解惑”
　　黑影消失了，从溪水里化成涟漪，直到无波。
　　凤霄并不傻，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她原地扣头三次，算是行拜师礼，虽然那个人影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