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埃普西隆环

8、第 8 章

　　那日我起来没有望见塔拉，浑身酸疼，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是：我怎么又醒了。
　　我该离开这里，这难熬的白日，如同钝刀划在背上，我承忍着这干熬的呼吸，我感到无力，世界之于我一切无意义，一切都上了灰色的触调，窗外的人们循规蹈矩地生活，而我只有在这里等着，等蚁虫咬噬我的肌肤，灰尘冲走我的神经，蛛网结成我的躯壳，成为一座肮脏的标本，到那时，或许我还会在同一个窗口，看着相同的人，发出同样的感叹。
　　木然。
　　我以五分钟为节点，难熬着，过了不知多少个五分钟，我扛不住了，扛着背包走向小湖。
　　那湖本来是用来养鱼的，现在被搁置了，在小区里静放着，和我一样无为，我将与这无为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大的无为。
　　我将背包塞满石头，背上肩后叹一口气，要将三十年的浊怨都叹出去。然后我跳下去，落水后大概十分后悔，因为胳膊不停地扑腾，想抓些什么。
　　我见到了神婆，她说这不是我该死的时候。我全身湿透，石头清空，在静止的众人中穿出水面，在神婆的带领下回到了家中，我受不了连死也无法主宰的世界，于是惊喊，挥拳向着空气，期间塔拉进入，相望着。沉默。我停下了动作，瘫软在地。
　　沉默。
　　“塔拉，你说我是不是死不了了。”
　　她走到我旁边，将窗帘拉上，又随我一起坐在地板上。她的沉默于我是更难忍的折磨，我掩自己于双臂腿膝间，发出弃狗一般的呜咽。
　　我此刻很想抱住塔拉。塔拉只是沉默。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此刻你这样，是需要安慰吗？我不知道怎么做，大概只能如此，只有如此而已。”
　　她抱住我，轻拍我的后背。
　　她的衣物干燥，身体清香。我本能地想推开她，又压下了这不该的念头。
　　之后的日子，我经常会跟踪小张，或许他已有所察觉，总是走更为曲折的道路，有一次，近乎跟丢。我买了部手机，与塔拉联络十分方便。
　　我偶尔去看小张喂的猫，它们都脏着身子，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我很想要一只猫，在心情沉痛时可做抚慰，只是该和塔拉商量一下。
　　“塔拉，我想要一只猫，是一只流浪猫，很好看，但也可怜。”
　　“你在哪里遇见的猫，只有一只吗？”
　　我将拍的照片给她看，将中间的一只指给她。
　　她静默。
　　“不方便吗？”
　　“是的，就算养了，留它一个不孤独吗？白日里我们上班，谁来照顾它呢，你又只能养一只，这好像不大行。”
　　我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我觉得那猫可爱，所以去的频数增多，直到我发现那只猫的尸体。
　　眼球凸出，猫皮被剥了一半，没有被压成猫饼，于是立体的鲜活更为瘆人。
　　我异常冷静，只想杀人。
　　小巷里没有监控，来这里杀了人后分尸，抛尸。我辞了职，去了家小餐馆，当那里的下手，工资少，但可以学刀工。
　　我想小张一定喜欢虐猫，而且早已发现我跟踪他，于是第一次，他去喂猫，第一次，猫颤颤巍巍地接近他而居然没有被打。
　　泪痕。
　　塔拉没有对我工作的调动做过多反应，她给了我很多自由，自由穿她的衣服，自由出入她家，自由花她的钱，虽然我并未如此做。
　　我将猫的尸体的照片珍藏于手机，日日观看，日日练习刀工，等我练成之后，也就大约两个月后，回到小巷踩点，很长日子，没有见过他。我逐渐没了耐心，无聊地喂着猫，偷偷录像，但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