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天荒地老》逝川与逝水

8、幸福的偏差

　　晴悦坐着公车绕了小半个城市才到达离师大不远的一个书吧，上大学的时候她经常拉着苏睿旸点杯饮料在这里坐上一整天，苏睿旸笑她伪小资，跑到书吧里来找情调偏偏喝起奶茶来，好歹也要点杯卡布奇诺装装样子，晴悦总是喝着奶茶啃着面包圈傻笑，耐心地听他讲学校的见闻或是他规划的人生蓝图。
　　苏睿旸已经等在那了，连位置都是他们原来常坐的，老板看见晴悦笑着打招呼，给她上了杯红酒还笑着问两人是不是结了婚又回来寻找初恋的感觉。
　　苏睿旸将一个漂亮的纸盒递给晴悦，微微一笑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
　　他的牙齿很漂亮跟广告片里演的似的，室友冬冬说苏睿旸最大的杀伤力就在于他阳光般气质明朗的笑容和一口洁白的牙齿，那时晴悦也爱看他笑，看着看着就沉沦进去了，苏睿旸问她看什么，她说看他的牙齿，长得很平整很好看，苏睿旸大笑说什么癖好啊喜欢看牙口，这是选牲口还是选男友啊。晴悦玩笑说男友就是牲口，要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所以看牙口是没有错的。
　　“喜欢吗？”苏睿旸柔声问道。
　　晴悦瞥了一眼盒子，香奈儿五号，她礼貌地将盒子推了回去：“我不用这东西，谢谢”
　　“别这样圈圈，我们为什么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苏睿旸一脸受伤的表情。
　　晴悦觉得可笑：“怎么问起我来了”
　　“我知道你还在怨我，三年前我抛下你一个人去了美国”苏睿旸还未说完晴悦便不耐烦地打断他：“别这么说，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可怜，这三年我过得挺好的，我们当年只不过是志向不同而和平分手，根本不存在你抛弃我的问题，别把我说得那么凄惨跟现代版秦香莲似的”
　　苏睿旸轻笑出声，眼中点点柔情：“圈圈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晴悦也笑了，舒服地靠在沙发背上：“我把这句话当成夸奖”
　　“我们…还有可能吗？”苏睿旸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想你知道答案吧”晴悦啜了口酒，进一步把话挑明：“以前来这的时候总是点杯芒果奶茶百喝不腻，而现在我都改喝红酒了，从你决定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我们没有可能了，现在回头来问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可笑吗，我早对你没了那份心思了”
　　“我不觉得，原本我也不做奢望的，可是”苏睿旸蓦地抓住晴悦的手：“可是前天我见到你一脸忧伤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的时光，我再也不想错过了哪怕是一天我也不愿意”
　　晴悦费力地挣脱：“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要说我那天出现在那是个意外你信不信？”
　　“我不信”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你总是口是心非，我让瞿晖叫你出来吃饭你不肯来，可为什么又独自一人跑到那里等我出现，你说你对我没了那份心思，可我明明在你脸上看到了你对我的感情，你还会为我伤心会难过”
　　“你太自恋了”晴悦冷冷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国内教育不行要出国镀金，伯克利那么有名的大学教会了你什么，我看你还是那么狂妄自大甚至比以前更自恋，这就是你砸了三年的银子抛弃一切不管不顾换来的结果吗”
　　“出国我并不后悔，唯一让我后悔的就是失去了你”苏睿旸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你说的没错当年我的确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失去了才发现难能可贵，你对我的好无人能及，而且我也发现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也无人能够替代，圈圈，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好不好？”
　　“我不觉得这是个机会，苏睿旸你当年的决绝哪去了，是你说别等你的”晴悦别开脸不愿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整个胸腔一片酸涩。
　　“可你不还是在等我吗，要不然这三年你一直单身是为了谁”苏睿旸大声说道。
　　有人循声望了过来，晴悦平复了一下情绪，和声说道：“我单身是没有遇着合适的，完全没有要等你的意思”
　　苏睿旸咧嘴一笑：“你当然找不着合适的，因为只有我才适合你”
　　晴悦有些哭笑不得，无奈说道：“我们之间有着本质的分歧，今天的谈话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我得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
　　苏睿旸拉住她：“圈圈，原谅我那时年轻不懂得珍惜，我一直以为男人应该把理想和抱负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现在才发觉没有爱情的生命一样空虚可怕，是我把幸福看得太随意了，科学家建造航天仪器都允许存在合理的误差，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晴悦怔怔地看着他，看见了他眼中的诚恳和期盼，三年飞逝的时光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穿上蓝衣军团的十号球服他仿佛还是那个叱咤在足球场的阳光男孩，有时他能把巴乔忧郁的眼神学个七八成，可嘴角天生洋溢的笑意却总不能让他得偿所愿，他总是懊恼没有生对巴乔那么有神的双眸，要不然就不会追她追得那么辛苦，一个电眼抛过去她就会乖乖被俘，晴悦笑他白痴，他会粲然一笑然后吻着她的脸颊说是一个叫圈圈的女人只花了一秒钟让他心甘情愿由一个天才变成白痴。
　　烟花虽绚烂却只有短短一瞬，感情脆弱如纸早已经不起失败，时至今日晴悦已没有勇气再拿真心作赌注，她推开他的手，声音平静无波：“你对幸福的定义出现了太大的偏差远远超出了合理误差的范围，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被撕得七零八碎，缝补也是残缺的，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即便你愿意将就，我也做不到”
　　午餐时间晴悦和辛勤碰了头，辛勤打趣道：“自从当上了总秘吃饭都难得碰到你，沾了关总的光也成了个大忙人了”
　　晴悦还彼之身：“我们销售部忙起来是造福大众百姓，才不像你们人事部动不动减员裁员做些损人不利己的好事”
　　辛勤败下阵来连说求饶：“你哪像是读国贸出来的啊，活脱脱一个中文系的高材生，牙尖嘴利的”
　　这个词一蹦出来晴悦立马想到了苏睿旸，她闷头说了一句：“我见着苏睿旸了”
　　辛勤一惊一乍：“真的”
　　大分贝声音将同事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晴悦瞪了她一眼，辛勤压低嗓门调笑道：“他约你啦，镀了三年的金回来有没有一身金光闪闪的啊？”
　　晴悦扑哧一笑：“人家是去美国读书又不是去印度取经去了，金光闪闪你当唐僧再现江湖呢”
　　“就他还唐僧”辛勤切了一声：“美人关都过不了，要是到了女儿国得扎脂粉堆里出不来，若是遇到了妖精还俗的心都有了”
　　晴悦吃吃地笑，记得在大学的时候苏睿旸的女人缘的确不赖，大一搞联谊的时候寝室里有三个女孩都为他春心荡漾。
　　“你俩原来怎么好上的啊”辛勤八卦问道。
　　晴悦剜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婆啊”
　　“别这样好不好，我之前那三段恋情哪个都跟你交代得清清楚楚，都过去的事情了你这么讳莫如深干嘛”辛勤忿忿不平。
　　晴悦静默下来，脑子里仔细地搜索她和苏睿旸开始的证据。
　　那年的夏天来得特别早，五月底就热得让人抓狂，瞿晖打电话来说他们建工系要和电工系要举行一场友谊足球赛，请晴悦寝室的六位美女务必亲临现场观战，他还特别强调建工系的几大猛男为了集体荣誉通通披挂上阵，精彩不容错过。室友兴奋非常，晴悦白皙的皮肤最不经晒本来打算推脱，结果被冬冬强拉硬拽扯了去。
　　晴悦不迷足球更不迷帅哥，到场的目的完全是给瞿晖他们面子，瞿晖总说建工系一窝和尚女生数量极少质量极低，想借此机会让师大的美女来捧场给他们寝室撑门面，可他的如意算盘终是落空，到了现场看到建工系几大系草，冬冬一伙人早就反攻倒戈了。
　　虽然开始兴致不高但是球类运动就是越看越起劲，女生们的呐喊和尖叫震得晴悦鼓膜都生疼，比赛已经过半，两队实力相差不大还是二比二咬得死死的，突然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场地有些混乱，晴悦站起来一瞧，苏睿旸腿部受伤被队友搀着离了场。
　　冬冬拉着她跑了过去，已经有好几个女生在手忙脚乱地帮忙，晴悦见一个女生笨手笨脚地给苏睿旸包扎忍不住喊道：“等等”
　　她拨开人群在他身边蹲下，旋开矿泉水先洗干净手，再开了一瓶小心地替他清理伤口将沙子剔除，呼着气将伤口的水迹吹干，然后把云南白药轻抹在创口上再缠上纱布，“紧不紧？”晴悦抬头问他。
　　苏睿旸笑着摇摇头，晴悦将纱布一层层裹好，再用指腹轻轻按压包好的受伤处，站起身来对他说：“现在天气热要记得经常换药，以免伤口发炎”
　　晴悦背着光，纤细的身影投射在他身上，苏睿旸有片刻的失神，他第一次发现素来纯净如水的女孩竟然能释放这么大的光芒将他深深吸引。
　　晴悦见他发呆，递了张纸巾给他：“摔着脑子了呢，擦擦汗”
　　苏睿旸方收敛了贪恋的目光，身边的男生凑了过来：“怎么没见过这位美女啊，哪个系的呢，真是相见恨晚啊”
　　晴悦没搭理他，冬冬接茬道：“见过才怪呢，我们是对面学校的，今天特意来给你们建工的帅哥打气来了”
　　旁边的男生开始起哄：“苏睿旸你有本事啊，师大的神仙姐姐都被你请来了，难怪对本校的总是不冷不热的，和着早就金屋藏娇了啊”
　　苏睿旸跟着笑也不辩解，晴悦一听越说越离谱了拉着冬冬往看台上去，那男生还贼心不死地冲她喊：“神仙姐姐留个号码呗，方便联系”
　　“建工的男生真贫，没见过女生似地动不动就喊神仙姐姐真是受不了”晴悦说道。
　　“你自己没瞧见你给苏睿旸包扎的那副样子”冬冬促狭一笑：“那叫一个温柔哦”
　　晴悦啐了她一口：“胡说什么呢，那是我的本能反应”
　　“你就扯吧，哪有女生天生会包扎的本能反应啊”冬冬反驳道。
　　晴悦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她有这项本能反应是因为高原啊，他为她受伤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细心为他包扎的，而且还为他伤心落泪。
　　一个星期后冬冬去了趟瞿晖的寝室借书，回来后就冲晴悦神经兮兮地笑：“圈圈，你喜不喜欢苏睿旸？”
　　晴悦撅着她圆乎乎的脸颊：“谁又让你做探子来了？”
　　冬冬拨开她的咸猪手：“你知道我过去都听到什么了吗？”她故意卖着关子在晴悦面前晃荡：“苏睿旸在寝室宣布要追求你，而且一定要在本学期末追到你”
　　“他脑子真在上次踢球时摔坏了”晴悦笑道。
　　“人家清醒得很，而且还发表了他的恋爱宣言，现在建工系人人都知道苏睿旸有个温柔似水的心上人”冬冬大半个身子倚在晴悦身上：“你知道他的恋爱宣言是什么吗？”
　　晴悦推开她：“你就编吧，使劲地编”
　　“骗你我变泰迪狗”冬冬嚷道。
　　泰迪狗是冬冬最爱的宠物，这家伙发誓都不忘把自己变得可爱些。
　　冬冬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笑道：“他说最爱你那一低头的温柔”
　　晴悦又好气又好笑地呵她痒痒，冬冬没有说谎，瞿晖当天晚上就打电话给她试探口风，男生寝室一片闹哄哄的样子，集体涌到话筒边狼吼：“最爱你那一低头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