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天荒地老》逝川与逝水

6、秋天的童话

　　晴悦顶着熊猫眼强打着精神准备周五的会议材料，关秦抛了一打资料到她桌上：“这些都是公司准备发展的大客户，你把内容好好看看”
　　晴悦打开文件夹，众恒建筑开发股份有限公司的基本信息闯入了视线，这是一家注册资本上亿元的大企业，主要从事地产项目的建设开发，近年来主攻商业场地和休闲场所的地产项目开发，总部设在海南，十多家分公司遍及国内一线城市，这次到该城C区又设立了一个新的分公司，而负责人这一栏赫然填写的就是高原。
　　晴悦苦笑，果然是不一样了，她还以为高原仍在那个小小的矿区拿着两千元不到的工资跟着小舅他们一起做些小生意维持全家温饱，八年的光景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大公司的负责人，而最令她咋舌的便是他也是股东之一，持有众恒20%的股权。
　　原来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已经这么遥远了，难怪他会客气地称呼她为沈小姐，冷漠地提醒她似曾相识。
　　周五开完例会，晴悦把机票交给关秦：“这是给您订好的周一到上海的机票，关总打算在那逗留几天？”
　　关秦想了想：“两到三天，如果有意外情况我会跟你联系的”
　　“好的”晴悦将整理好的会议记录放在他桌上转身离开，关秦蓦地叫住她：“明天众恒的度假村开业剪彩邀请了我们公司，一起去吗？”
　　“这算工作安排吗？”晴悦淡淡问道。
　　关秦翻材料的动作一顿，答道：“不算”
　　“那我不去”晴悦又委婉地补充道：“周末我有些私事要处理可能抽不出时间”
　　关秦点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刚打开门关秦的声音沉沉响起，略带警告的意味：“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会尽量避免强迫你，但希望你以后能做到公私分明”
　　晴悦的脚步一滞，自己拙劣的演技早就泄露了和高原之间的秘密，尽管关秦没有确切证据，但通过她这几天的言行举止足以察觉出端倪，晴悦也没有奢望能瞒住他，心里默默祈祷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尽量避免和众恒的接触才好，否则以她这么浅薄的水平是断然掩藏不好情绪的。
　　“好的我知道了”晴悦微笑着回答。
　　小单间里唯一让晴悦心仪的便是那扇明亮的落地窗，闲暇时她总爱泡杯锡兰红茶静静地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生机，看远山层层叠叠的云团，看小区里孩子们追打嬉戏，看老人们坐在树荫下谈天说地，有时放些轻柔的音乐，似清泉般滋润她干涸的心灵。今天她倒了一杯红酒，弓着身子把头靠在曲起的膝盖上，长发垂落一旁随风翩翩起舞，她又想放纵自己一回，不去想是不是最后一次，让回忆肆虐地蚕食她伤痕累累的心。
　　老妈的单位组织到温泉旅游，家里的大小事务都落到了老爸的肩上。晴悦正在做梦，梦见和伙伴叶淼淼一块到山上采酸枣，酸得牙齿都在打颤还一颗接着一颗地吃，可谁不合时宜地推她，还啪啪拍她的脸，晴悦烦躁地嘟囔一句转个身继续睡，爸爸着了急：“宝贝闺女，你再不起来上课铃都要响了”。
　　晴悦一个激灵噌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一看闹钟都七点四十了，气嚷嚷道：“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存心让我迟到呢”
　　“真是倒打一耙，我都叫你三遍了早饭都做好了你还不肯起来，还赖我没叫你”爸爸伸冤道。
　　“就赖你就赖你”晴悦匆匆刷牙洗脸拎着书包就往外冲，爸爸拽住她：“吃了早饭再说，一上午不吃不得饿傻了啊”
　　“要是吃了我一上午就得罚站了，相比起来这个更可怕”晴悦指明利弊。
　　爸爸忙塞了两块钱到她兜里嘱咐路上当心，晴悦背着书包撒丫子狂奔，隐约听得后面有人叫她伴着一阵急促的铃声，还未等她回头，高原骑着自行车就窜到她前头来了：“上来，我带你”。
　　高原骑的是老式的凤凰牌28的自行车，后座太高晴悦胆小不敢跳着坐上去，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高原，高原会意一笑，右脚着地支撑，左手一捞把晴悦带着坐上车子前面粗粗的横杠上，两手一握柄紧紧将晴悦圈在胸前，说了声：“坐稳了”，脚一蹬自行车忽地骑得飞快，晴悦两手抓着前杠哼着小曲好不快活，高原提了个肯定的疑问：“贪睡起晚了吧？”晴悦点点头，转而又说道：“都怪我爸不早点叫我起来”
　　高原按了按自行车的铃清道：“你爸得去电视台借个喇叭来吼你才管用”
　　“没那么夸张，放块甜甜圈在我鼻子前头就得把我给勾起来”
　　高原笑着看了看她：“吃了那么多面包圈也见你长个，都往横了长了”
　　“我好胖吗”晴悦撅了撅自己粉嫩嫩的脸蛋又伸手撅了撅高原的脸颊，喃喃道：“好像是比你的肉多点”
　　“扶稳了”高原佯嗔道：“扭来扭去的别摔着了，摔坏了又回家去我不是白费功夫带你啊”
　　骑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晴悦跳下车往教室里跑，高原猛地喊住她支支吾吾道：“我还是先送你回家一趟吧”
　　“有毛病啊”晴悦看了看表：“还两分钟上课了”，说完正要走，高原倏地拽着她往怀里一搂蹬着自行车就往回赶，晴悦急得直嚷嚷，揪着高原的袖子发狠，高原压着嗓子说她：“别闹别闹，一会摔下来了”
　　“你存心让我迟到呢，送我来又送我回去逗我玩呢”晴悦恼道。
　　高原也不解释闷头又把晴悦送回了家，晴悦叉着腰瞪着他，高原尴尬地把头偏向一边，余光扫了一眼她的裤子，赧然道：“快回去换衣服我在外头等你”
　　晴悦挠挠头，又扯着衣裳瞧，心想高原哪根筋搭错了好端端的拉我回来换什么衣裳啊。
　　这回换高原急了，脸红道：“还不快去，磨蹭什么呢”说罢眼睛又瞅了一眼她的裤子。
　　晴悦只好硬着头皮回去换衣服，想想高原的眼神不对劲，把裤子脱下来一看哎呀娘嗳，大姨妈不定时到访，这回糗大了，穿着白裤子显摆得让高原看了个清清楚楚。
　　换好裤子杵在高原面前，晴悦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地，也不多话自然而然地走到横杠边，高原闷声抱她上车忽忽地奔赴学校，晴悦抿着唇艰难启齿：“你别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
　　高原嗯了一声，晴悦想了想赶紧补充道：“尤其不能告诉老色，他嘴欠还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高原哧地一笑，晴悦扭头瞪着他：“听见了没听见了没，要是让老色知道了我跟你玩命”
　　高原腾出手来敲她的头：“好好一姑娘家动不动喊什么玩命啊，别瞎咧咧”
　　“你得给我保证”晴悦脸憋得通红：“不行得给我发誓，发毒誓”
　　“你再逼我我可真跟人老色说去你信不信”高原假意威胁。
　　晴悦还不甘地嘟囔道：“还不都赖你这个乌鸦嘴，路上就说白送了给你说着了吧”
　　高原笑着摇头也不跟她争辩，到了校门口晴悦乖乖将凶神恶煞的面孔换下，转而上演楚楚可怜的戏码，哈巴狗似地揪着高原的衣袖：“好哥哥你别跟人说去，要不今后我还怎么在矿区里混啊”
　　“快走吧，都迟到了还在这磨叽”高原催促她。
　　晴悦胆战心惊地进了教室，数学老师那天心情甚好，只象征性地问了原因便让她进门归位，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早上来得急忘了带备用品，四节课上完大家收拾书包回家，晴悦起身便感觉下身如泉涌一般湿黏黏的很不舒服，不用看也知道结果不妙便又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叶淼淼见她一脸囧像问道：“不舒服啊，下课了不回家干嘛”
　　“大姨妈来了”晴悦嘟着嘴满脸无奈。
　　“弄脏了啊”叶淼淼漂亮的五官拧着一团似在替她困窘。
　　晴悦发着愁忽然灵光一现，把外套一脱扯着袖子一紧扎在腰间，冲淼淼打了个响指：“走咧”
　　两人手挽手说笑着出了校门，远远瞥见老色拉着高原在一老墙根处说事，老色情绪激动地手脚连连比划，骂骂咧咧不知道说什么，晴悦让淼淼在一旁等着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高原余光扫到他，便给老色使了个眼色，老色会意地闭了嘴换上了邪兮兮的笑容。
　　“哟呵，哪股子疯劲倒腾的，好好的衣裳不穿扎裤腰上显神气呢，毛丫头一个充什么古惑女啊”老色取笑道。
　　晴悦笑咧咧地凶他：“干你鸟事，你俩杵这聊什么呢？”
　　老色不接茬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该不是有啥意外情况吧”说罢还嬉皮笑脸地跳到她后头瞅，高原把晴悦拉开：“赶紧回去，别在这瞎耽搁”
　　那边淼淼也叫她，老色睁圆了眼睛盯着淼淼，啧啧赞道：“那谁家姑娘啊长得真够俊的”
　　晴悦赶紧申明：“那是我姐们你别打歪主意否则我跟你玩命”
　　老色嘿嘿笑道：“你这小命我可不敢要，我还想留着我的命风流快活呢”
　　高原白了他一眼：“别再圈圈面前说这个，人家还是一孩子”
　　老色审慎地打量着晴悦，贼笑道：“的确还是个孩子”
　　晴悦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胸，前扁后平说的就是她现在的状况，除去老色肆无忌惮地笑可恶的是高原唇边也漾着同样的笑意，羞窘感噌地就窜了上来，暴怒道：“我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淼淼拉着她的手问：“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吃枪药了？”
　　一片青黄相接的树叶落在额前的发梢，晴悦拈下来忿忿地捏在手心：“我是吞了炮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