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天荒地老》逝川与逝水

14、誓言的效力

　　走到楼下晴悦方想起来忘了问几楼，见一大婶下来打酱油晴悦跑上前甜甜一笑：“阿姨，你知道高原家住…”
　　“圈圈”身后传来高原惊讶的声音。
　　晴悦回头一看，高原穿了件蓝色的T恤，浅浅的蓝洗得泛了白，本来合适服帖的尺寸现在挂在身上空荡荡的，他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晴悦定定地看着他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眼窝青黑脸颊深深陷了进去，嘴唇也有些干裂，心疼道：“这才小半月没见你咋成这样了”
　　“加了好几个夜班有点累” 高原淡淡一笑：“考完了吗？”
　　晴悦嗯了一声跟着高原在一旁老树底下的石墩上坐着，高原点了根烟，晴悦其实特讨厌闻烟味却很着迷高原抽烟的样子，他抽烟的时候眉头紧蹙眼睛也微微眯起来，深邃的眼神有种淡淡的忧郁，晴悦劝道：“事做不完的干嘛怎么卖命啊”
　　“没法子家里都得靠我”高原弹了弹烟灰又嘬了一口。
　　“不能考大学了你心里挺难受的吧”晴悦问的时候心里也挺难受的。
　　高原一怔，旋即了然：“老色告诉你的吧，也没什么难受的指不定还考不上呢”
　　晴悦知道他是自我安慰，却又忍不住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怨吗？”
　　高原吐了个长长的烟圈，一朵连着一朵散开像薄薄的云：“没什么可怨的，这都是命，我爸好好一人上了天班人就瘫了，他还一肚子怨气没地儿发呢，我是家里老大，我妈身体也不好，下头还有弟弟妹妹都等我赚钱养家，我哪有功夫怨啊”
　　“高原”晴悦蓦地半跪在他面前，认真地问道：“你想考什么大学？”
　　“怎么了？”
　　“等我上了高中就好好读书，你想考什么大学我一定帮你考到”晴悦满脸真诚，炯然的双目中充满了坚定。
　　高原笑着掐灭了烟：“别为了我，自个儿喜欢什么学校就去考什么学校”
　　“高原，你担子压得那么重累不累？”晴悦紧紧握住他的手腕，腕骨瘦得突出来有些硌手，晴悦愈发心酸：“你别那么累，别人不心疼你，我心疼你”
　　高原掏烟的动作一滞，内心深处被几个字狠狠地撞击着，撞完后还伴着沉沉的回响，心房汹涌而出的不知是悲伤还是喜悦，他辛苦穿上坚硬的铠甲被她轻松卸下，只是那一霎那的纯真的眼神、那一句喃喃的温柔还有那一份执着的真诚，他想练就的钢铁般的意志就被她的笑容轻松俘虏顺从地绕在了指尖。高原想，莫非这个纯净无暇的女孩就是上天给他的恩赐和补偿，如果是，那他的生命中还有什么残缺呢。
　　他情动地轻拥晴悦入怀，当她滚烫的小脸贴着他颈项的时候，他原本凉凉的心就像搁在灶台上慢慢烘着，浓浓的热气冒上来，潮湿的遗憾和忧伤都化作缕缕蒸汽消散不见。她汗湿的鼻尖蹭在他的颈间，呼出的热气暖暖的让他心跳加速，他唇角一扬又将她拥紧了一些，晴悦热得喘不过气来却不敢吭声，她实在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她喜欢他血液沸腾时灼热的温度，还有属于他特有的男子气息，那淡淡的烟草味还有丝丝的汗味，无限放大的惊喜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终于体会到了月野兔被安迪米奥拥着时的欣喜若狂，她现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圈圈，你知道这句话有多重吗”高原低沉如磁的声音就轻轻飘荡在耳边。
　　在一个还不懂得爱情的年纪里，她已然给了他幸福的承诺。
　　出门前晴悦给徐博远打了个电话询问今天是否有时间签合同，徐博远要她上午赶紧来趁着高总在的时间把事情办完。坐上公车晃晃悠悠花了两个小时才到了众恒，前台小姐径直将她带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高总刚刚有急事出去处理了，还请您谅解在这里稍微等一下”
　　晴悦心想真是不容易啊，来了三趟这才有机会进到总经理的办公室。她细细地打量他的风水宝地，空间的布置简约而不失大气，斑纹的大理石地板光亮如镜，右侧是一面宽大的玻璃幕墙，透过蓝色的窗户可以看到这个区域最繁华的景象。踱步到他的办公桌前，偌大的平台上放着电脑、记事本、笔架没有多余的装饰，很符合高原整洁而质朴的风格，不像她的桌上喜欢摆些花花草草手机座之类的小玩意。她趴在桌上，脸贴着凉凉的桌面，想起当年高原帮她辅导功课的样子，认真而专注，她有时会忍不住吻他，然后他会笑着敲她的头让她专心做题。
　　如果睡着了，他的王子会不会把她吻醒呢？
　　想着想着又陷入了梦乡，梦里全是高原的影子，他带着她到乡间的小溪里去捞泥鳅，回家给她炸了满满一盘吃，他还带着她跳舞，蹦恰恰的旋律轻快而愉悦。
　　鼻子有些痒痒的她皱了皱偏过头继续睡，这痒痒好像如影随形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高原放大的笑脸近在咫尺，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十六七岁的时光，在松子的院子里等他下班等得睡着了，他也爱拿头发逗她痒痒，她睁开眼就笑：“你终于回来了”
　　许是条件反射，今天当她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高原的表情顿时温柔如水，他情不自禁地抚摸她的脸：“还是老样子，不是动就是睡，一点都没变”
　　晴悦揉了揉眼睛咧嘴一笑，高原自责道：“等久了吧”
　　晴悦看看表等了两个半小时，若是换做其他人她可能真是要发毛了，可面前的人正是她的冤家，他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就这么垂着头对她微笑，近得让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她突然很想像以前那样抱着他，脸颊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娇嗔地埋怨他，只是不知高原在办公室撑着她转圈会是什么感觉。
　　晴悦还在犹豫，敲门声传来，高原立刻站直了身，徐博远推门进来见着晴悦笑着点头打招呼，问道：“高总，一建那边打电话来问处理意见”
　　高原沉着脸：“以前怎么处理现在就怎么处理，任着他们胡来那还要什么规章制度，残了算什么，就是死了也要依章办事，否则以后怎么服众，公司是慈善机构还是他们的自动提款机啊”他坐在老板椅上目光一凛：“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寻由头撵走，留着终是个祸害”
　　徐博远退了出去，晴悦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打量高原，相貌还是那副相貌，只是眉宇之间多了几分锐气，他的唇抿着就给人不言而威的感觉，熨烫得笔挺的西装穿在身上更衬出他傲人的气势，虽然看她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温情，可总是多了几分陌生。
　　见她瞧痴了，高原问道：“我脸上刺了字啊看得那么认真”
　　晴悦调皮一笑：“我想透过你的脸看到一个暴发户的发家史”
　　高原止不住大笑：“我说看什么呢，原来我脸上写了暴发户三个字啊”
　　晴悦也跟着吃吃地笑，只有对他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开玩笑。
　　“还不打算拿出来给我？”
　　晴悦才想起今天来的主要任务，忙从包里把合同拿出来递给高原，高原仔细地查阅了一下，然后在乙方处签上了大名并盖好公章，他留了一份将其他两份交换给晴悦，见晴悦愣头愣脑的，便笑问道：“你们关总没让你给我带什么话吗？”
　　晴悦想了想方恍然道：“关总让我问你后两期项目的合同能不能跟我们公司签？”
　　高原俊眉一挑：“你怎么想的？”
　　晴悦一呆，这个问题怎么问起我来了，便随口说道：“我是无所谓，反正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
　　高原左手托腮，目光柔和：“不怕回去交不了差？”
　　“我来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谈不成是意料之中的事”晴悦双手一摊作轻松状。
　　“傻丫头，他若真是没抱什么希望就不会让你来”高原挑白道。
　　晴悦嘀咕道：“我又没有谈判经验，关秦怎么可能把宝押我身上，他不太像是做这么没把握事情的人”
　　“选你这么糊涂的人做他的秘书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晴悦一撅嘴：“合同签完了我回去复命了”
　　高原笑着叫住她：“你回去跟他说只要他把价格再压两个点我就考虑后两期跟他合作”
　　晴悦咋舌：“你也太狠了，压两个点那还不得要了他的命啊”
　　高原哼了一声：“他想利用你来要挟我，我也不能让他那么痛快”
　　晴悦哑然，关秦还是看出她跟高原的关系了，喃喃问道：“你第一回见着我叫我沈小姐装作不认识我是不是不想让他们看出什么来”
　　高原一顿：“有这个因素”
　　晴悦哦了一声，高原复说道：“在关秦身边做事要当心，这家伙是个人物”
　　晴悦点点头推门出去，老于早在底下候着了，见着她还是那副憨厚的笑颜：“沈小姐，又见面了”
　　“以后别叫我沈小姐了，叫我小沈吧”
　　老于忙推脱道：“那可不好，您可是高总的朋友呢”
　　“没事，大家都叫我小沈，咱又不在一个公司我的称呼不受你们高总的限制”
　　老于夸赞道：“沈小姐哦小沈真是客气”
　　坐在车上晴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当时高原说有这个因素的时候她光顾着高兴了，证实了高原对她不是无情无义，可是有这个因素还有其他哪个因素呢，高原再次出现真是镀了一身的神秘，他怎么离开矿区了，怎么摇身一变成了高总，还有他那么多难以理解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