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天荒地老》逝川与逝水

13、披星戴月的浪漫

　　早上上学的时候晴悦千叮咛万嘱咐淼淼晚上下自习之前就把东西收拾好，若再敢让她等个一分钟必对其施以暴力惩罚，淼淼头点的跟鸡啄米似地：“再也不敢磨磨蹭蹭了，上回要是早些出来也碰不着那事”
　　晴悦见她心有余悸，宽慰道：“别怕了反正以后你爸每晚去接你，碰不着那王八蛋了”
　　淼淼忽然想起件事：“昨晚你怎么不跟我一块回去，那来接你的男的是谁，是那晚帮咱出气的人吗？”
　　晴悦嗯了一声得意地笑：“够帅吧，就跟夜礼服假面似地”
　　淼淼笑着推她：“见谁都是夜礼服假面，不过他是够帅的，尤其是收拾盒子那招式挺酷的，他是你男朋友吗？”
　　晴悦一怔，连淼淼都知道男女朋友的概念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动画片是白看了，安迪米奥为什么在月野兔危难关头的时刻准能出现，还不是因为喜欢她吗，想来高原怎么会突然在那出现，必是一样的由头。
　　见晴悦吃吃地笑，淼淼惊跳起来：“真的是啊，怎么都没跟我说呢，这么大的事”
　　“瞎吵吵什么”晴悦白了她一眼：“还不是还不是”
　　“那你喜欢他呗？”淼淼歪着头问。
　　晴悦脸一红不接话，淼淼乐道：“你不吭声我就不知道了，你肚里几根蛔虫我都清清楚楚，你得谢我，我可是做了好大牺牲才换来你的姻缘”
　　晴悦莫名其妙，淼淼解释道：“那不是盒子那事他跳出来英雄救美你俩能好上吗”
　　“胡说八道，英雄救美也是救的你”
　　“你脑子进浆了，他哪是救我啊，正眼都没瞧我一眼，见你给人打了眼睛都暴红了，那拳头鼓起来能打得死老虎，算盒子命大”
　　听淼淼一说晴悦又开始细细地回味那晚的情景，上课也想下课也想，稀里糊涂捱到了晚自习放学，淼淼没敢让她等半分钟，一打了铃两人箭似地外冲，晴悦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花坛边的高原，颀长挺拔的身姿在灯光投射下拉出细长细长的影子，一天都想着他这会见着了晴悦反倒腼腆了，踩着他影子慢慢踱过去，高原斥道：“还说人家磨蹭，我看没人比你能捱，坐后头还是…”
　　话还问完晴悦忙跳上了前杠，高原没留神扶稳，车子往后倒，晴悦本能地尖叫高原情急拉着晴悦一把紧紧搂在怀里，自行车咣当重重摔在地上，晴悦环着高原的腰笑得甜丝丝的，她的发顶刚好到他的下巴，脸颊贴着他微微汗湿的T恤感受到他火热的胸膛里嗵嗵的心跳，她从未与他如此亲近过，心里有只小鹿疯野野地到处乱窜，高原松开她嗔道：“我就这么一样好东西都得给你败了”
　　“下回我让我爸买辆一样的赔给你”晴悦讨好道。
　　高原扶起自行车：“不稀罕，这可是我的宝贝”
　　“那把我赔给你，我也是我爸的宝贝”
　　高原怔怔地看着晴悦一脸天真的模样：“你知道这啥意思吗就敢随口往外说”
　　晴悦失落地垂着头：“莫非我还抵不上你的车”
　　高原失笑，搂着晴悦坐回到横杠上：“赔给我得签字画押，口说无凭的”
　　晴悦低迷的情绪又跃了上来，假意咬了咬食指回身按在高原的脸上：“给你画押”
　　“以后不兴再对别人这么说”
　　晴悦嗯了一声：“这都画押了”想了想又道：“听着怎么觉得像是卖身契似地”
　　“悔了都晚了”高原乐得哼着调调：“以后凡事先往脑子里转个三圈再吐出来，你以为搁谁都像我这么好说话呢”
　　“你才不好说话呢，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了”
　　高原凑着晴悦耳朵说道：“你还不懂什么叫顺着杆子往上爬呢”
　　晴悦戳了戳高原的肚皮：“一肚子坏水”
　　高原没理她，晴悦想起昨晚琢磨的那些事情准备一个一个按顺序审问：“高原你家电话号码多少？”
　　“要这干嘛？”
　　“你要不来我根本找不着你”晴悦抱怨道。
　　“去你小舅那，下了班我一准在那，我得给他看场子呢”
　　晴悦哦了一声，忽然纠结一件事：“是我小舅让你来接我下课的吗？”
　　高原点了点头，晴悦跃起的情绪又坠落下来：“我还以为是你自愿来的呢”
　　高原闷笑：“老色还说要来呢，你小舅不让”
　　晴悦惊道：“他来了还不把我吃得骨头都不剩”
　　高原哈哈大笑：“别这么说老色，再说了他也断不敢对你怎地，你小舅知道了还不废了他”见晴悦还是耷拉着头，补了一句到她心窝里的话：“我也饶不了他”
　　晴悦嘴角一咧：“那你以后天天来，我瞧着盒子不能就这么罢休了，万一哪天又来寻仇非把我剁了不可”
　　高原丢了句狠话：“那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们都得灭了他丫的”
　　晴悦觉得一天最快乐的事就是放晚自习和高原一同回家，她的小脑瓜铆劲地记着学校里发生的鸡毛蒜皮的事情晚上拿来和高原分享，高原总是听得多说得少，哪怕是一整晚不说话感觉到他的气息萦绕身旁晴悦都觉得很圆满。一眨眼一个月过去了，强化补习也要结束了，上英语课时老师在讲台上反反复复习说着必考语法题晴悦是一道也没有听进去，就想着最后一晚如论如何得把高原的电话号码要到手。
　　乐颠颠地冲到门口却瞧见老色嘬着烟立在树底下，晴悦往四周一瞧：“高原呢？”
　　“矿里不是大战一白天吗，高原这几天都得加夜班来不了，他托我来接你”老色掐灭了烟，踢开自行车的撑脚，晴悦一蹬坐上了后座，老色奇道：“咋不坐前头了，高原说你喜欢坐前头呢”
　　晴悦一撅嘴：“前头坐腻了”，心里大骂高原这个笨蛋，爱不爱坐前头那得看是谁骑的车。
　　老色也没多话嗖地就出发了，晴悦脑子一转既然遇不着高原，老色跟他那么熟好些话问他也是一样的，遂问道：“高原在哪上班啊？”
　　“采矿二区”
　　“下井的啊”
　　老色哧的一笑：“就他那小身膀还下得了井呢，再说了他读了书他们队长也不舍得让他去干重体力活”
　　晴悦松了口气，下井采煤可是个危险行当，她很难想象白净净的高原一脸煤灰渣滓黑头土脸的样子。
　　“他念了多久的书啊？”晴悦决定今晚借老色之口将他的底细彻底摸清。
　　“好像上了高三吧”老色想了会：“高三没上完”
　　晴悦讶道：“都上了高三还不念完啊，马上都考大学了”
　　老色打了个铃一个拐弯：“是啊赶上他家出事了没办法，他那会成绩好着呢，在矿一中都是前十名，想考个还成的大学没问题”
　　“他家出了什么事啊？”晴悦大力地扯着老色的衣服，老色嚷道：“姑奶奶别拽了，领口都让你给开后头了，他爸采煤时不小心给运煤车给撞上了，两条腿都碾残了，家里就指着他下井赚点钱，高原是家里的老大，他老爷子瘫了只能让他顶上了”
　　晴悦深深为高原惋惜：“太可怜了”
　　老色嘿了一声：“也没啥好可惜的，上大学有什么了不起啊，跟着哥几个开舞厅餐馆一样赚大钱，还非得上大学一条路能走啊”
　　“像你这样的就是混日子的料，可委屈高原了”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老色笑骂道“没良心的崽子，啥事都向着高原，也不枉他天天接来送去的没白疼你”
　　晴悦笑道：“我对他也好着呢”
　　老色乐了：“高原真是能耐啊，连你这野犊子都降服了，有本事，难怪舞厅里那些娘们一见着他就往前扑”
　　晴悦一惊：“往前扑啥啊”
　　“死拽着要跟高原跳舞，你小舅都乐坏了说得了块活招牌”
　　晴悦一拳狠狠砸在老色背上，愤愤然：“也不是好货，到处拈花惹草”
　　“我要长成他那模样不拈花惹草才怪呢”老色一脸艳羡：“不过我也算得上是矿区为数不多的美男之一了”
　　晴悦作干呕状：“你不能算个得算头”
　　老色啐道：“死小丫，你才算头呢，下回跟高原说说让他好好修理修理你”
　　临近中考的前一个星期晴悦在紧张地备考和对高原胡思乱想交替的情绪中度过，看完了一套习题坐在桌前就想高原，想得唉声叹气，老爸忙安慰道：“闺女别压力太大，正常发挥就好，你这小气一叹爸的心都提起来了”
　　妈妈笑道：“她这丫精灵着呢，准是怕考不好给咱先打好预防针”
　　“瞎说”老爸搂着她坐在饭桌前，夹了一大块鱼肚：“我闺女好样的，甭听你妈那乌鸦嘴”
　　晴悦问道：“爸，矿上大战一白天什么时候算完啊”
　　老爸一愣：“每年都得搞，什么时候都不算完”
　　晴悦扒了口饭：“天天不都这么干着吗，好端端地打什么仗啊，还嫌世界不够乱呢”
　　老爸乐了：“你这考个中考还忧国忧民了，这里不大战你哪里有肉吃啊”
　　晴悦无话，心想不知道高原下班了没，一顿能不能吃上肉啊。
　　中考最后一门考完晴悦的耐心也熬到了极点，晚上扒了两口饭就匆匆往外奔，妈妈喊住她：“还有绿豆汤呢喝了再去野”
　　晴悦懒得理她穿好了鞋就往星星知我心跑，夏天天黑得晚六点钟还瓦亮瓦亮的，守门的小哥不认得晴悦拦着不让进，说还没开门上班呢一小屁孩挤着来看什么热闹，晴悦正要开口老色从一旁走了过来，见着是她往那小子后脑勺就是一掌：“熊瞎子啊，没瞧见是圈圈吗，武哥大姐家的亲闺女，考完了没今儿怎么跑这来了？”
　　晴悦懒得跟他白话：“高原在里头吗？”
　　“高原这几天加班累惨了这会在家睡觉呢”
　　“他家住哪呢？”晴悦急急问道。
　　“老十三栋，就是…”话还没说完晴悦就跑走了，矿区巴掌大点的地儿没哪块她不熟悉，除了矿井没下过闭着眼在街上走都能绕回家，在住进高楼之前晴悦也在老楼里住了四五年，十三栋离她当年住的地方就隔了三栋房子，当时怎么没瞅见这么大一帅哥离自己那么近呢，白白错过了那么久，想来当时只有大人和小孩的概念还没体会到男人和女人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