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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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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以行有些炸毛,他想不到自己和那个黑脸虞老板哪来这么深的孽缘,短短两天能碰见两次。
“你好,你们……雇童工?”
虞老板皱着眉,语气冰冷,手上举着疑似马上要被用来举报的手机,目测有185的身高压迫感极强,愣是给站在同一平面的维修店经理一种居高临下的震慑,成功吓坏了这位中年男子。
这个可怜男人的额头在夕阳已西下的傍晚硬生生出了一层冷汗,三个人都定格在原地,习习微风吹来,总算把男人吹醒了,他支支吾吾吐出一句话:“不……不是雇的!我……我儿子!放学来帮忙的!”
虞恒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趟,觉得自己肉眼凡胎,实在难看出这俩只有五官数目对得上的人怎么能是父子,最后视线落在男人银色的胸牌上。
副经理,刘大富。
他记得赵阿姨说这孩子叫付以行。
虞恒安笑笑,觉得这可比手机好玩,嘴欠道:“刘经理……令正姓付?”
刘经理是个实在人,也下意识地回答:“啊,不是啊,我老婆姓王。”
付以行:“……”
虞恒安挑挑眉,刚想追问这便宜儿子到底上哪儿领的,另一个工作人员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跑过来,表示虞恒安的车已经结束所有检查,目前状态良好随时可以上路。
于是虞恒安开着车离开了,留下一身虚汗的刘经理和一脸无语的付以行。
付以行:“刘叔,你是不是忘了我17了啊?”
刘大富还在缓气儿,闻言拿干毛巾抽付以行,“臭小子!还不是你光长个儿不长脸,样子和14、5岁那会儿没变化!害得我下意识按老套路来了!”
付以行摸摸脸,心道哪有啊。
“去去去,”刘大富甩给付以行一条抹布,“洗车去,我先走了。”
付以行哦了一声,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利索地起身去洗最后一辆车,洗完这辆车他就可以下班了。
做最后一遍冲洗的时候,有人过来拍拍付以行的肩膀。
“小付,”那人说,“陈经理找你。”
付以行点点头应了一声,把脏布在水桶里洗干净,摘了手套一刻都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到经理办公室,抬手敲办公室的门,“陈经理。”
陈经理翻着手头的文件,没搭理,付以行只能再次敲门,加大音量喊了声“陈经理”,陈经理头也没抬,只说了句进。
付以行咽口唾沫,没把紧张压下去,一只手不自觉地扣着衣服下摆。
这家维修店是家连锁店,陈经理陈同是两个月前上头派下来的空降兵,一来就把刘大富挤成了“刘大副”,脾气风云莫测,爱好是对着顾客热脸贴冷屁股和让员工用热脸来贴他的冷屁股。
陈经理的办公桌前有张椅子,看样子是为付以行准备的,只是他没发话,付以行不敢轻举妄动。
付以行不受陈同待见这事儿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自从陈同空降总经理,付以行的工作量翻了一番不说,每次上班遇上这位爷,他都能被从头骂到尾。
两人一站一坐,谁也不说话,办公室里只能听到纸张摩擦和外边隐隐传来的机械运作的声音。
这样耗着也不是个事儿,付以行心里烦躁,率先打破沉默:“经理,您找我有事吗?”
陈同抬起头盯着付以行,死锁着眉头,很不满对方的贸然出声。
付以行趁热打铁:“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别急,站着干嘛,坐啊,”陈同指指面前的椅子,“坐下来才好谈事情嘛。”
付以行心一沉,往前走一步,拉开椅子坐下去,脑子里很难得的跳出一个成语,先礼后兵。
果然,他屁股刚沾到坐垫,还没坐严实,对面陈经理就开始开大。
“刚刚的事我都了解了,”陈同说,“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你收拾收拾东西走人吧,这个月的工资会照常发的。”
付以行知道陈经理是来找事的,可没想到他找事找的如此直白不做作。
他一时愣住,到底年纪小,不太会隐藏情绪,加之平时对陈同就有怨气,心底的不服气怎么也忍不住,说话声音不自觉大起来:“为什么啊?我17了,不是童工!你知道的!”
陈同皱了皱眉,很不爽付以行一个毛头小子和自己讲话这么没轻没重。
“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你应该也知道,没有一个员工是像你这样的吧?”陈同说,“只上半天班,还总是擅自调班。”
这家维修店营业时间是早上八点到凌晨十二点,当年付以行找到这里的时候,刘经理心疼他一个屁点大的小孩儿出来干活,只给他排了半天班,虽然工资减半,但上班时间灵活,也方便付以行照顾家里。
“收你这样的员工完全是不合规矩的,”陈同继续说,“而且你来我们这儿快三年了吧?你刚来那会儿可连16岁都没到。”
付以行想反驳,可陈同根本不给他机会,两片嘴唇快速开开合合,吐出的话尖酸刻薄,付以行一个字也听不进去,闭上眼,握紧拳头对着陈同的脸打了过去。
陈同看着壮实,但常年坐在办公桌前身体虚的不行,只一拳就能被打倒在地爬不起来。
也没法再说话了。付以行想。
连续的输出浇得付以行满腔的愤怒化为乌有,一股强烈的无力感绑住他,也束住他的拳头。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陈同依旧在他对面唾沫横飞。
他不敢。
付以行默默听着,陈同刁难他已久,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今天无论说什么陈同也会坚持让他走人,没有说话的必要。
等陈同骂完,付以行朝他鞠了个躬就往门外走,临到门边听到陈同最后一句批判。
“好好一男的学女的留头发扎小辫,装什么公公,不伦不类。”
付以行只当没听见,沉默着走出总经理办公室,门外偷听的几个同事连忙给他让出了条路。
没花时间道别,他们只是和付以行交换了眼神,就回到各自岗位继续工作了。付以行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讨喜的人,何况都是在讨生活,谁也没法帮谁太多。
付以行刚从陈同那儿出来的时候,刘大富早就已经下班回家,这会儿不知道哪个前总经理的心腹给他通风报信,刘大富立刻开始轰炸付以行的手机。
电话一接通,刘大富的大嗓门就极为豪迈地冲击付以行的耳朵:“陈同那狗东西是不是拿我威胁你了?”
付以行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点,免得刘大富这颗定时炸弹再次爆发。
“陈同那狗东西从前就很会玩舆论那一套,你别被他拿捏了!他的竞争对手没一个不身败名裂的……”刘大富说话有些夸张,“臭小子,你有没有在听啊?”
付以行:“当然有了,我洗耳恭听。”
“臭小子还拽成语,”刘大富顿了顿,随即叹了口气,“唉,还是怪我没能力,要是我还是总经理,哪轮得着他指手画脚……”
付以行听出他语气不对,“你是不是喝酒了?”
刘大富嘿嘿笑起来,“就一点点,我偷偷喝的,你王姨没发现。”
“得了吧,”付以行说,“你哪次偷喝没被发现。”
刘大富听了激动起来,嚷嚷着要给付以行分享自己的成功案例,说着说着发现对手过于强大,自己胜率为零,又默默开始感慨付以行的离开。
付以行连忙打断他:“得了得了,你别担心我了,我都17了,工作好找。”
刘大富顺着他的话,叽里咕噜讲了一大推,付以行应和了一路,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家门口。
他担心刘大富的大嗓门吵醒妹妹,就不走了,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听刘大富发牢骚。
电话里突然传出一声怒骂,估计敌军已到达战场,刘大富今晚凶多吉少。
但刘经理死要面子:“哎呦,老婆老婆,我打电话呢,打电话……咳,没注意这么迟了,你王姨催我睡觉了,再见再见啊。”
电话挂断,四周顿时静下来,付以行觉得好笑,又站了一会儿,重新迈开步子往家走。
走到家门口,他把钥匙插进去,却迟迟没有拧转。
他一只手抓着门把手,缓缓蹲了下去,整个人缩成一团。
好找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