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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发疯般想见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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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门外有人找。”临门而坐的同学往里招呼一声,语气有些惊奇。
周芷原本坐着发呆,听到声音,顺势往窗外看。
宋煜然正靠着窗台,一小片阳光洒过来,竟显得整个人有几分慵懒。
她下意识地瞥向身侧,警告人最好闭上嘴。
“宋煜然,你找我?”说话时,周芷忍不住盯着他的脸。
当事人应当比旁观者更直观地感受谣言的“威力”,他会在想什么?
思索间,她意识到这样明目张胆的打量,何尝不是一种鲁莽的冒犯,连忙收了注视的目光,眺望天边的一片云彩。
“周芷。”宋煜然声音里蕴含一丝轻松的愉快,叫她的名字,像在宣告一个好消息。
“嗯?”她侧头应了声。
“周芷。”他没继续说,还是叫她的名字,只是语气有差别,让她听出几分兴奋的犹疑。
察觉到他的目光凝在他身上,挣扎一番,她敛起心思回望,眼神带着鼓励意味。
说下去啊。
“你们看,我就说他们关系不寻常,我早告诉你们,我讲的都是事实。”
班里响起声无赖的笑,湿滑黏腻。
周芷盯着声音的方向,不自觉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幕。
经过的一节课的缓冲,名叫张扬的传谣者已缓过神来。
老师前脚离开,他后脚扯嘴冲着周芷嘶吼,气急败坏地一顿输出,甚至隐隐有动手的趋势。
她冷眼瞧着他发怒,说的什么,具体没听清,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我有病”明晃晃地贴在他脑门上。
她觉得那人像只卖丑的动物,从上到下,由里到外,都是肮脏的,滑稽可笑并不可理喻。
她往后退了些,几乎紧紧贴着方瑜,染上什么东西可不好,谁知道思想的恶臭会不会有传染性和潜伏期呢?说不定有,要不然怎么解释一个人的突变。
男生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是气急:“你这副睥睨的眼神摆给谁看,有本事把在宋煜然床上的那股骚/样显出来,给兄弟们乐呵乐呵?他床上功夫得有多好,才把你伺候得这么维护他,平时装得倒是清纯可爱,真难为你了。”
这话太刺耳,周围人也觉得太过:“张扬你冷静些,别这么说女生,真的太难听了。”
但气得上头的人怎么会被轻易劝住,他脸憋的通红,不管不顾把心底藏着的丑陋通通翻出来:“亏我之前还有些喜欢你,你真是愧对我对你的珍惜,你整个人都烂了吧?和宋煜然那个爬老男人床被嫌的卑/贱/种天生一对。”
这话一出,整个班都安静了。
方瑜在一旁作势要去撕他的嘴,被周芷安慰性的目光拦下。
说实在的,这样的言语攻击对她一点作用没有,她很难再为不存在的东西浪费情绪,瞄到对方那猴屁股似的脸,甚至忍不住发笑。
她环视了一圈,大多数同学几乎用一种“同情、担忧”的眼神看着她。
她勉力忍下笑意,眨了眨眼,轻声开口:“他刚刚的话大家也都听到了,麻烦以后能为我做个人证,诽谤侮辱,定/刑了,也够判个几年的。”
这话一出,班里更是出奇的静。
男生脸上闪过慌乱,却还是嘴硬地嚷道:“你尽管告,我说的是事实,我怕你?”
她也不争论,微笑:“知道了。”
“张扬你别闹了!”桌子摩擦地面,发出声刺耳的响,周芷回神,难耐地捂住耳朵。
宋煜然见她盯着个男生看,眼神也扫过去。
顿在那人身上时,感到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熟在哪儿。
“煜然,我有很紧急的事要说。”夏晚溪的声音就立在耳边,她面容焦急,走路像是没声,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宋煜然有些不耐,干扰因素太多,根本没机会向周芷讲明自己的请求。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一次“冲动”。
清早离开家后,他提着东西,返回了周芷家所在的小区。
进到一间出租屋内,用钥匙打开门。
室内一览无余,屋子面积不算大,但生活设施算是基本齐全。
简单收拾了房间,他借着半杯水服用了药,忽然极度渴望见到周芷,甚至萌生出邀请她周末来做客的心思。
会不会不太合适?他察觉到不妥。
但他太希望她能尝尝自己做的菜,他对自己厨艺有些自信,尤其是在得知她的喜好后,反复练习了那几道,已经能称得上拿手。
周青柏说她和人成为朋友的象征,就是愿意到别人家做客,在她看来,那是种很亲密的“打扰”。
他当然很乐意被她“打扰”,想象着她在这间屋子留下属于她的痕迹时,宋煜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紧缩了一下,泛着奇异的痒。
但一瞬间,他自嘲地笑,她是个礼貌的小骗子,她的“不讨厌”是出于礼貌,她对他的一切关注,好像都是基于此。
可他还是想见她,想得发疯,于是他回到学校。
进到班里时,他发觉同学都往他脸上盯,全都是一副想和他说话又有所顾虑的样子。
他知道那代表着他们看到了声明,宋烈的行动可真够快的,恐怕那人的电话很快便要打来,能躲则躲,躲不过应该也有几天清静日子。
他不在意地坐到座位上,周青柏一上来就往他背上砸了拳,使了不小的力气。
瞥见对方微怒的神色,他抱歉地笑:“因为想一个人静静,耽误了联系,让你担心了。”
周青柏斜他一眼,说放学后要和他好好聊聊。
其实他很感激这样的关心,点了点头,但他没想透露太多,也不想把烦恼抛给别人,更何况,他此刻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本想挨过放学再去寻周芷,但他熬不住。
下课铃响,他立马跑走,周青柏的询问,被他一句“有事”挡了回去。
一路上的怪异眼神,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而且他们自以为是的掩饰太蹩脚了。
其实他们的说话声很大,内容很荒唐,甚至称得上荒诞,但他的精力不允许他在意,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奔跑时,他嘴里念念有词,是在为邀请措辞。
“我住进了新家,就在你家隔壁,你想来看看吗?”不好,太随便。
“周末我在家煮菜,你来尝尝好不好?”嗯,太刻意。
他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自然地过渡,因为周芷对他实在称不上很相熟。
怪他太心急,但好像顾不得这么多了。
停在班门口,他一时踌躇,攥了攥手来到窗户边探看。
他发现她换了座位,手托着脸,正撑在桌上发呆,他安静地看了会儿,不自觉牵起嘴角。
——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周芷轻柔的说话声迫使宋煜然回神。
人走了,身旁的位置空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感觉眉心在跳,将伸出的手收回来,压抑住内心的情绪,静默地垂头。
“是要跟我聊宋烈的事吗?是啊我被踢出宋家了,这是事实。”
空气充盈凝滞的氛围。
夏晚溪再开口时,声音带了尖利:“你疯了吗,为什么不再忍忍,你一向做的很好。”
他感觉没意思,嗤笑:“就是忍够了啊,忽然不想这样活了。”
“是因为她吗?你为什么……”她有些说不下去,眼泪急急地留下来,一双眼红的吓人。
“你是逃/兵,你对不起宋阿姨,你辜负了所有人,我早该发现你的不对劲,我早该来的。”她伸手擦拭了脸上的泪。
再看他时,眼神已是不善。
宋煜然面无表情:“我自私、软弱、虚伪……早烂得彻头彻尾,确实不能满足你们的期待,是我自己的问题,别扯上任何人。”
见了他这幅模样,夏晚溪更是生气,扭头就走,留下的话不明不白,恨意却分明:“我不会让你如愿。”
宋煜然站在原地,怔怔地向窗内望。
他看不见周芷的脸,因为她正背对着他。
铃响,一切皆落幕。
——
平阳一中的校长办公室,来了位精神抖擞的老爷子,穿着休闲普通,气质却不凡,尤其那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人时,不怒自威。
校董李信声亲自沏了上好的茶,殷勤奉上,觑着脸色谨慎地探问:“宋董,您来是为煜然的事?”
此宋董非彼宋董,来者名叫宋宵,是宋煜然的亲外公。
闻言,宋老爷子接过茶,掀起盖轻轻地吹了吹,笑叹句:“好茶。”
李信声急得冒汗,弄不明白对方到底是怎么个意图。
他在一旁陪坐,候了会儿。
才听老爷子道:“信声啊,我家那个臭小子没少在学校惹祸吧。”话虽如此,观摩神色,却一脸慈爱。
他渐松了心绪,笑着应道:“哪里,煜然样样都好,在学校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哪个老师见了都夸,虎父无犬……”
他本想拍个响屁,见老爷子脸上愈显满意,一时得意,联想今日的风波,才察觉失言。
幸好对方一无所觉,他干脆穷尽毕生所学,将肚里的溢美之词说了个遍。
“好了信声,臭小子怎么样,我心里有谱,你别把他夸上天。”
“最近学校还缺什么,尽管开口。”
李信声立马起身,郑重道:“我替一中全体师生,先谢过宋总了。”
宋宵隔空用手指点了点,示意他坐下说话,搁下手中的茶盏若有所思。
“就是这学校里的流言,不巧传到我这了,信声啊,他们父子间的事我不好管,我知道孩子们年小无知,说说笑笑,玩闹而已,但也不好太过,你说是不是。”
李信声听出言外之意,心想果然,忙点头,承诺会严肃处理。
“那好,劳你把煜然叫来,我们爷孙俩说说话,不麻烦吧。”
“怎么会,我这就去,您自便。”
桌上的绿植长势喜人,察觉到一抹格格不入的绿,宋老爷子拨开茂密的叶片,放在眼下仔细地看。
原是一根杂草,长得已算茁壮了,他伸手拔去,动作干脆,随手丢进垃圾桶。
宋煜然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没想到找来的这样快。
他喊了声外公。
对方当他是隐形人,没看他,也不应声。
他站在原地许久,就在打算离开时。
宋宵终于不将他视作空气,冷哼了声,反手往他脸上甩了个巴掌:“别叫我外公,我没你这个不听话的外孙。”
很响的一声,白皙的皮肤迅速染上红,宋煜然呆在原地,无声闷笑,又是如此,毫无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