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雾》小梦大做

4、你能摸摸我吗？

　　寂静的夜晚，一声低语打破平静。

　　“我们走吧。”周芷拽着周青柏的衣服把他往回拉，手上使了很大的劲儿。

　　他被拽得几乎踉跄，心想妹妹这是去练了体育？摆摆手：“等会儿，我再看一眼。”

　　两人立场对调，周芷拗不过他，只得在原地静静等。

　　她垂头望着地面，夜晚昆虫的鸣叫声竟听得她微微发躁，她踢开脚边的石子，不耐道：“快点，我先走了？”

　　周青柏还想再留，见她要走，一时有些急：“哎呀，再等会儿。”不过没控制好音量，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四人面面相觑，周芷在这怪异的氛围里有些发窘。

　　周青柏挠着头，率先打破僵局：“我和小芷有些担心你，就来看看。”

　　宋煜然讶异的目光落在周芷身上时，她连忙摇头：“我没有，是他自己想来。”

　　话是针对周青柏，却朝着夏晚溪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有股欲盖弥彰的感觉，于是干脆不再开口。

　　宋煜然也显得很沉默，空气里只周青柏活泼的声音炸开，眼见有滔滔不绝的走势，周芷只得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闭嘴走人。

　　她抿了抿嘴巴，自己显然比他有眼色的多。

　　“我先回去了，煜然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也许是氛围被两个闯入者弄糟，夏晚溪提出告别。

　　周芷觉得呼吸不太畅快，轻声说道：“天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吧。”话里的意思很明了，应当有人送送她。

　　这时周青柏的热心不知从哪冒出来，哼笑了声：“简单，咱们一块去送。”

　　呵，头脑简单得让周芷想当场把他砸晕，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不用，我家就在旁边，没几步路。”夏晚溪客气地拒绝，周芷却从中得出一个信息。

　　也许还是青梅竹马啊。

　　她轻轻眨眼，想了想说道：“那你小心，我们也要回去了。”

　　目送着人的背影远去，周芷没好气地冲身旁的人开口：“哥哥可以回家了吗？”

　　周青柏思考了会儿，随后眼神发亮，指着她，兴奋地朝着宋煜然建议：“你还没吃饭吧，咱一起吃口去？狠狠宰我妹一顿。”

　　周芷这下是真不耐烦了：“太晚了，况且人家肯定吃……”

　　“还没吃。”

　　她不说话了，此刻，宋煜然的目光紧锁着她，像是在征求着什么似的。

　　这样的猜想让她很不好受，心里无端泛起一阵刺痛，她默默转身往前走。

　　夜深，街上的小吃摊仍喧闹。

　　三人拐进一家烤串店，周青柏拿着菜单到柜前点菜，好一阵不见回来，也不知点了多少。

　　和宋煜然无言坐着，周芷有些不自在，起身去冰柜里找冷饮。

　　哪知她前脚刚迈出，他也立马站起跟着来，顶高的个子，把这狭仄的小店，显得更挤。

　　她仰头望他，却没说话，任他跟着来。
　　周芷给自己选了瓶橙汁，给周青柏拿了罐可乐，要往回走，被身后的人挡住路。

　　好像不应该这么狭隘，她叹气，盯着宋煜然的眼睛轻声问：“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他眼里亮起一簇光：“和你一样，谢谢。”

　　两人回到座位上时，周青柏正端着累得老高的一铁盘烤串走过来，笑嘻嘻地冲周芷打乐：“亲爱的妹妹，您破费了。”

　　她没理，戳开饮料自顾自地喝，酸酸甜甜的，还冒着冷气，很开胃。

　　周青柏还在桌上谈天说地，应当是在聊他们班里的事。

　　她默默听着，执起一串肉递到嘴边，香嫩的肉质妥帖抚慰了满身的疲惫，几串下来，吃得有些热，她停下来，用手轻轻扇着风。

　　眼神不自觉移到对面，宋煜然吃东西也慢条斯理，甚至称得上赏心悦目。

　　不知看了多久，她才察觉到背景音停了，周青柏不知什么时候不再开口，转头古怪地看着她。

　　周芷心下一惊，忙避开眼神，她祈求他别说话。

　　事与愿违，下一秒，周青柏便没情商地夸张道：“先前哪一次不是几十串，今天就吃这几口？怎么？你看见宋煜然没胃口？”

　　他本意是打趣，闹个玩笑，却没想这“玩笑”实实在在戳在人心上。

　　空气散播一阵窒息感，周青柏感觉后脊发凉，郁闷地挠头：“晚上这么冷！快点吃完回家睡觉。”

　　吃完饭已经十一点过了，周芷拿出包里的手机，发现有妈妈半小时前传来的讯息：“小芷，吃过饭了吧，和哥哥都休息了吗，不要学太晚，好好照顾自己啊，爸爸妈妈下周就回来了。”

　　周爸薛妈去外地出差了，给足了两人一周的生活费。

　　被驶来的车灯晃了一瞬，她心虚地打字：“好的妈妈，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就要休息啦，爸爸妈妈晚安。”

　　有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她猜想爸妈应该已经睡下了。

　　周芷无言笑笑，却见周青柏揽着宋煜然往家的方向走，她惊讶地用眼神询问，得到他轻微的颔首。

　　路上静悄悄的，周青柏也意外地沉默，昏黄的灯把人影拉的很长。

　　她努力在脑袋里回忆新学的数学公式，却发现记得一团糟，干脆放空不去想。

　　可有幅画面自主跳出，摆脱不掉，惹得她沮丧地叹气，世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完全可以控制的呢，这样的感觉不太妙。

　　回到家，小古怪软软的叫声灌满整个屋子，它用爪扒着周芷的腿，弄得她一阵痒。

　　她蹲下来，抱住它的小脑袋亲昵蹭蹭，舒畅地喟叹：“好想你。”在抽屉里拿了根猫条，守在一旁耐心地看它舔舐，小模样可爱极了。

　　吃完，见它餍足地清理起毛发来，周芷便放了书包，起身去洗漱。

　　宋煜然一进门就被周青柏邀进他房间，神神秘秘的，她看不出什么名堂，便也没管，哥哥的朋友，他自己应当能招待好。

　　这一天太充实，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出眼皮在打架，模模糊糊中听到了声消息提醒音，她也无暇管了。

　　半夜周芷被渴醒，趿着拖鞋去客厅找水，她睡得迷糊，喝到水的一瞬间还有些许懵然。

　　她重新打开熄屏的手机，借着光打算原路返回。

　　倏地，阳台有声响，不小的动静，她瞬间醒了神，刹时间，什么灵异怪谈，入室案件都被她想了个遍。

　　本想敲响周青柏的房门，可冷静下来又作罢，她想躲回屋里，可又担心小古怪有危险，于是硬着头皮打开手电筒去探查。

　　手电光射在宋煜然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上时，周芷还处于一种惊恐万分的状态，用力蹙着眉，嘴巴也紧紧抿着。

　　“我是长得很可怕吗？”宋煜然好听的声音在这片寂静里响起。

　　周芷心想这是天大的误解，她打开阳台的灯，光线充盈的地方，真相也袒露，原是他在给小古怪喂水，也许不小心触到了身后的东西，才发出声响。

　　她笑着摇头，也蹲下来，看小古怪喝水。

　　见她来，它便停了，窝到她脚边轻轻地蹭，不时软软地“喵”上一声。

　　无法，只得抱起它，在怀里揉揉脑袋，挠挠下巴，细致地哄。

　　太过沉浸，察觉到有束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她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在，回看过去，眼神带疑，怎么了？

　　她见宋煜然垂下眼睛，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有种难言的惆怅。

　　略微思索，把怀中的小猫捧给他：“我猜你是想抱抱它。”

　　话音刚落，他眼里闪过惊讶，微微弯起嘴角，有些不确定地试探：“它愿意吗？”

　　这话问得古怪，周芷却觉出他的修养很好，将她都没考虑到小古怪的想法。

　　但见它正温顺地扬着爪子，要往他身上扒，她便确信了：“应当愿意的，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话中的哪个字，不知戳中了宋煜然的笑点，只见他的笑容越放越大，几乎有些收不住，溢出的声音却又低又哑。

　　他该去当个电台主持人，周芷默默做出判断，很是能造福群众的耳朵，

　　但她又拍头一想，干脆去做电视明星，硬件统统不浪费不说，她还能做得个粉丝，这样的距离和关系，想必她把握得很好。

　　许是喝足了水，又被揉得舒服，小古怪睡着了，被放回小窝，轻微的呼噜声把周芷逗笑。

　　面前人看过来时，那笑容还挂在脸上，她觉出这氛围有说不出的怪，于是站直了身子，轻声道：“我回去了，你也早些睡。”

　　说完她觉得更怪，没等对面人回复，就离开。

　　“周芷。”

　　简单的名字偏偏被他念出缱绻意味，她觉出有阵微小的麻涌遍全身，很小，大概两三粒花椒的份量，她转过身看他。

　　“你是不是讨厌我？”他个子很高，她需得仰头才看得清他的表情，有些疑惑，有些挣扎，还有什么她也看不明了。

　　这话她听得熟悉，但眼前人摆明了有些认知不清，要是讨厌就好了，可以远离，可以不在意，用不着把自己弄成个偷窥的贼，偷来少数的甜，多的是酸涩、慌张。

　　她知道他是看在周青柏的面子上，至少和作为朋友妹妹的她打好关系，她怀疑自己的喜欢太怪异，太蹩脚，以至于让人误会成讨厌。

　　或者说，难道真的有某种讨厌和喜欢是可以相互转换的关系。

　　也许是太久没得到答复，她发现他的头垂得更低了，额前的发遮住漂亮的眼睛，让她无法窥得里面的情绪。

　　“怎么会！你是哥哥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朋友吧？”她勉强笑了笑，语气装得欢快，给他也算给自己递下台阶。

　　听了这话，她却觉得眼前人更添落寞，没达到效果吗？可他想要什么呢，什么样的关系合适他们呢？想着想着她竟然感觉眼睛冒了热气。

　　“你能摸摸我吗？”宋煜然透出的声音有些发颤。

　　周芷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眼睛更是。
　　她看见本来沉默的人微微俯身来牵她的手，顺势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执着它轻轻地抚，极柔软的触感，微微有些扎，周芷记得清晰。

　　抬头的一瞬间，她看见他眼角一抹湿痕。

　　压抑的铃响，周芷起身关闭，烦躁地拍了拍发热的脸，原来是梦，还好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