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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撞见 ...

  •   “咳咳咳——”
      夜晚烛火惺忪,一串急促的咳嗽声从方侍郎形如枯槁的手指指缝溢出,咳嗽剧烈宛若要将肺咳出来。
      一只带有厚茧的手搭上方侍郎的背,轻轻地拍着,宋怀生担忧道:“方侍郎可要保重身体啊。”
      缓过来的方侍郎摆摆手,嗓音沙哑:“小毛病不打紧。”
      方侍郎伸手打开他替南城向陛下求援的奏折,可是奏折还未抵达天子手上便被打了下来。
      方侍郎又翻出一张沾染泥土,血与汗的的信纸,上面是从南城发来的求援信。他紧攥纸张,眼底焦虑难掩:“即便传信的人快马加鞭从南城赶到京城,也足足需要半个月,信上写着堤坝已毁,不知南城现在情况如何。”
      远在万里之外的南城现今情况如何,方侍郎无从得知,但他知道自己现今应该干什么:“奏折得想办法让陛下看到。”
      宋怀生对南城的关注焦急,不比方侍郎少半分,只是他考虑的更多:“内阁已被程家渗透大半,得想个法子从未投靠程家的人入手。”
      方侍郎忽然抬头看了眼窗外皎皎明月,道:“再过几个月桃子要熟了。”
      话题转换太快,宋怀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方侍郎的下一句话传来,他心下一紧,隐约猜出方侍郎的打算。
      “我是尝不到那甜桃子喽。”
      宋怀生试图劝方侍郎:“再等等,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等不了。”方侍郎脸上笑呵呵的,像位普通的和蔼老人,“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一把老骨头还能有点用处,不错喽。”
      宋怀生哑然,在方侍郎错愕的目光下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正当四月,梨花开得正盛,树上白茫茫一片,晃人心神。
      微风吹过,一些摇摇欲坠的花瓣乘着风,从枝头飘落,洋洋洒洒的好似下雪。时鸢伸出手,一朵小小的梨花落于掌心
      “鸢姐姐,快跟上。”白栀站在玉满楼前朝时鸢招手催促。
      “来了。”时鸢无奈一笑,轻轻挥袖,将满身梨花甩在身后。
      路上时鸢忍不住回忆起她与白栀缘分红线的伊始,自春日宴一别,白栀连日拜访宋府,隐有赶超郁宴之势,不过她照例拒绝。
      直到某日她不过离府半日,柳儿表情犹疑地告知白栀的到来:“小姐,白小姐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白栀?”时鸢皱起眉,有些疑惑,“她怎么会在这?”
      “你终于回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忽地响起。
      时鸢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向她扑来,她下意识地闪身躲开,那人就这么直直地摔到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白栀平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见扑空了毫不在意,嘴角再次扬起笑容朝时鸢贴去。
      “你怎么在这?”时鸢视线扫向对方,本就心绪不宁,对于这位意外来客更是难以维持平日的礼仪。
      “啊?”白栀被突如其来地发问给问懵了一下,看见时鸢面色不虞后立马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没有递帖,不可随意入府。本来我是打算在门口等你的,恰逢宋伯伯回府,他知晓我是来找你后便直接邀我进去。”
      了解完前因后果后,时鸢追问起白栀的来意:“你来找我有何事?”
      “这个嘛……”白栀忽地结巴起来,手指不断拨弄自己的衣袖来掩饰内心的局促,“久闻时小姐大名,好不容易碰上,我就想就想…和你交个朋友。”
      “可我不想交朋友。”时鸢看向白栀的目光像是安静的,不起一丝波澜的湖面。
      白栀的眉眼瞬间低垂下来,如同恹了的小草,而后似是想起什么,也如同小草一样顽强,冲时鸢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宋伯伯说以后我不用递帖就可以直接来府上找你,我明天会再来找你的。”
      起初时鸢不以为意,可白栀每天跟士兵报道一样天天来找她,期间还有宋怀生的助力,最后白栀成功把时鸢从房间里拉了出去。
      两人开始在京城里到处游玩,游湖赏花,逛灯会,放纸鸢。
      时间仿佛随着放飞的纸鸢一同远去,渐渐地,时鸢开始接受白栀成为她的朋友。
      “铮——”
      琴弦颤动,乐声起奏,几位蒙着面纱的舞女从两侧缓步登台,舞姿翩翩,为各方来客助兴。
      时鸢换了只手撑脸,神情百无聊赖,不知白栀听哪个浪荡子说玉满楼有最美丽的舞姬和最好看舞,有非常多好玩趣物,引得白栀非要拉时鸢过来瞧瞧。
      大厅内舞姬身姿曼妙,随着乐曲舞动。二楼雅间是只对贵客开放,白栀耍了点手段才弄到二楼雅间,时鸢位置靠窗台,她轻撩纱幔一角,悄悄观察起二楼的‘贵客’们。
      即便隔着屏风时鸢亦能认出或者猜出藏着后面的人是谁。那头抱着酒壶喝酩酊大醉的是一名三品官员,边上左拥右抱是顾家的长子,最边上轻纱后和舞女打的火热的身影是三皇子殿下。
      上至王族官吏,下至世家子弟。
      时鸢把玩着手里价值千金的白玉玲珑瓷盏,唇角噙着嘲弄的笑。真不愧是短短三个月就名动京城的第一楼。
      楼内酒气浓重,时鸢简单知会一声沉迷表演的白栀便出去透透气,出门时她不忘吩咐跟来的侍从保护好白栀。
      远离楼内喧嚣,时鸢寻到一处没人的地方,她抬头朝天上望去,却只看到小块蓝天,高墙檐角遮住了天,她看不到旧日骑马散步时那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
      时鸢眼中不自觉染上怀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感慨万千。
      忽然一只黑影划过引起时鸢注意。那黑影身量短小,似乎是只普通鸟禽,然而身体比大脑更快行动,时鸢下意识地追逐黑影,等到大脑反应过来,她的速度渐渐放慢。
      时鸢想起她现在不在沙场,不必防备太多。可那道黑影却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如同吊在驴头上的萝卜,吸引催促时鸢去抓它。
      不等时鸢作出追与不追的抉择,她的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青年脸上带有醉酒的红晕,怀里抱着一位衣着暴露的舞女,手不安分地伸进那舞女的衣裙,嘴靠在舞女颈窝摩挲。
      舞女娇嗔一声,媚眼如丝朝青年道:“钱公子,你好过分啊。”
      青年嘿嘿一笑,撩去舞女最外层装饰的薄纱:“爷待会肯定好好疼你。”
      两人行迹浪荡,逐渐往无人处靠近,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旁人兴许就此被蒙混过去,但时鸢不会。
      青年名为钱安,原为钱家长子,近几年才掌家。钱安为人贪财好色,性格胆小如鼠,可却是程家埋的最深的一枚棋子。
      当年钱安掌家钱家后,钱家异军突起隐隐有赶超上四家处于末尾的顾家之势,彻底打乱京城世族牌局,吸引多方势力探查,结果却一无所获。
      就连时鸢也是在机缘巧合下才知晓钱安暗棋身份。
      时鸢思索起背后的关联,玉满楼鱼龙混杂,内里却自成一套规矩,凡是闹事者下场凄惨,背后靠山亮拳头震慑的同时杜绝其他势力的剿灭。
      玉满楼身后势力不明,但可以确定他不隶属于曦国任何一方势力,明面呈中立状态,是个隐秘的接头地点。
      再结合京城里关于程家通敌的传言,无风不起浪,其中必定含有几分真相,时鸢抽丝剥茧,不妨大胆猜测,表面隐藏秘密迷雾变得稀薄,事情一下子明朗。
      时鸢双唇紧抿,透露她内心的挣扎,明明已经告诉过自己不要再掺和进这些权力纷争中了,但在钱安的身影快要消失之际,她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玉满楼的后院只能看见零星几人,时鸢紧跟钱安的身后。
      对方先是漫无目的地的绕了好几圈,调戏舞女期间余光不断偷偷往四周张望,时鸢防止被发现,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同时借助周边的墙壁,树木来遮掩身形。
      行至拐角,钱安忽然目标明确的往一处偏僻的亭苑走去。
      舞女瞧见亭苑,咯咯笑道:“公子你这是啊——”
      舞女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一截秀丽的黑发铺散地面,形似一块水洼。
      钱安抬脚跨过舞女的尸体,一脚踩进黑色水洼,嘴上假惺惺地惋惜道:“哎呀,可惜了一个美人,还未来得及共赴巫山云雨。”
      话音刚落钱安转头便思起新人:“听说云雀楼新来个头牌,待会就去云雀楼瞧瞧。”
      “啊。”钱安似是想起什么,“差点忘了蠢货妹妹交代的事情。”
      “真是的,什么脏活累活都交给我,被人欺负了不能自己报复回去嘛。”钱安边抱怨边往里走了几步,直至抵达庭院死角。
      时鸢躲进附近假山后面,一身玄色的衣裙完全融入周遭,不靠近根本无法被发现。
      时鸢就这样与之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被发现,又可以看清钱安的细微动作。
      “我想想,她让我报复谁来着。”钱安回忆起钱怜的话,不确定道:好像是叫时鸢?”
      即便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鸢呼吸亦不曾片刻紊乱,她屏息凝视,宛如捕猎中的雌鹰,潜藏暗处观察猎物的一举一动,等待猎物露出破绽的瞬间,振翅袭上。
      钱安又嘀咕几句,旋即坐下像是在等待什么。时鸢猜测钱安或许是在等一个信号,一封密信,甚至是——接头人。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有人正在朝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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