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他对我死缠烂打》藤眠

3、世道

　　时鸢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同有人拿榔头一下又一下敲击她的心尖。
　　时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正山穷水尽之际，她蓦地看向面前这座由大小不一的石头垒成的假山，在靠近角落的石头相接处有一个勉强容一人进入的小口。
　　思忖片刻后，时鸢俯身钻了进去。
　　洞内极其狭小，辛好时鸢不爱佩戴珠翠首饰，衣着又不喜艳丽，多为暗色，在里面蜷缩着身子勉强能遮掩住身形。
　　昏暗的洞内，几缕从缝隙处逃逸的光束是这方小天地唯一的光亮。时鸢在里面靠着一些小孔洞探查外面的情况。
　　此时脚步声的主人终于露面。
　　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对钱安说：“公子怎么独自在这，不如让奴家陪陪你。”
　　钱安闻声回头：“听说在这里可以遇见一位弹得一手好琴的如意姑娘。
　　“公子你兴许是听错了，我们这没有叫如意的姑娘，倒是有一位擅琵琶的紫阳姑娘。”
　　“琵琶？”钱安饶有兴趣地问，“那不知道这位紫阳姑娘会不会弹《青玉辞》呢？”
　　“那自然是会的。”确认完身份后女人的神色瞬间变得冰冷，问道：“乔城的城防图呢？”
　　城防图？程家这是真的要叛国了，时鸢忍不住凑近想看得更清楚些，对压进脸上的石头棱角不甚在意。
　　钱安并未回答，反而自顾自地说道：“听说乔国国君病情加重了，而大殿下又娶了丞相的宝贝女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女人悄悄握紧了袖中的暗器，眯眼看向钱安，“莫非程家主想毁约？”
　　“非也，非也，我们和二殿下是一艘船上的人，怎么可能背叛殿下呢。”钱安不紧不慢地从胸前拿出城防图，朝女人递过去，唇角挑起弧度，“我们只是希望殿下莫要忘了当初的承诺。毕竟船翻了，谁都逃不掉。”
　　话语间带着明晃晃的威胁之意
　　女人在见到城防图后立马伸手抓住，但钱安的手紧紧抓住另一端，二人各抓着地图一边僵持不下。
　　最后是女人先退一步：“自然不会。”
　　听到肯定的回答，钱安这才松开了手，说：“那是最……”
　　话音戛然而止，钱安感觉胸口传来一阵撕裂感，他缓缓地低下脑袋，视野内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唯独指甲突兀的尖锐，如同猛兽用于捕猎的爪子。
　　那只手就这么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胸口，鲜血朝四周飞溅。
　　女人愣愣地看着面前一幕，脸上一阵湿润，直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开来，这才从恍惚间惊醒。
　　“咻”，那只手收了回去，钱安随即瘫软倒地，双眼睁得大大的，同时那只手的主人缓缓出现在女人的眼前。
　　回过神的女人转身就要跑，但跑了没几步就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去，她的脖颈处出现一条血线，鲜血争先恐后地跑出，瞬间染红了一片草地。
　　女人眼神惊恐地看向一步一步走来的郁宴，嘴里带着血含糊不清地说：“怪……怪物。”
　　郁宴一头青丝挽在肩后，从头顶开始逐渐变成了白色，原本漆黑的双眸开始慢慢变淡，最后定格在略显妖冶的蓝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目睹一切的时鸢呼吸一滞，怔怔地看向郁宴，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滑落，聚集在指尖，滴落。
　　“等等，大人。”匆匆赶来的王崤打破这片死寂。
　　时鸢看清来人后便知这是九轮台的人，她曾和九轮台打过交道。
　　尤其是那位首领，头戴帷帽，黑纱覆面，在战场上仅凭一把剑就直接撕开敌人的层层包围，令人印象深刻。
　　王崤一来就直奔上地上躺着的两人，先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确认已死后，又在两人的身上摸索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结果一无所获。
　　王崤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有些头疼：“大人，您应该留活口的，说不定能拿到对方更多信息。”
　　郁宴盯着沾满血迹的指尖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不听王崤的话。
　　王崤见此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为什么愿意听闻琛的话，去往身上擦姑娘家的脂粉，也不愿意听我说的金玉良言。”
　　“这几日愈发过分，连闻琛讨老婆的狗屁招数都尽数求学，跟要求谁人欢心般。”
　　时鸢脑中疑问纷至沓来，程家真要叛国吗？郁宴为什么会和九轮台的人混在一起，以及郁宴刚刚的样子，他真的……算是人吗？
　　这边时鸢还在思索，外面又来了个她认识的人。
　　闻琛幽灵般突然出现在王崤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王，让我来。”
　　“大人。”闻琛喊了声郁宴。
　　听到闻琛的声音，郁宴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手里挪开，疑惑地看向他。
　　闻琛挑眉笑道：“大人，你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最能吸引小娘子的喜欢吗？”
　　郁宴面无表情地看向闻琛，但凑近就会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
　　闻琛故意停顿了一会，吊足了郁宴的胃口后才缓缓开口：“光会打打杀杀的男人会让小娘子们觉得是个莽夫，而足智多谋的男人才最招小娘子的喜欢。”
　　“怎么才算足智多谋呢，比如在抓细作时留下活口，从他们嘴里得到更多的信息，然后放长线，钓大鱼。”
　　身后的王崤听的一脸无语，上前想要拦下闻琛的胡言乱语，却看到郁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王崤：“……”
　　暗处的时鸢：“……”
　　时鸢一时很难将现在这个笨蛋和上一刻的杀人者联系在一起。
　　“下次我会记得留活口的。”郁宴丢下这句话后，转身找地方清理满身的血污去了。
　　原本想说的话就这么卡在嘴边，一时间王崤的神情有些复杂。
　　不过闻琛能说动这位国师大人帮助他们就已经很奇怪，再多一点似乎不足为奇。
　　“走吧，去清理干净现场。”王崤朝那两具尸体走去。
　　看到那满地的血迹，闻琛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大喊道：“这种善后怎么是我们来？”
　　“没办法。”王崤把钱安的尸体从地上提溜起来，“九轮台现在归刘冶管，我们这些不服他的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刘冶？时鸢见过他，此人贪财好色，目光短浅完全无法承担起这等重任。
　　九轮台直属天子，虽不知上一任首领干了什么被革去官职，但圣上让这种人来管理九轮台，无疑于自断一臂。
　　“刘冶太狠了吧，这么针对我们。”闻琛双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侧，咒骂起刘冶，“他不用他的猪脑想想他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如何让我们信服。”
　　“还有圣上也真是的，居然将九轮台的权柄交予刘冶。”
　　王崤听到闻琛的不敬之言，蹙眉想要训斥闻琛，但闻琛抢先一步认错。
　　“行了，我错了。”闻琛轻轻地往嘴上打了两下，“不过这次我们擅自行动没能成功找到线索，即便我去哄骗，不是，请求国师的帮助，刘冶那小子肯定会拿这事去圣上那里参我们一本。”
　　时鸢眉头紧锁，对于现在朝廷内的情况深感忧虑。
　　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忽地停落在树枝间，闻琛看见后眸光一亮。
　　“老幺来消息了，我去看看，这里老王你一个人一定可以的。”闻琛瞬间跑没影了。
　　“喂，你这家伙又跑！”王崤朝闻琛的背影喊了几句，然而对方一点都停顿，甚至跑的更快了。
　　王崤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把尸体拖走，处理混乱的现场。
　　见二人都走了，时鸢趁机从假山内出来，看着王崤的背影，迟疑片刻后还是选择离开。
　　须臾过后，时鸢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听到的那些线索。
　　字迹特意变更过，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身上。
　　时鸢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将纸包裹在石子上，朝着刚刚回来的王崤掷去，然后转身遁走。
　　不等时鸢走远，她隐隐察觉到有视线注视着她，起初她还以为是被王崤发现踪迹，直到她的肩头一沉。
　　一只雀鸟停在时鸢肩头。
　　时鸢挽手探去，那只雀鸟极通人性地蹦跶到时鸢手上，尖锐的指甲紧紧抓住手指，脚腕绑着一缕布条，小小的脑袋左右摇晃，头顶的一撮白毛格外显眼。
　　时鸢一眼认出雀鸟的来处，这是当年照春从军中带走的鸟崽。
　　照春性子要强，自那场不欢而散的散伙饭后，时鸢便再未收到他主动联系。
　　曾经听军中旧友说，照春解甲周游四方去了，赏过塞外的月亮，摘过青城的桃子，在玉台与人比试剑招，日子想必过得十分惬意。
　　就算想联系时鸢也不应当是如此简陋，时鸢怀揣疑问迅速打开鸟雀脚踝的布条。
　　布条沾染脏污，上面炭笔写的字变得难以辨认，勉强看清的几个字让时鸢心头一颤。
　　上面写着：南城灾发疫病，恳请将军救救百姓。
　　……
　　大厅还是一片莺歌燕舞，时鸢缓步于楼梯间，事情郁结心口，眉间不自觉紧皱，同寻欢作乐，喜笑颜开的他人格格不入。
　　突然二楼传来白栀的惊呼声，时鸢神色骤然一变，快步上楼。她越过层层人墙，发现里面争吵的全是熟人。
　　“我不管，本公……本小姐就是不许你带走她。”
　　穗安公主脸上带着面纱，独露一双杏眸，发间的玛瑙簪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在光线的折射的下，似夜间闪烁繁星。
　　身后的侍女水仙面色焦急，想劝又不敢上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对面同样隐藏身份的五皇子眉头一皱，后头跟着的黄衣男子看见后，眼珠子一转，心底暗暗思索起来。
　　黄衣男子名杨禹，是京城杨氏子弟，杨氏门楣不低，他瞧对方衣着华丽，应当是某个偷跑出来玩的世家小姐，五皇子碍于身份不方便出声，不如他来做这只出头鸟，既能讨好五皇子，又不会损失什么，可谓是一箭双雕。
　　想通后，杨禹立马抢声：“小娘子凡事还得讲个先来后到吧，小百灵可是我们这边先看中的。”
　　杨禹伸手指了指白栀怀里的小百灵，双眼微眯，语气威胁道：“夺人之物，不好吧。”
　　老鸨会给每个买来的姑娘取一个艺名，百灵，百灵，拥天籁之声，却仍是笼中鸟。
　　白栀见状，手里的力气紧了几分，双目怒睁，以纤细的身躯挡住周围不怀好意的视线。
　　“那又怎样？”穗安公主反问道，丝毫不畏杨禹话语底下的刀锋。
　　杨禹跟在五皇子身后作威作福惯了，头一次被人顶撞，一句话堵在嘴边半晌才吐出：“你莫要太过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起来，掠去现场绝大多数的视线，时鸢趁机挤进去，来到白栀身旁。
　　“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声音，白栀下意识地作出防御姿态，待看清来者是时鸢后，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眼底的警惕登时转为喜色：“你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要开始慢慢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