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骰子攻略剑仙》星辰之左

74、困兽犹斗

　　几人再一眨眼，已经是乘着一叶小舟，飘荡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之上。风高浪险，这小舟不见怎么往前行驶，倒是好有几次都险些翻船，船身上的木板更是发出了危险的声音，让人担心它什么时候就会被浪涛拍散。

　　垂云站在船尾，广袖一振，风浪顿时安分下来，而小舟也和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蟠三静静立在一旁，警惕万分，怀疑水下或天上会突然出现什么异动。戚久坐在靠近船头的位置，将手中提灯举在前面，奇异的幽蓝火焰极度接触到飞溅的水花，却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像是被添了燃料一样烧得更旺盛了些。

　　“好重的阴气。”

　　他看着灯中的火焰说道。

　　这盏灯虽然本来不该是他的东西，但都拿到手里这么久了，他自然清楚也底细。这盏灯炼制成型之时便用了数百人魂与上千妖魂，炼制它的人希望魔器强大，又特意找了几个仙道修士为其血祭，企图借助仙修的神魂令其品级更上一层，没想到被抓来血祭的几人心志坚定，竟然反而影响了魔器的特性，除了能够号令阴气与万鬼之外，竟然还会慢慢净化阴气。此时光芒大盛，便能说明周围阴气浓郁到了他前所未见的程度。

　　对于炼制它的魔修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不过那人也用不着伤心太久——他的性命很快就和刚炼制好的灯盏一样，一起同被戚久夺走了。

　　楚云归在他的对面落了座。楚云归在一开始的时候看了几眼水下的情况，见到了无数面目模糊不清的人形，紧接着，他便感觉到自己“听”到了那些阴魂发出的絮语，似乎是与水下阴魂共感了。害怕被迷惑，不敢多看，坐下以后就开始闭目静心。

　　小舟又朝前行了一段距离，忽然，楚云归睁开了眼睛。

　　戚久也微微侧过头，朝右前方的一点望去。耳畔海声不息，舟中几人却听到了一道唱念交错、极其清晰的声音。

　　“逍遥道难成，北冥亦苦寒。”

　　缥缈难寻的人声顿住了，船身忽然一震，若不是几人修为足够再加上警惕着周围，恐怕会直接落进水中。看向周身两侧，无数周身阴气极重、面目不清的人形都浮在了水面之上，伸出苍白的手臂扒住船身，将小舟向两侧扯去，使其发出了可怕的咯吱声。

　　垂云尊主与蟠三各自御使风浪，意图将阴魂驱逐出去，不料对这些东西都作用不大。就在此时，那道缥缈诡谲的声音再度响起：

　　“沧浪堆成白玉阶，鱼龙潜渊恐出游。”

　　自天际起，震荡不息的玄色海面之上忽然出现了一线霜白，很快，白线推进到几人面前，竟然是海面在转瞬之间就凝结成了冰层。海水依旧在掀起浪头，于是海面开裂，巨大的冰块被水波推动，越掀越高，朝海面上一叶扁舟碾压过来。冰块彼此碰撞，正像是堆成了一道道白玉阶梯。

　　楚云归率先一剑斩出，将迎面而来的冰块粉碎成了碎末，然而也耗费了不少灵力。

　　怨魂却不受冰层影响，船身已经被侵蚀出了深黑的痕迹。

　　这回冰层倒是很容易就被水流推开了，垂云尊主见几人头顶有青鸟盘旋游弋，越飞越高，似乎有万丈之远，松了一口气，对几人说道：“快到了。”

　　楚云归立于船头，几道剑气拂过，攀附在小舟两侧的阴气顿时散尽，船身却忽然颠簸起来，戚久用灯杆勾住了他的衣带，将人从坠落边缘带了回来。

　　“有东西藏在船下。”听楚云归道谢，戚久也只是高冷地点了点头，俯身朝水下望去，正好与一张模糊的面孔面对面地对上了视线。见这东西还妄想将他拉下去，戚久手中的灯杆小幅度转过半圈，灯罩之中蓝紫色的火焰中分出来了一点火焰，朝下落去，甫一触及阴气便剧烈燃烧起来，很快就从与他对视的那只怨鬼身上蔓延到了周围的一小片海面，阵阵鬼哭声立刻萦绕着船身响起。

　　有不少被烧至重伤的怨魂都被吸入了灯中，成为魔器所御使万鬼中的一部分。

　　一股庞大无比的阴气终于失去了耐心，显露了出来，几人的视野顿时模糊了起来，犹如深陷在迷雾之中。楚云归手中掠影剑与戚久所持灯盏一齐发动，剑光与蓝紫色的火焰交错在一起，凄厉鬼啸过后，覆盖海面的庞大灰色迷雾立刻一清，眼前的海面再度清晰地显现了起来，几人这才发现小舟已经迷航，在原地徒劳地转着圈。

　　小舟终于挣扎开水中阴气的束缚，再度向前冲去，几人终于见到了一座孤岛。孤岛之上隐约可见城门与城墙的影子，孤岛四周则皆是悬崖峭壁，岩壁洁白如冰雪，突兀出现在了一望无际的玄黑色汪洋之中。

　　“奈何咸池有蚌，生育明珠，化瑶台银阙，号曰冥海……上通高天，下至黄泉，中接山海，为三界之市集……列宝罗珍……”

　　声音再度响起，这回却变得不再清晰，而是时断时续，在风中越来越小，最终接近于无，终于再也没有声息。

　　“前方不对劲。”戚久也站了起来，此时已无人操纵小舟，两侧怨魂仍不舍地扒着船身，只不过不像先前那样凶狠地想要将船打翻，而是扶着船身，将其推向前方巍峨的城池。

　　提灯之中的火焰越来越明亮，逐渐变成了一团炽烈的火球。

　　戚久以指尖取火，将火焰抛至船身两侧，使其覆盖在船侧，包裹住船身。怨魂不敢沾上一星火光，有火舌驱赶沿着，两侧人影都远远地退开，一个个模糊的面目定定地望向几人所在的地方，饱含幽怨与不舍。

　　然而船身依旧向前飘去，最终撞在了礁石之上，粉碎成了无数木板与木屑，铺在白沙地上。

　　戚久忽然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回头一望，只见身后的海面忽然消失不见，犹如未曾着墨的白纸，像是画面上忽然多了出来“空余”的一角。

　　“怎么？”楚云归一路上对他格外关注，见他回头，也跟着朝后望去，见到这离奇的一幕，一双桃花眼也被瞪圆了。

　　他走到白沙滩边缘，对着空茫的地方挥出几道剑气，面前却好像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连空间都变作了虚无，试图用神识探视，却也只是验证了这件事而已。

　　“看来我们只能往前走了。”戚久已经发现了这件事，他眨了眨眼睛，没有扇子还真是不习惯。

　　再看向垂云尊主，他发现对方也在用一种介于警惕与迷惑之间的神情看他，有些不明所以。不过，面对此时的情景，他想垂云尊主或许才更该费心，于是问道：

　　“妖王陛下应当知道这里是哪里吧？”

　　垂云仍紧紧地盯着他，目光中的警惕与迷惑不变，但似乎没有多少敌意。听见他的话以后也只是愣了愣，望向了立在峭壁之上的城门。

　　“冥海城。”

　　垂云神色冷肃，皱眉向上望去。一阵风吹过，蟠三心里发毛，忍不住又往垂云尊主身边靠近了些。他并没有多问什么，但也隐约明白过来了什么，意识到自家妖王不定期离开北海是去了哪里。

　　楚云归已经确认他们所来的地方是真的已经化作虚无了，有些困惑不解地朝着一片空茫的地方看去，过了一会儿才收回了目光。

　　他当然也听到垂云尊主提到冥海城了，想起刚跟着戚久来到溟墟时听说的那些故事，反应过来什么。

　　不过谁也不会认为这里当真就是真正的冥海城。

　　见另外几人还在观望高悬头顶之上的城池，楚云归就近找了一座礁石，靠在不被人注意的背阴的地方，用法术清理干净自己身上的血迹。就在他思考着自己究竟是该换身外衣还是将就一下的时候，礁石后面突然冒出来了一个脑袋，把他吓得险些出剑。

　　等到看清这颗脑袋属于自己的临时队友“华胤”以后，他才将剑尖垂下，指向地面。

　　戚久摆弄着提灯，很不走心地为自己突然冒出的行为辩解道：“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看着他手上明显不是仙修法器的提灯，楚云归的目光如剑般从他头顶一寸寸扫过，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是华胤。”他肯定地说道。

　　“你怎么能够确定我不是？”戚久反问，但很快又变相承认了身份，“现在还是用华胤一名称呼我比较方便吧？”

　　他们两人也没有太多能说上话的机会，戚久的话刚一说完，脚下的大地就开始剧烈震颤了起来，而此时众人却无暇顾及自己的安危了，纷纷抬头看向天穹之上两人交手、致使星移斗转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