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骰子攻略剑仙》星辰之左

69、梦入黄粱

　　“看来是我想错了。”戚久看着洞口内堆在一起的几人，有些嫌恶地往后退了半步。

　　洞外的路还算宽阔，和石制的洞壁同色，都是一种灰败的惨白，他们所在的那间石洞格外偏僻，周围只有这么一间屋子。

　　但他和楚云归沿着路继续向外走去，景象就变了。道路错综复杂，两侧遍布着密密麻麻的洞口，犹如蚁穴一般，时而曲折向上，时而又不断向下，仿佛要沉进无量深的海底。

　　其他洞穴之内可就不那么宽敞了，他们看过的许多洞穴里都堆着至少三五个人，处于昏迷状态，也就管不了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扭曲姿态了。不过若是忽然清醒过来，他们或许会感到更加绝望，任谁上一秒还在享受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像肉虫一般地被丢在了地下也不会觉得好受。

　　“我觉得我们还真是挺幸运的。”面对着洞穴之内的景象，楚云归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戚久连连点头。

　　这样的洞穴让他想起来了一些不是那么好的回忆。很久以前，在他杀死入魔的吴超、重伤当时的剑阵峰峰主吴恒之后，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独自一人踏入了剑阵峰的后山。

　　他在一座有些类似的山洞之中看到了累累尸骨，听见吴恒伤心欲绝的呼号声：

　　“吾儿好生不幸！你说你天资太差受同门耻笑，为父无能，为你筹谋多年，终于寻到了换灵根的法子……又好不容易寻到与你相匹配的天灵根，日夜担心会被掌门发现……如此这般艰辛，终于快要等到了日子，眼看着就能为你更换灵根……”

　　“谁知吾儿竟被那小子所害！戚久，我必杀你！我定要让你为吾儿偿命！”

　　戚久听到这悲痛的声音，吴恒哭喊得撕心裂肺，他却只觉得可笑。

　　换灵根……换灵根……原来灵根竟然也是可以换的吗？

　　这是什么邪术？哪怕吴恒尚未堕魔，也已经与堕魔无异了……不如就此送他上路。

　　阴森冷风吹拂过树梢，穿过石隙，变成了阵阵鬼哭般的声音。在万鬼哭号声中，戚久闯入阵中，与吴恒缠斗起来。

　　然而，被摆在阵法中心处的那名少年双目空洞地望向天空，他的四肢遍布被剖开的口子，身上的血早已流干，被取走作为炼制人丹的丹材。血流尽了，戚久就连施救都无法施救，只能在杀死吴恒之后为他诵念一段悼亡超度的经文。

　　数年之后，他已经当了很久的魔修，甚至已经认识了还在冥河幽山当右护法的单思愁，某一次路过天虞城，在城外遇见了一个拿着剑却早已失去剑心的剑修。

　　在那名剑修的身上，他看到了熟悉的东西——原本不属于他的灵根。

　　……

　　各个洞穴之中的禁制都是同种的，还算好解开，令众人陷入昏迷状态的则是蜃妖的天赋能力，

　　“这不是白师弟吗？他也来海市了？”

　　戚久和楚云归躲在一旁，等待着巡逻的蚌精走过去，朝身后洞口看了一眼，戚久有些惊讶地传音说。

　　“我还是和他同路过来的，不过后来又出了些事，分散开了。”楚云归答道。

　　他想起来了路上遇到的另一个修士，顺带着问了戚久：“你听说过天虞华家吗？”

　　“听说过一些，是附近天虞城中的世家，有世代相传的剑阵和配套的一组静风剑，别的就不知道了。你是遇见华家的人了吗？”

　　戚久的回答与白知夏那时的介绍没什么两样，天虞华家毕竟也不算什么举世知名的大族，除非与他们有什么联系，一般修士也就知道这些了。

　　“来的路上还遇到了一个自称华胤的人，”楚云归想起那人，还是觉得那人身上有种违和的感觉，“我没从他身上发现什么问题，可还是觉得不太喜欢此人。”

　　“这里面为什么还有一只鸟？”

　　白知夏待在最外面，将洞穴之内的情形挡了个干净，白知夏翻了个身，戚久才看见里面还有一个完全变成孔雀样子的妖修。

　　“哪种鸟类？不会是孔雀吧？”楚云归想起了一日前的尴尬事件，问道。

　　“确实是孔雀。”戚久数了数人头——和鸟头，发现居然还有一个人在里面，“还有一个穿得金灿灿的家伙。看这个审美取向，肯定是九天派的人。”

　　“他就是九天派的，我被困在秘境之中的时候见过他。”楚云归见蚌精已经都走了，也来到洞口之前，浑身珠光宝气、被压在白知夏和孔雀之下的那人正好露出了脸，“我记得他好像说自己是九天派的掌门之子，叫陆华？”

　　戚久在记忆中找了找这个名字，发现……并不认识。

　　没有一点印象的那种。

　　就连九天派在他脑中都没什么印象，只剩下人傻钱多好骗了。想了半天，也只能隐约想起九天派的掌门似乎是个中年外表的修士，叫陆长生还是什么的。

　　楚云归一剑刺去，就将禁制破开了，把三人拎起，并排排列在地上，神色严肃地站在三人中间，看上去像是仵作在验尸。

　　“怎么了？”戚久望了过去，心说不知道白知夏和这个叫陆华的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若说是幸运，不光遇上了青陵城的事现在还被抓了；若说是不幸，这两人又遇上了他们，大概算是又捡回了一条命。

　　“我叫不醒他们，这蜃气竟然如此可怕？”楚云归原本还怕几人被唤醒以后会惊叫出声，担心他们会引来守卫，却发现自己怎样都没法将他们唤醒。

　　常用的那几个办法都试过了，他甚至都直接用上了物理手段，用剑鞘抽了陆华一下，这家伙却反而吐出了几句梦话。

　　这家伙不愧是人傻钱多派的，说出来的梦话也很是可笑，让人忍俊不禁：

　　“还是师姐好！师姐真是大好人！也只有你才不会直说我又被人骗了，还会安慰我，呜呜呜谢谢你——！”

　　戚久刚想笑，就听见这家伙又说道：

　　“那个，论道会第一大佬，您是叫楚云归对吗？可以在我的剑上刻个字吗？放心，我绝对会好好珍藏的！”

　　他差点一不小心就把陆华给掐死了。

　　楚云归见他生气，凑过来在他的唇角蹭了蹭，好笑道：“他就是在秘境之中想偷袭我的那人，我把他的剑斩断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怕我扔下他不管，居然想用断剑雇佣我当保镖。”

　　“你该收的，九天派弟子浑身上下都是好料，把断剑熔了重铸一下也不错。”

　　戚久替他惋惜。

　　“下次再遇见九天派一定不要手软。”反正这群人早就是他们魔修的钱袋子了。

　　他其实也没怎么生气，反正自家养的剑修就是这么优秀，会被别人看上也不奇怪。何况陆华还不是看上了谁，而是有一种类似崇拜的情绪在？

　　他不过是觉得陆华这人做个梦也不安生，嘴里嘟囔个没完有些惹人烦罢了。

　　戚久刚想着要不要给陆华来一道缄言术，就听到这小子又说开梦话来：

　　“饭钱多少？一百灵石？中品还是上品？什么，只要下品就行了？太棒了太棒了，我今天这是走了什么运！”

　　两人面面相觑，楚云归有些茫然地开口问道：“原来一百上品灵石也不算是多少钱吗？”

　　戚久低下了头。

　　魔尊谢流徽自然看不上这点灵石，但这又跟他天行门戚久有什么关系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所以说你可以尽管敲诈，嗯，不对，是要价，没钱的时候尽管给九天派开价就行了。”

　　戚久将几人检查一遍，了然道：“你意志坚定，自然容易醒来，他们几个这是陷进美梦里去了，自己都不愿意醒过来呢”

　　“这手段有些像是魔道迷花谷的风格。”戚久不觉得这真的是迷花谷干的，一方面是因为阮青荇还在他的控制之下，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布置迷梦的人所用的手段要比现在的迷花谷门人高明许多。

　　“布阵之人的目标似乎并非要将我们困在这里……”戚久作出了判断，“这就有些麻烦了，如果那人的目的就是梦本身，我们或许还要进入其中一看。”

　　“不知道在梦中还是梦外更加危险？”

　　“肯定是梦中了。”

　　“那就由我入梦，你在外面为我护法。”楚云归听了他的话以后立刻说道。

　　“也好。那就在此地吧。”戚久在洞内布下禁制，又营造幻象迷惑往来的守卫，将两人一鸟往旁边推了推，把孔雀华丽的尾羽都弄得乱七八糟的了。

　　他从储物戒中掏出来两个蒲团放在地上，对楚云归说：“抱元守一，面对我坐下。”

　　楚云归依言端坐在蒲团之上，双目禁闭，呼吸轻缓，很快就发现不正常的强烈困意向自己袭来，也不再作抵抗，任由自己沉沉睡去，很快就坠入梦中，只有睫毛才有轻微的颤动。

　　戚久护着他的神魂，见他已经沉睡，便将深广似海的庞大神识放了出来，开始仔细探查这诡异的所在。

　　他的目光则是落在楚云归的身上。

　　无论是亲自沉入梦境还是护持着楚云归进行探查，他都有自信能控制住局面。不过，既然是迷惑人心、让人不想回到现实的美梦，戚久并不是很想亲自体验一番。

　　梦总是要建立在现实之上的，他想不到怎样的梦才能称之为美梦，自然更想不到怎样的美梦才能迷惑住他。

　　护持之人可以看到被护持者的梦境内容，这也是他所不愿的。秘密太多，就也有太多不便的地方。

　　不知道楚云归究竟会做怎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