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用骰子攻略剑仙》星辰之左

68、蜃气结楼

　　“没什么。”楚云归本想开口，看到华胤却敷衍道，“只是觉得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戚久沉默地转过了头去。反正他也只是好奇而已，一点都不担心楚云归听了这段往事以后会不会产生什么想法。

　　越是往前走，来往的人类修士与妖修精怪就越多，前方停泊着一座巨大的楼船，船首站着几名化作人形的妖修，周围还有不少虾兵蟹将维持着秩序。戚久遥望过去，见其中气势最强的那人眉目与蟠十一有几分相似之处，便知道此人就是蟠三了。

　　庞大的楼船停泊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犹如矗立在浪涛之间的一座岛屿，奢华炫目的外观更是令不少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白知夏有些激动，他知道自己的实力高低，这次也只是想来观战，路遇楚云归以后就想着要顺便和他套套近乎，没想到居然会受到这种招待。虽说是看戏的，但能享受这么一次，回去之后说给他的朋友听也能把那帮子人羡慕得不行。

　　他前段时间不光遇到了传说中的戚师兄，还在青陵城大劫之中平安活了下来，白知夏回到宗门之后把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可是小小地出了个风头，之后还被一为道号广清子的长老看中，一下子就成了内门弟子。

　　他这次之所以会跑来溟墟海市，就是打算淘一些便宜的材料再给自己做点实用的法器，好应对过段时间的门内考核。

　　有些在各大商铺卖出高价的材料在妖修那边却成了便宜卖的货物，在海市里买要比在别处买便宜许多。

　　垂云尊主派来的楼船由上等灵木制成，阳光洒在宽阔的船身上，顿时熠熠生辉；甲板之上的阁楼层层叠叠，错落有致，从窗户之中隐约能窥见其中华美的陈设；船头处则矗立着两尊雕琢得极其细致的漆金龙首，龙眼之中镶嵌了斗大的明珠，因而显得炯炯有神，仿佛随时都会腾云而去。

　　戚久只看了几眼，心说这位妖界尊主确实挺有财力，怪不得蟠三和蟠十一都会选择来投奔他。

　　太玄剑派所镇守的离渊之中就有一片魔气翻涌的大泽，楚云归对楼船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反而对为首的几名妖修和周围的虾兵蟹将更加好奇。与从离渊中爬出来的那些东西相比，妖修的原形绝对称得上眉清目秀了。

　　溟墟之中水族妖修占多数，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市的原因，其他的各族妖修也数量不少。

　　他的视线被一个孔雀妖修给吸引走了，那只孔雀足有一人之高，穿着人的衣服，衣服里也露出了一双人手人腿，偏偏从领子中探出来了覆盖着羽毛的纤长脖子和一颗鸟头，屁股后面还露出来了拖地的长长尾羽。

　　楚云归的视线忽然被白衣修士挡住了。

　　“华胤道友？”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抛开那种不知缘由的抵触，他总觉得这位新认识的道友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尤其是在对方看向自己的时候。

　　戚久眨了眨眼睛，问他：“在看什么？”

　　“我在看那边的妖修，”楚云归又望向了孔雀妖修，“我在想他的尾羽究竟是从哪里伸出来的？难道是在衣服上开了个洞吗？”

　　他越说声音越小，生怕被听见了。

　　戚久“哦”了一声，为了维持人设，没有再多说什么，却也不由得好奇了起来，所以说难道真的是在衣服上挖了个洞吗？

　　那名孔雀妖修忽然感觉背后发寒，向四周张望几下，也没能发现什么异常，心里却更加恐慌了——

　　他虽然没有发现谁要对自己不利，但却发现了好几个人类修士在盯着自己的屁股猛瞧。

　　喂，所以前辈告诉他人类都是变态，真的不是在骗他？？？

　　被孔雀妖修发现的人类修士当然不包括戚久和楚云归，在发现孔雀妖修有动静的那一瞬间，他们就迅速地低下了头，装作在看对方的剑。

　　“华胤道友的剑果然是一把好剑。”感觉到孔雀妖修在打量着他们，楚云归硬着头皮说道。

　　“楚兄的剑亦是。它有名字吗？”戚久将自己的目光死死固定在掠影剑上，生怕不小心移开了让孔雀妖修怀疑到他的头上。

　　“此剑名为掠影，由我知己好友相赠。”楚云归回答道。

　　“好名字。”戚久赞道。

　　孔雀妖修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间产生了一些诡异的同盟之感。

　　这时，白知夏突然看够了垂云尊主的豪华大船，很有求知欲地问道：

　　“你们说，那只孔雀的尾巴是从哪冒出来的？”

　　孔雀妖修猛地一回头，锐利的目光锁定了白知夏，衣袖振动间飞出三枚锋利如刀的羽毛，避过要害，穿透衣物，眨眼间就将他钉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而就在白知夏开口的瞬间，戚久和楚云归就一人一边朝两侧闪去，闪到了不会被怀疑成和白知夏是一伙的距离上。

　　“师兄？”白知夏晕晕乎乎地抬起了头，没看见戚久也没看见楚云归，只看到了一道尖尖的鸟喙。

　　“……啊？”他甩了甩脑袋。

　　又过了几秒，他发出了尖叫：

　　“杀、杀人了——！”

　　楚云归有些担心，盯着白知夏，打算赶在孔雀妖修真的下狠手之前救下他：“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戚久答道，“应该。”

　　“可是他好像都口吐白沫了。”

　　“对方没有动手。”

　　“看出来了，所以他为什么晕过去了？”

　　“不知道。”

　　白知夏这么一晕，孔雀妖修也慌了，真以为是自己动手的时候不小心把人给弄伤了，赶紧救人，又是法术又是丹药的折腾了半天，终于把白知夏又弄醒了。

　　“你没事吧？”

　　白知夏睁开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就看到了鸟类的尖喙。

　　他又晕过去了。

　　戚久看出了些门道，问：“你听说过尖嘴恐惧症吗？”

　　“没有，这是什么？”楚云归刚才还以为自己眼力不行，这回则确认了白知夏真的是自己晕过去了。

　　“怕鸟嘴。”戚久说。

　　“还有这种事？”楚云归半信半疑，“真是这样的话，我记得天行门里饲养着不少灵鸟作为坐骑？那他怎么办？”

　　“……”戚久也很想知道。

　　“希望垂云尊主是以人形或者鲲的姿态出现吧。”他说道。

　　这场小小的闹剧只是个插曲，很快，众人就被邀请到了楼船之上。而还没醒过来的白知夏也被以为是自己伤了人、良心上过意不去的孔雀妖修带走了。

　　“别管他了。”见楚云归打算过去，戚久挡在了他的前方，“不会有事的。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做的不对，长个教训也好。”

　　楚云归诧异于他竟然说了这么多话，又看着孔雀妖修周围跟了一堆妖族侍卫，早就登船，而周围已不剩几人了，便点头说：“那我们先走吧。”

　　……

　　直到被邀请到船上、看过几轮对决之后，楚云归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轻易地就信了他的话。可再看向华胤，他又觉得这人确实让他觉得很值得信任。

　　“这位客人，醒醒？已经散场了，请跟我去客房休息吧。”

　　被一只手轻轻推了两下，楚云归才醒转过来，意识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且还睡到了散场。好在这次前来参加的人也有很多，明天还有一天时间，他才没有错过时机。

　　他站起身，仍有些恍惚，发现唤醒他的是一名肤色白皙、身材娇小的侍者，化形化得极好，也不像在溟墟之中见到的许多妖族一样喜欢刻意保留一些能表明种族的特征，看不出跟脚为何物。

　　“对了，之前一直坐在我旁边的人呢？他去哪里了？”楚云归发现除了他以外竟然真的没有其他人了，想起一直让他觉得古怪的华胤，问道。

　　“客人们都已经住下了，我们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侍者柔柔说道，见楚云归在看他，便答道：“这位客人是在好奇小人的跟脚吗？小人是蛏子成的精，我们一族确实很难看出跟脚，也难怪客人们都会好奇。”

　　“是吗？”楚云归扶着额头，觉得头痛欲裂，似乎是醉酒了。

　　他喝酒了吗？

　　楚云归试图回想，记忆却乱做了一团，勉强才能想起从未露过面的垂云尊主慷慨的很，众人刚一坐下，就有一队队红裙的鱼妖侍者过来上酒，而他在观战过程中似乎也饮了酒。

　　“客人，快走吧，夜要深了。”侍者催促道。

　　疲惫感涌了上来，楚云归开始觉得困倦，他觉得自己确实需要赶紧休息，免得明天……明天……

　　“客人，到了。”侍者柔柔的声音似乎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楚云归的掌心触碰到了木质的门，轻轻一推，就栽进了屋内。

　　“晚安。”侍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脚步声远去了。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楚云归眼中的迷蒙散尽，清醒得仿佛从未醉过。他抽出掠影剑，掌心在剑锋之上抹过，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血液被掠影剑饮去，眸光时而清明时而迷离涣散，终于稳定成了清醒的状态。

　　剑光一闪，与金紫的符文碰撞，剑锋止步，灵光熄灭，不过在那一瞬之间，两人都看清了彼此的面容。

　　“戚久？你怎么在这里？”楚云归仍对面前之人的身份有些怀疑，望向戚久。

　　戚久没有立刻回答，以扇指四方，屋内四角顿时又出现四道符文，很快消失不见，屋内的景象却骤然变化，从雕梁画栋的奢华模样变成了一座简陋狭小的石洞，堪堪能容下一张床榻。

　　“怎么样，信了吗？”戚久拉住楚云归的手腕，将他往石榻上一带，“看来你我要委屈些了，只能在这里凑活一宿了。”

　　以血剑之后，楚云归就一直在持诵破妄咒文，看破室内真实情形，现在已经相信眼前的戚久是本人而非幻象，不过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这一日之中所发生的事。

　　他见洞口有阻止人闯出去的禁制，想要将其破开，手却被戚久按住：

　　“你先打坐，后半夜再行动。我给你护法。”

　　“这里是海底？”楚云归原本以为洞口之外的漆黑是因为此时已是深夜的缘故，见到一列发着荧光的巨鱼游了过去，意识到竟然比他料想的更加复杂。

　　“确实是海底。”戚久朝外望了一眼，正好见到一只长相凶恶丑陋的水怪冲了出去，咬掉了游在最末端的巨鱼的半截身子，在鱼身荧光的照耀下，水怪显得分外狰狞，丝丝缕缕鲜红的血液很快就染红了海水。

　　“别想了。”他说，“多想无益，先休整再说。”

　　见楚云归乖乖地将剑收了起来，戚久也放松了些，刚才那话不只是在劝楚云归，也是在对他自己说。他虽然暂时以自己的执念制住了魔念，但仍未完全脱离这一阶段。

　　戚久看着楚云归顶着散乱的发丝和歪掉的发冠，完全没意识到的看向自己，觉得好玩，动了动手招呼他再过来些，伸手拆掉了发冠，如瀑的发丝立刻倾泻而下，垂落在他的膝上。

　　楚云归也学他，摘掉了他头顶上束发的发簪，两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看向彼此的眼睛，忽然一同笑了起来。

　　“不管是谁在动手脚，他肯定要后悔把我们引来了。”戚久嫌石床冷硬，又往楚云归身边凑了凑，见他现下也不打坐，干脆倒在了他身上。

　　楚云归环住了戚久，让他靠得更舒服些，问道：“之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似乎是喝了酒，而且还醉的不省人事……但这根本不应该，我不可能会选在这种时候喝什么酒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半日之前，我想着你应该会往这里来，就直接过来了。不过我们应该恰好没看见彼此。席上根本没有什么酒，你我二人以及其他修士被蜃气所迷倒是真事。”戚久略过自己那些身份的事讲述道。

　　“或许是因为神识略强些的缘故，我勉强抵抗住了，保持了些许意识，被那侍者引领的时候趁其不注意进了别的房间，本来只是想试试会有什么影响，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合就遇上你了。”

　　他实际上没有受任何影响，刚上船不久就差遣了百里远山过来扮成“华胤”的样子接替了他。让百里远山伪装高冷类的角色果然比他亲身上阵要更加方便，都不需要怎么伪装。后来船上众人全被迷晕，百里远山作为傀儡也不会受什么影响，他就让百里远山听侍者的话行动，自己则隐在一旁，观察着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见到侍者之后，他就确定这绝对不是妖界北海宫中本来的人手。

　　北海宫中的侍者向来都以鱼妖为主，再不然也是虾蟹海蛇之类的，从来没有出现过蚌精之流。而在众人登船之后，“蟠三”也再没有出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