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is not when i stand in front of you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you're not sure I love you 而是爱到痴迷 It is when my love is bewildering the soul 却不能说我爱你 but I can't speak it out 第二章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原来还黄豆般大的雨珠已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了。袁乐梅刚刚帮着丈夫梳洗完就听到楼下丫鬟小佩的大嗓门。 “小姐,小姐,信!信!”小佩兴奋地举着一个信封,毫无规矩地直直地朝乐梅跑了过来,一路上不免引得柯家的几个老佣人侧目。 “小佩这丫头,还是这么冒失。”柯起轩看着风风火火跑上楼的小佩,转头对着妻子说道,“人小嗓门倒大的很。” 小佩一听到自家姑爷嘶哑的声音,再看这位姑爷的面具,就一个哆嗦,立刻站正了身姿,恭恭敬敬地递上信笺,这样子倒是逗乐了乐梅。 “你呀,就知道怕他,不怕小姐我了。”乐梅一边接过信一边逗着自己的贴身丫头,“你胳膊肘往外拐啊!” “小姐,小佩没有,因为是太太来的信,所以······”年轻的丫鬟哪里经得起自家小姐的调侃,忙不停地解释着,生怕小姐不相信自个的忠心。乐梅一听是自己母亲苏映雪寄来的信,也不等去书房,立刻就拆了看起来。 柯起轩见是自己岳母寄来的信,便冲小佩摆了摆手,制止了她词不达意的解释,打发了她去厨房帮忙,便转过身来看着妻子高兴的神情问道:“看你这样子一定是些好消息,岳母可是答应过来了?” 原来自从这小夫妻俩决定投奔表叔少展来上海发展后,不仅柯家上下反对就连一向疼爱乐梅、思想开明的姑爹韩伯超也不同意,惟有乐梅寡居的母亲苏映雪支持他们的决定并帮他们说服了其他人,在这一点上柯起轩是极其感谢岳母的。因乐梅的父亲因病早逝,夫妇俩的本意是要带走寄居在姑太太家的苏映雪一同来沪居住的,可是映雪却不愿意,只说自己要守着已故老爷的墓,便留在了四安村。这样算来,到了今日,乐梅已快有一年不曾见过自己的母亲了,所以当起轩在上海的事业渐渐步入正规,有了自己的公寓后,便写信给自己的岳母请她过来居住,也好和自己的妻子做个伴。 乐梅看了眼丈夫,笑道:“你那封信前几天才寄了出去,哪有那么快到的。不过好消息倒是有的,你猜猜是什么?” 起轩一连猜了几个也不中,只好无奈地摊手道:“我是真猜不出来了。” “你呀,生意上的事脑筋动的快,怎么现在倒变笨了!” “许是早饭没用的缘故,我们去用饭吧!”说完,起轩拉了乐梅下楼。 乐梅看着一桌子的菜,指着起轩说道:“你现在的胃口倒是越来越好了,怪不得奶奶非要让厨娘李婶跟着我们过来,原来是为了把你养胖。” 起轩也不说话,只是笑着为乐梅夹菜。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乐梅不禁想到那时候她与他头一次在柯家老宅寒松园里一同吃的那顿饭。 那一天是她和他的洞房花烛之夜。她头上压着沉重的大红喜帕,等待着新郎的她死死地拽着绣满牡丹的喜服,绷直着身子坐在洒满了花生、红枣的喜床上。她惶恐不安地盯着那扇禁闭的房门,陪嫁的小佩已经被喜娘赶了出去,只留下她一人孤零零地待在这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洞房里。深夜,当那扇装饰着红绸的大门终究被推开时,她紧张地握紧了拳头,连指甲嵌入手掌心也没察觉。她透过喜帕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朝她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她的不安达到了极点。当她忍不住想往后缩的时候,那人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向了一旁摆着各色果品的喜桌。她偷偷地转头瞥了一眼,却由于喜帕的关系依然只能看到个模糊的轮廓,她猜想这个走路不稳的人大概就是她嫁的丈夫——被火烧伤了的柯家二少爷——柯起轩。 说起来,她在柯家人还未提亲前早就曾听闻过这个人,他是隔山的雾山村的风云人物,对他的评语往往都是伴随着二表哥韩宏达的不屑和大表哥韩宏威的称赞。不论两人的言论有多么大的分歧,但往往最终都不得不叹一句这个人确实是个有大学问的人。那时还处在初恋的甜蜜里的她听到这些便偷偷地想起了自己的恋人——何明,他似乎也是个有学问的人,不知道是否和这柯家二少爷相识。 只可惜这甜蜜的思念却被之后何明的无故失踪和韩家生意上突逢的灾祸所打破。她为了报答姑妈一家对她们母女的收留之恩,在家人的眼泪与叹息里,嫁进了富裕的雾山柯家,嫁给了已被毁容的柯家二少。 看着近在咫尺的陌生的新婚丈夫,乐梅心里百感交集,有着对初恋夭折的痛惜,有着对母亲家人的思念以及对未知的婚姻生活所感到的害怕与恐惧。以至于在她出神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新郎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直到一盘乘满了点心的盘子伸到了她的眼前。她才意识到他与她已经靠得这么近了,她隐约地看见他脸上带着的面具。 带着面具的新郎见乐梅只是发呆,并不接过自己手里的食物,便把盘子搁在了一旁,又从喜桌上拿来了其它的瓜果给她。只是乐梅因为害怕与陌生,不知所措地迟迟没有反应。于是他又返回喜桌又拿了些果品来,如此往复几次,直至桌上的果品差不多都被他搬了个空,乐梅才怯生生地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由于这一天行礼下来,乐梅几乎没吃过东西,再加上之前精神高度紧张,这略一放松当真是又累又饿,接连吃了好几块点心,差点噎住。 一顿饱餐后,乐梅才转头看了眼坐在桌旁的新郎,见他并不再过来,就大了胆子问道:“你不饿吗?” 不想这一句话,让刚才还呆坐着的新郎猛地站了起来,直直地朝她走来,乐梅一呆顺手举起一旁的盘子挡在自己面前说道:“你别靠过来,吃的你拿走就是。”听到这句话,新郎却是一愣,站了好一会,乐梅举着的手臂都快酸了方才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回到桌边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静得只剩下他咀嚼所发出的声响。 这就是她和他在一起吃的头一顿饭,总共才说了两句话。新婚之夜的沉寂,哪里有如今这顿早饭间的温情。 当然,这只是乐梅的记忆,对于起轩来说,那是一个悲喜交加的夜晚。 当他毁容后,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穿着新郎喜服的那么一天,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太太疼惜自己这个苦命的孙子,为了让他高兴些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运用了柯家的财力,给他找了房媳妇成亲,说是为他冲冲晦气。就这样,在他还沉浸在对往昔沉痛的怀念里的时候,他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给生拉硬拽地套上了新郎的喜服,拖着他到老太太跟前草草地行了礼,他才明白过来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他反抗,可木已成舟,于是他只有把自己再度关进了落月轩里,直到深夜他通过楼上的窗户望着那依旧灯火通明的新房,心里莫名的一软,鬼使神差般地走出了大门,进入了属于他的洞房。 他一进门,新娘的一身大红喜服刺入了他的眼帘,他曾是多么希望这红色能有一天出现在他心爱的姑娘身上,可事与愿违,一切都被那场大火给毁了。他难过地低下头,却瞥见她紧握的双手,想到她也不过是自家老太太固执与疼惜下的牺牲品,他对这个尚未知道姓名与容貌的新娘产生了些许怜惜,只是现在的他实在不善于言谈,他嘶哑的声音也许只会让她更紧张。于是他默默地走向喜桌,拿了些瓜果给她,想要以此表达他的善意,可拿了许多,她却不见反应,起轩也不知该做什么了。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新娘吃了起来,还有点着急险些噎着。看着吃得欢快的新娘,起轩想起他与乐梅于元宵灯会的那次相约,跟着他偷跑开的乐梅吃着点心的样子,也是这样着急,也是差点噎着,那时他还取笑她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姐,倒像是谗鬼投胎。可这一转眼,物是人非。他有了妻子,却不是她。 正当起轩失落地想念着自己早夭的恋情的时候,他恍然间听到了乐梅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声音正是从那大红的喜帕下发出的。一瞬间,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想要看一看新娘的真容。可当他再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所说的话语后,他停住了脚步。他怎么能忘记了眼下的自己有多么的丑陋,布满伤痕的脸容,嘶哑低沉的声音,瘸了一条腿的残疾的身躯。他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明朗英俊的柯起轩,那曾经风华正茂的柯家二少早就随着那场大火一起被烧死了。 现在的柯起轩是个被烧残了,烧毁了的鬼,只会让眼前的女孩害怕地发抖。种种情绪激烈而矛盾地纠结在了一起,让起轩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一阵激动过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接下了女孩递给他的餐盘回转到桌边。他味同嚼蜡地吃着,咀嚼着,吞咽着,仿佛这么做就能吞噬下印在他心头的苦。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剩下了起轩的咀嚼声。 当起轩艰难地吞咽下盘里的最后一点食物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朝喜床的方向转头看去。只见新娘已经歪斜地靠在了床边,她实在是太累了,倚着床便睡了过去。一双纤细的素手垂在红色的裙摆上,显出几分女性独有的柔美,蛊惑着起轩像作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他起轩深吸了口气,轻轻地揭开新娘衣袖的一角,一朵红梅般的印记醒目地绽放在她雪白的手腕上——那是乐梅的胎记。毋庸置疑,躺在喜床上的新娘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袁乐梅。 为什么新娘会是她?为什么新娘要是她? 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他?! 深爱的她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认不得他。他爱她,现在却只能躲在这面具背后不敢言爱。 一滴,两滴,透明的液体顺着面具落下,带着起轩对于这交错命运的无限感叹与伤怀,滴在了新娘象征着幸福的红色裙摆上,酝开一点点的水渍。止不住的眼泪让他猛然起身,撞开房门,匆匆地逃了出去。木制的门轴被撞得“噶吱”作响,门上喜庆的红绸掉落在地,留下被惊醒的乐梅愣愣地看着他狼狈的背影。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多么甜蜜的名词,今夜却伤透了多情人的心。 在此后的很长时间里,柯家的二少奶奶一直独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