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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苦海无涯,修仙上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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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水失业了。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晕厥,而是因为他发疯把学生打进了医院。
因为无法向别人解释清楚自己的那些离谱的遭遇,齐水只好用压力太大情绪失控作为借口,不过这个说法根本不足以平息众怒,反而有些火上浇油,学生的家长非常场愤怒,一度因为这件事想把齐水和学校一起告上法院。最终,学校那边开除齐水,齐水本人则赔光积蓄并且下跪道歉,甚至被打的学生还帮着齐水向父母求情,这件事才算勉强结束。
当然,明面上是结束了,暗地里对方还不解气,于是齐水又在自己家门口被人套麻袋痛殴一顿,物理上将学生遭受的伤害还了回去。
齐水被打后也没有报警,自己买了点跌打损伤药就灰溜溜回了出租屋。那小出租屋门口也被人泼了油漆,怕是房东那边不太好交代。当然,还不止这些,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因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的人,闹得一整层楼的学生都来围观,这件事哪怕学校勒令学生不要外传,最终还是没有瞒住,齐水的恶劣行径被人发到网上,写成新闻,登上报纸,广昭天下,都闹到这个份上,哪里还有学校敢要齐水呢?可以说,他在本市的教育圈想混下去基本是不可能了。
最最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还是齐水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在迅速恶化,或许是受坏心情的影响,齐水现在不仅会晕,还会有剧烈的头痛,每次犯病都痛得直不起腰,倒在地上打滚,痛晕后再醒来时,浑身上下就像散架了一般,力气被抽干,徒留一阵空虚。
齐水很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去,他想远走高飞,可是卡里的钱甚至买不起车票。
齐水缩在自己的小床上,心头阵阵委屈。他以前所有奋斗的成果原来只是一个脆弱的气球,别人轻轻扎一针就破了。尘埃落定,自己仍然是当年在小学门口垃圾堆里翻食物的孤儿,从来就一无所有。
“你是谁?”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从齐水的手机里传来,他扭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遇”。遇?这是谁?齐水完全没有印象,他想大概是以前随手存的什么销售员的电话,自己现在这样也别想着还能买啥了,他伸手挂断电话,正准备扭头继续发呆,又有个电话打了进来,这次,屏幕上显示的是——齐水。
齐水给齐水打了一通电话?怎么可能。齐水觉得这是谁的恶作剧,把自己手机里某人的备注换成了自己的名字,想要故意吓他,谁会这么做呢?首先排除同事,他没有交好到会对自己恶作剧的同事,那就只有学生了,经常有学生借自己的手机给家长打电话,兴许就是趁那时候改的。
说实话,齐水现在很怕接触学生。他无比羞愧,不知如何面对他们,在如此重要的一年,给了他们这样恐怖的终生阴影,这是比赔光家产更让齐水难受的事。他害怕从电话里听到学生的指责,更怕听到他们的谅解和安慰。
齐水最终还是把第二通电话也挂了。
没有第三通电话再打进来,齐水闭上眼睛,很快陷入黑暗。当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不再动作,一只苍白的手从他的床底伸出,接着,长发覆面,一身白衣的女人爬了出来。她一点点扭动身体爬到齐水身边躺下,清亮的泪水溢满眼眶,但她的嘴角却带着邪佞的笑意,一张脸的上下两部分完全矛盾。
“嘻嘻,好可怜,好可怜。”
“都,是你害的,老娘,活该。”
“好可怜。”
“活该。”
“好可怜。”
“活该。”
“好可怜,嘻嘻。”
——
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齐水才慢悠悠爬起来洗漱,前一晚那两通电话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饥肠辘辘的胃提醒着现在究竟什么才是头等大事。无论如何,日子还是得过,总归不能就这样死了。齐水出门买了袋鸡蛋和两个西红柿,再加上屋子里还剩的大米,先把这一顿解决了再说。
齐水很快炒好饭做到床边,一边吃,一边盘算自己何去何从。目前赚钱攒钱就不要想了,能不饿死是首要的。其次就是这个租的屋子,得退,但是退就一定得赔钱,因为门口被泼了油漆,赔款加上自己剩下还没交钱的这一个季度的房租,是一笔不小的书目。齐水有些后悔当初为了搞周末辅导班租了这个套间,早知道该住学校宿舍,能省不少钱。最后就是,一定得离开这个城市,他这张脸虽说不至于人人喊打,但眼下那新闻热度正高,自己出门时不时还是会被人认出,受人白眼,被指指点点,齐水受不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搞钱,教书就不用想了,他不仅被学校拉黑,当然也被广大家长拉黑了。去搬砖、洗盘子、发传单,这些工作对以前的齐水来说可能是来钱的路,但现在也不好说,因为他会随时晕倒,洗盘子晕倒会摔盘子,那得赔钱,在工地晕倒更危险,可能会赔命。得想想,有什么工作是能一个人在室内完成的,晕上个半天也不怎么会被耽误到的……
“咚咚”。
齐水端着碗头脑风暴时,出租屋的门被敲响了,他拿碗的手一抖,怕不是那家人还是气不过要来自己家打人了?还是房东来催他赶紧搬走顺便把门口刷墙钱留下?
齐水叹口气,虽千百般不情愿,还是走过去开了门,结果门外谁都不是,而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男人。那男人戴副无框眼镜,留着过肩长发,看着斯斯文文,但是身高实在夸张,目测得有一米九往上,从下往上看他颇有一种压迫感。
“你好,请问是齐水齐先生吗?”男人开口问,齐水犹豫着点点头。
“哈哈,还好没找错,初次见面,我是闻人一叙,张晓珉的师傅,她特意托我来帮你渡过难关。”说罢,还不等齐水有什么反应,闻人一叙把脑袋猛地凑过来,直视着齐水的眼睛,“嗯,确实是打开了,钥匙在眼睛里。”
齐水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他不自在地退后几步,出于礼貌,还是给这自称闻人一叙的男子拎了一双拖鞋。对方也没客气,换了鞋就踏进屋内,然后他环视齐水家一圈,发现竟然没有自己能坐的地方。齐水这屋子小得寒碜,只有一个客卧两用的通间加连在一起的厨卫,吃住睡的活动空间极其有限,而且齐水当初为了挪空间给来上课的学生,客厅内除了床和衣柜就没有其他家具,后来没有学生来了,他就把借房东的桌椅也给还了回去。现在这屋子空得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你、你坐床上吧。”齐水说着,赶紧走到床边把自己咸菜一样的被子折起来。
“不用收了,咱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说完,闻人一叙就一屁股坐到床上,倒显得被子叠到一半的齐水很傻。
“那,水……”
“水来点吧。”
齐水放下被子又屁颠颠去给闻人一叙倒水,等把水杯递到他手里,对方当即灌下一大口,接着摆开主任开大会的架势,清了清嗓子。
“这个,齐先生啊,首先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这话齐水都不知道怎么接,他没说话,等着闻人一叙继续。
“那么,我问你,你最近身体有出现什么异常吗?”
嗯?齐水投去怀疑的眼神,这人抛出的问题竟然还挺精准。
“有是有……”
“好,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你还是个新手小白。”
“我没理解。”齐水如实说。
“就是说,你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场,它才刚刚开启,就失控了,于是把你撞得七晕八素。”
“还是不懂。”
齐水有点后悔放这个人进来,他说话没头没尾,很像精神病。
“好吧,这些之后我们再解释,你只要明白我知道你那些不适的原因就可以。我们先一起来总结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啊对,很抱歉在来前对你小小调查了一下,我先去了你原来的学校找的你,知道了一些事情。你因为打人被学校开除了,这事还上了本地新闻,想罢最近的处境应该不算太好,门口油漆看着是新泼上去的。这些是你对外的情况,而对内,刚才你自己也承认,身体出现了异常,可能还会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这些东西对你这样的新人来说应该是很难接受的。总之,你现在可谓是内外堪忧,心力交瘁……哦对了,你现在经济情况怎么样?”
“也、也不怎么样……”
“好,你内外堪忧,心力交瘁,还是个穷鬼!”闻人一叙在穷鬼二字上狠狠加重语气,说完还装腔作势停顿了一下,“恰好,这些我都能帮你!虽然一开始只是看在我徒弟张晓珉的面子上来,但我见了你后发现你根骨清奇,还合我眼缘,所以现在,我是百分之两百的真心诚意要帮你。齐先生,跟我走吧,我带你上山修仙!”
“啊?”
闻人一叙语出惊人,直把齐水听得瞠目结舌。他原以为这人是来搞传销的,结果他所说的比传销还离谱,竟然叫自己去修仙?他真的是张晓珉推荐来的吗?这简直就是一个满口胡言乱语的骗子。
“齐先生,你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闻人一叙肯定地说。
“我不怀疑才是不正常吧。”
“没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时会很难接受,修仙和尘世的鸿沟还是太大了,等你以后真正开始上山修行,你会逐渐理解一切的。现在,我们还是先把你的当务之急解决,走,一起找你的房东去,我们把这房子退了。为师我再call个弟子开辆货车来,帮你把这家搬了。”
“你等等!”眼见闻人一叙掏出手机就要打给他那弟子,齐水眼疾手快阻止这行为,怕是晚一点阻止他不仅家当要被人搬空,自己也得被这莫名其妙的骗子拖走。对于闻人一叙的话,齐水那是半个标点符号都不带信的,什么眼睛里有钥匙,什么上山修仙,什么根骨清奇合他眼缘所以他要帮自己,他一进门就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自说自话,擅自决定这个决定那个,甚至连“为师”都喊上了,齐水要是能信这种人的鬼话,那前头的二十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我们那里包吃包住,宽门大院,还有夜宵,不比你这满墙油漆强?或者你要还是信不过我,为师打电话给张晓珉,你与她核对一下就清楚了,你是第一次见为师,体谅你疑心重不懂事,你现在不信我总得信张晓珉吧,她还当过你的学生呢。”
确实,如他所说,现在这重重疑点只消给张晓珉打个电话核对一下,毕竟这人一上来找的由头就是“张晓珉让我来帮你”。不过齐水可信不过闻人一叙的手机拨出去的电话,谁知道对面是不是真的张晓珉,还是他一起来骗人的同伙,还是自己亲自打一个过去保险。
齐水拿着手机,戒备地看了一眼闻人一叙,转身躲进了厨房。听筒里传来“嘟”的接通声,不到三秒,张晓珉那熟悉的声音传来:“齐老师,抱歉啊我周末回家才拿到手机,没来得及跟你说,你打电话给我是因为师傅他已经到了对吧。”
“对,一个男的,戴眼镜,长头发,很高。”
“戴眼镜?”
“怎么?”
“哦没事,可能师傅觉得戴眼镜比较酷吧,不用管他。你的事我听说了齐老师,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大学生撒气的人,所以我猜是你的场暴走了,这才联系师傅来帮帮你。”
“晓珉,说实话,我很懵。你师傅一上门就叫我修仙,你也在说什么,什么暴走,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实在太离谱了,我不仅不理解,还觉得很可疑。原谅我这种情况下,真的很难相信别人,更枉论还要跟不认识的人上山,你说是不是?”
“嗯,齐老师,我理解你的顾虑,其实我当初和你一样觉得这一切都很扯,都是骗人的,奶奶骗我上山是想卖了我。可是上山之后我发现并不是,山上都是好人,大家认真修炼,各司其职,互不干扰,相互尊重,我真的很喜欢那里。可惜后来我爸妈离婚,我不得已下山和妈妈一起生活,重新回来上学,我真的很舍不得那里的生活。我和我妈的争吵你也看到过,吵的就是这件事。所以你看,你不用太担心,你上山可以过得很好,要是你不愿意在山上了,也可以像我一样下山重回世俗。而且我觉得,你现在跟着师傅走走,先把场稳定下来才是首要的,否则你根本无法过正常的生活。”
“场?场究竟是什么?”齐水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你就当是人的精神吧,把上山修炼当作是去度假修养身心,把师傅那当作是疗养院。”
还是像诈骗。
“放心好了齐老师,入我们山门不用交钱,山上包吃包住,修炼五天后有两天周末的假期用来放松,你还能周末下山玩,下山玩可以去师傅那申请下山补助,如果你有驾照的话还能开师傅的车去兜风呢。”
这比诈骗可离谱多了!
齐水听得话都说不出来,他现在觉得张晓珉早就被洗脑了,张母让她下山回去读书实在是一个明智的壮举。
见齐水不吭声,那头兴致高昂的张晓珉也打住话头,二人之间很是沉默了一阵,张晓珉才又开口道:“齐老师,一个已经走投无路的人,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这话像一把剑,一下戳到了齐水的软肋上。是的,张晓珉前面说得天花乱坠,都并不能打动齐水,唯独这句话无可否认,他已经走投无路了。现实并没有给自己挑三拣四的机会,那毫无理由的昏厥和头痛有多可怕,自己再清楚不过。
“怎么样?要不要来?”
闻人一叙不知何时蹿到了厨房的门口,此时正报臂看着自己。齐水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气:反正自己现在一无所有,骗钱没有骗命一条,这生活已经是一团乱,不如就信张晓珉一次,先上山试试。修仙这些齐水根本无所谓,能把自己的头痛和晕厥解决就已足够。
“好,我跟你上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