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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石头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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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钦原顺着鬼母指的方向,低头望去,却见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封没有启封辞的信。
他将信笺从信封中抽出来,轻手展开,只见信笺正中写着极为简短的一句话:
人间,朔北王城,红尾鸾鸟现世。
而在信笺之中,还夹着一只黯淡失色的绯红翎羽。
红尾鸾鸟?莫非是.......
莫钦原心下一惊,抬眼望向神情淡然的鬼母,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们所想,应当一致。”鬼母此时异常的平静,她那乌黑深邃的眼眸,恍若凝固已久的海面,看不见分毫的情绪波动,“自大战后,鸾鸟一族便隐世休养生息,不再参与外事,气数才得以延续至今。可当年鸾鸟一族遭受的打击实在太大,致使全族人丁稀落、将才凋零 ,这么多年来,都再未有人修炼出绯红翎羽。因此,如今还能有绯红翎羽的,除了.......”
鬼母顿了顿,莫钦原立即接着说了下去。
“除了千年前......就已逃往人间的舜华。”莫钦原将信将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可......舜华杳无音讯多年,为何会突然有了消息。”
“这就是我今日前来寻你的原因。昨日我在藏月阁修炼时,有一玄鸟未通报守卫小仙便闯入了我的寝宫,它将这封信叼到了我的身前,待我拆封阅读后,便化作一缕尘烟消失了。我想,应该是有人故意将舜华的消息传递到我手中,只是我并不知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信中附上的绯红翎羽,也许就是那人的威胁。这只翎羽暗淡无光,还残留着几丝血迹,想必是有人强行从舜华手中抢夺来的,就连她都难以抗衡的对手,不知会有多强大。恐怕......舜华早已凶多吉少。”
“所以,此事我只能找你来商讨对策,当年嘲风和舜华一同消失,天渊伤心不已,花了好几百年都没缓过神来,我若是告知了他,他必然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阻拦闯入人间,寻找他们的下落。”
“那送信的人,会是嘲风吗?”
鬼母摇着头,眼中闪烁着些许疑惑,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人间能知晓红尾鸾鸟身份的,除了早年间逃离玉京的天人仙兽之外,想来也不会有谁了。只是如今玉京和人间依旧交恶,我无法派遣密探前往人间调查,所以只能借助你那在人间游历的小徒弟之手,去朔北王城探查消息,助我查出真相。”
“这......”
莫钦原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脸上写满了忧虑,对于鬼母的提议,他无法赞许,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此人能从舜华手中夺来绯红翎羽,必然术法高强,极为难缠,绝不会是什么善茬。而云无晏区区一介凡人,不仅在修行方面毫无天赋,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术法武功没一样拿得出手,就连玉虚宫最弱的连泽莲生都打不过。要是同那人交手,云无晏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无疑是上赶着送死。
鬼母一眼看穿了莫钦原的为难和顾虑,开口恳求道:
“小石头啊,我知道你在担心你那小徒弟,毕竟他的法力微弱到在玉京山上出了名,可我已别无他法,如今能自由往来玉京和人间还不被发现的,也只有云无晏一人了。你放心,我会把玉京所有珍藏的法器都拿出来,让阿晏全部都带在身上,到时候一旦遇见难缠的对手,阿晏就能用法器对付他们,再不济,也能用来逃跑。”
鬼母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取下百宝囊,递到莫钦原的身前,见他依旧满脸担忧,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又继续说道:
“小石头,你就帮帮我吧,天渊愁眉苦脸了几百年,这次我是真的很想助他解除心结......”
“.......”
“而且,我只是让你那小徒弟去朔北王城打探一下消息,不用和那人真正交手,若是他遇到了棘手的情况,我可以准许你去人间收拾残局。”
“此话当真?”
“当真!”
莫钦原在得到鬼母准许自己去人间帮助云无晏的承诺后,心里默默作出了让步,思考再三后,无奈颔首同意了鬼母的请求。
莫钦原厉声严辞道:
“以后不许再叫我小石头!”
传言,天地混沌将分时,鬼母曾在不周山巅悟道修行,于无意间拾到一块散发着五彩荧光的灵石。鬼母见此灵石颇为罕见,便将其带回玉京圣山收藏,未曾想,此石经天地间蕴含的自然神力浸染,千万年后竟有了魂魄和灵识,不久后便修炼成人形,飞升玉京,位列仙班。而这块灵石,便是莫钦原。
鬼母摆摆手,狡黠笑道:
“知道了知道了,小石头~我先走了,期待你的好消息!告辞!”
鬼母在得到莫钦原同意的答复后,显然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莫钦原答应她的事,结果从来不会让她失望。她左右手都抓着块桃花酥,嘴里还咬着一块,欢悦地站起身,向殿外跑跳着走去,活像个稚嫩的孩童。
待鬼母离开后,莫钦原手握绯红翎羽和百宝囊,用指尖摩挲了一次又一次,忧心忡忡地走向轩窗旁。
只见窗外的圆月高悬着,清冷皎洁地紧贴着墨蓝色的天空,那细弱浮丝的纤云,勾勒出朗月明晰的轮廓。
月光倾盖着整个玉虚宫,在碧水荡漾的池塘中,投射下淡淡的银光,岸边垂钓烟波的柳树,在池面上映照出斑驳的树影,不时浅浅飘荡。缦缦的回廊被清辉包裹着,楼阁殿堂间覆满银白。
那月光又穿过屋檐,泼洒在莫钦原的身上,为他凭空增添了一层虚幻飘渺的荧光,如轻纱笼罩,似乎不过多时,他便会破碎零落,随风而去。
玉京山的月光,总是这么的清亮。
莫钦原一时恍了神,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地赏过天上的月亮了。
那一夜,他就这样,心事重重地倚靠在窗边,看了整晚月亮。
莫钦原思忖许久,始终认为,既然事关舜华,必定绕不开她当年逃往人间的原因,而传言真真假假,大多经人杜撰修改,所以此前听闻的说法并不完全可信,唯有亲历者所言最为真实。
看来只有亲自去一趟玉衡宫,才能得到最接近事实的陈述。不过,此事断不能在天渊面前提起,否则他保不齐会受到多大的刺激,只有从他身侧之人入手,最为保险。
于是,翌日清晨,莫钦原提着一壶桃花酿,往玉衡宫的方向疾行而去。
每当莫钦原去玉衡宫找天渊饮酒时,他脑中总会闪过两个字:冷清。
莫钦原本就不是喜好热闹的人,因而偌大的玉虚宫内,守侍小仙只有不到十人,而这玉衡宫,却更是寂静,除了掌事小仙外,竟再无守侍小仙。
玉衡宫的掌事小仙崇景原本正倚着门檐打着盹,不曾想随意抬眼一看,竟远远就瞧见莫钦原提着壶酒慢慢悠悠朝自己走来,他当即整理好神情和衣装,等着向莫钦原行礼。
崇景正襟危坐许久,待到莫钦原走近后,他才发现莫钦原的脸上尽是闲适悠闲之情。
想必玉虚上仙今日又是来找宫主饮酒的。
崇景这样想着。
“小仙崇景拜见玉虚上仙。”
崇景正欲欠身抱手行礼,奈何手还没提起来,便被莫钦原把住了他的手臂。
只见莫钦原佯怒,轻笑道:
“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怎么还在和我行礼!”
崇景挠了挠脑袋,傻傻地笑着,说道:
“上仙若是为和我家宫主饮酒而来的话,今日恐怕有些不太方便,宫主近日心情烦闷,前日再次闭关沉睡了,若是上仙实在有要事和宫主相商,不如稍等片刻,待我去禀报一声?”
莫钦原连忙拦下崇景,说道:
“不用吵醒天渊,今日我是来寻你的。”
崇景指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回道:
“寻我的?”
“没错。”
“啊???””
“寻你当然是有正事的。”
“玉虚上仙你寻我干啥啊,我只是玉衡宫一介打杂的小灵仙,每日兢兢业业照拂着玉衡宫,平日里除了扫撒庭院就是举炊浣衣,能知道什么正事啊!”
崇景简直将疑惑全都写在了脸上,瞠目结舌地看着莫钦原。
“接着!这壶桃花酿送你了!”
莫钦原大手一挥,潇洒地将酒壶扔向崇景的怀中,随后自顾自地往池塘旁的水榭走去。
崇景抱着酒壶跟在莫钦原身后,缓缓行进,待莫钦原落座后,一言不发地等待着莫钦原发问。
“玉衡宫的映秋池还真是美啊!欸,崇景,别站着了,快坐。”
“多谢上仙。”
崇景寻了个离莫钦原不远不近的位置,拘谨地坐下,生怕莫钦原会问些自己回答不出的问题。
沉默片刻,莫钦原开口问道:
“崇景,你自天渊受封之时,便陪在他的身边了吧?”
崇景点点头。
“那嘲风和舜华,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们少时的事,你知晓多少。”
“上仙......何故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