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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是师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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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寒清池是历代玉虚宫宫主闭关修养疗伤的场所,是玉京山最为隐秘之地,除了历代宫主之外,无人知晓寒清池所在何处。
据各方小道消息传言,寒清池内的灵泉能活死人,肉白骨,对增进修为功力大有裨益。
毕竟每次莫钦原出关后都容光焕发、精神百倍,浑身散发着充盈清净的灵气,和传言说的别无二致,让人不想相信都难。
因此,不少天人和仙兽都对那一池泉水感到万分好奇,纷纷猜测寒清池究竟在何处,以致于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说寒清池在玉京山巅的,有说寒清池在玉墟深渊的,还有说寒清池就在玉虚宫内的,可寒清池到底在哪,谁也不清楚。
不过,这么多年来,云无晏确实听闻过寒清池的名头,却从未真正去过,直至今日,他才有幸窥见了寒清池的真容。
所谓寒清池,即是由玉京山上各峰灵泉汇集而成的一池清水,泉水虽凌冽寒冷,却不刺骨伤身,只稍入池水打坐片刻,便能让人体会到真气被洗濯重塑的感受,可谓是畅快舒心非凡。
其间缭绕的雾气则更是神奇,仅仅只是呼吸上几个回合,就可沁润心脾,荡涤体内浊气。
若是在寒清池内运功修炼,天地之灵气便如游历世间的清风,源源不断地灌注入骨骼肌肤,游走于躯体经脉,自丹田处向四肢缓缓散发出些许暖意,整个人如同被柔风包裹般舒适和畅。
至于云无晏为何会知晓在寒清池内练功的种种玄妙体验,全因半炷香前莫钦原为他解了迷烟遮眼法后,一把将他推进了池内,而后随意丢下一句“此后三日你便在此疗伤运功,为师回来前不准离开半步”的话,便拂袖飘然离开了。
云无晏无计可施,只能按照莫钦原所吩咐的打坐运气。
他原本还在担心红尾鸾鸟的伤势如何,但转念一想,灵泉的疗愈效果如此之强,自己只在池内运功了片刻,体内损耗便有所修复,更不消说师父还在池内为鸾鸟疗伤了好几日。
估计鸾鸟十有八九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吧,至少性命肯定是无虞的。
想到这里,云无晏心中的弦不再紧绷,松了一口气。
如今眼下也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事情了,云无晏便心无旁骛地开始修炼运功,缝补体内损伤的经脉。
当微光第三次照亮门口的缝隙处时,古朴陈旧的木门被来人缓缓推开,池内原本氤氲静默的雾气倏忽间被门外带来的气流扰动,竟缓缓飘摇起来。
在熹微晨光的照耀和折射下,缭绕旖旎的金雾像是流淌漂浮在半空中的鎏金缦纱,将门外之人包裹着带了进来,只见他的体态轻盈端正,身形清瘦修长,如同从金碧辉煌的云雾中走出的神明一般。
是师父来了!
云无晏忙不迭地睁开眼,心里一喜。
只见莫钦原在弥漫的金雾中信步走向自己,右手抱着几件叠放整齐的衣物,左手弯曲置于身后,脸上尽是松快愉悦之情。
“师父!”
莫钦原微微颔首,将衣物放在一旁,伸出手探了探阿晏脖颈处的脉息,轻笑道:“感觉如何?”
“先前回程途中所受之伤经此修炼,才短短三日就已基本痊愈,而且弟子感觉此刻体内灵气回荡、经脉畅通,想必功力也会精进不少。”
“方才我探你脉息坚劲有力,平稳流利,应当是好的差不多了。”莫钦原将一旁的衣物递到云无晏身前,继续说道,“快换上莲生和连泽为你赶制的新衣,就随我到玉虚宫大殿来吧。”
“是,师父!”
云无晏点点头,接过新衣先是好好打量了一番,随后满是欣喜地就往身上套。
看来在外游历的一年间,玉虚宫的大家都还是时刻挂念着自己的,居然还记得给自己制了……新衣……
云无晏低头看着被自己强行套在身上的新衣,眉头稍敛,眼里有些疑惑,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这……
好像……衣服有些不合身吧,确切来说,是有些小了。
袖口和裤口短了一小截,手腕和脚踝都没能遮挡住;腰身和肩头有些发紧,不过幸好缝线不至于被绷掉。
总之,这件新衣的版型和云无晏的身形相衬起来,显得哪哪都不合适,哪哪都不协调。
或许穿上鞋履遮住踝骨会好一些吧,阿晏一边想着,一边就把鞋履往脚上套,可当衣装完整地穿在身上后,他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没事,应该区别不大。
阿晏在心下安慰着自己,起身用温暖的手掌细细整理抚平新衣裙摆的褶皱处,随后又轻手掸去沾染在裙角的水滴,装作无事发生般走出了门口。
“师父,新衣很好看,也很合身,我很喜欢!”
莫钦原在门外候着,正想着“自己亲手缝制的新衣总算能给阿晏穿上了,不知道这臭小子喜不喜欢”时,身后就传来了云无晏欢快的话语声。
他回过头去,看见满脸都是笑意的云无晏……以及这件不太合身的衣服……
莫钦原早就知晓凡人少年的身躯生长速度极快,于是在前几日连夜缝制新衣时,还特意把衣物制大了一些。结果未曾料想到,即便是制大了些的新衣,阿晏穿上之后还是有些不太合身。
这小子的身板怎会长得如此之快,明明才一年不见,就窜高了这么多,身子骨也长开了不少。看来再有不到大半年,他怕是要比自己都窜得更高、长得更健壮咯。
莫钦原无奈地摇摇头,心底生出些说不清楚到底是悲伤还是欣慰的情绪。他很想置之不理,却发现这种情绪,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挑拨着他的心弦,让他无时无刻不感觉紧绷难熬。
究竟是为什么呢?
莫钦原在思考片刻后,得出了一个让自己震惊无比的答案:他或许是在欣喜阿晏即将长大成人,又或许是在惧怕阿晏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想想都老泪纵横啊!孤寡老人养娃之后都这么容易伤春悲秋吗?哎!还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是师父心。
莫钦原在心中默默扶额,抹了两把老泪,随后又重新振作起来,劝慰着自己:算了,再难过也没用,孩子长大之后,总有一天是会离开的。
莫钦原抬眼瞅了瞅前方满脸都挂着傻笑的阿晏,心中暗暗思忖着,得抽个时间找个借口把衣服拿回来重新改一下。
他又想,看来方才骗阿晏说衣服是连泽莲生送的还真是很对,不然要是让阿晏知道,我这个做师父的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徒儿的身形尺码,这小子肯定是要怄气的,说我是个不合格的师父,都不关心在乎徒弟。
莫钦原暗自庆幸着,却未在表情上展现出任何态度。
“你喜欢就好,我们走吧。”
莫钦原微笑着,语气平缓地回答道。
云无晏点点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比坠落星空、划破黑夜的流星还要明亮。
这一路上,阿晏给莫钦原东一句西一句地讲述着自己在人间的见闻,而莫钦原则浅笑着聆听,很少插话,只是偶尔询问几句,静静听着云无晏回答。不知不觉间,师徒两人就回到了玉虚宫大殿。
云无晏顿了顿脚步,只觉眼前的场景陌生又熟悉。细细观来,发现屋内亮堂了不少,和先前瞧见的完全不同。只见大殿内所有的轩窗都被推开,桌上的烛火也被收起,屋内不似以往般晦暗无光,和煦的晨辉照耀着每一个角落,所见之处皆是窗明几净,明朗敞亮。
他扭头望去,发觉在靠近大殿内侧北面的一小块空地上,悬挂着一个此前从未见过的方形鎏金雕花鸟笼。
鸟笼即便从远处看去,做工也十分的精美,雕刻细致,用材上成,在晨光的普照下隐隐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可谓是世间少见名贵珍品。
在鸟笼的周围,则摆放了几株看上去有些不合时宜的不知名绿色盆栽,那绿植虽然茂盛,枝丫却张牙舞爪、凌乱不堪,就像是从后山野树林中随意扯来的几株杂草,被胡乱塞进花盆里一般,与屋内淡雅质朴、素净规整的风格丝毫说不上不搭配。
然而在笼内最不起眼的某个角落处,正躺着一只纤小乖巧、蜷缩成团的幼鸟,它的脑袋倚靠着笼壁,胸口有节奏地缓缓起伏,似在呼呼大睡。
仔细观来,幼鸟不过弯曲并拢的两指般大小,通体呈鹅黄色,体态小巧玲珑、圆润可爱,它的鸟喙锐利,鸟爪尖细,模样甚是乖巧。在幼鸟微微翘起的尾巴上,有几支颜色暗淡的朱红色羽翎,似乎,这就是让红尾鸾鸟与其他鸾鸟产生区别的“红尾”。此刻看来,缩作一团的红尾鸾鸟和一颗被放大的水煮蛋蛋黄没什么两样。
云无晏走上前去,凝神观察着正在睡觉的红尾鸾鸟,伸出指尖想要透过笼子的缝隙去触摸它的身子,可惜笼子实在太大,他的手指又够不着,只好无奈放弃。
云无晏轻咬下唇,眉头微蹙,双眼溜溜地转了几圈,忽然转身对莫钦原嘀咕道:“师父,既然红尾鸾鸟重新活了过来,我想给它起个新名字,纪念它的新生。不如……”阿晏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沉默片刻,“不如就叫生生吧,如同‘生生无限意’般生机无限。我希望它以后能一直幸福顺遂,快快乐乐,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