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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番外】太平x薛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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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又到了春日,落花飞叶。在树影的斑驳中,我和薛绍一起策马穿过林间时,我忽然在想心安的具体滋味。大概是心脏下沉那么一点点,连着胃袋一阵微小的抽动,一种很厚实的感觉,像是冬日里多裹了一件夹袄,像是夏日里清冽的甘泉。任何形容都无法做到绝对的准确,心安应该是在任何季候,看见薛绍,想起薛绍,所产生的感觉。
我们停在桃花林深处,四处唯落花有声,别无他人。他扶着我下马,将手揽在我的腰间,与我倚树而坐。眼前是最好的春景,身边有着最好的人,他和我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聊得都是别家的事,孔老二,庄老先生,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事,我不记得我认识他们,但听他说话就很好。我更专注于目光在他的面颊上反复流连,有点贪得无厌的意思。我好像之前喝了点酒,飘然微醺,只是不怎么记得,在何处喝了酒,又喝了多少。他见我累了,渐渐止住声,一如既往的体贴,让我歪在他的肩头,望着微风澹澹,天地之间美好得甚至有些过了分。
我忘了我因何转醒,刚发觉这只是一场梦时,有东西从眼睛缝隙间滚落,随便找了一个地方仓促地藏起来,枕头上,耳朵里,脖颈间。我一时有了冲动,要去找他,他就算见了我不是很惊喜,心也会多跳几拍吧。那张脸有了破绽时,他应当稍稍不安,手足无措,就像是我们成婚初见那次。想到成婚时的事,让我恨河水不能倒流,恨太阳东升西落,恨这宇宙万物的年岁只长不减。我在床上缩作一团,叫出声来,像是被拔掉指甲一样,弄出痛苦而又可怖的动静。周围侍女吓坏了,都围了过来,我睁开泪眼,恶毒地让她们都滚出去。
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他了,三年来,无数个夜晚,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梦总在折磨着我。既让我贪心,能在梦中和他度过春秋,稍解遗憾。又十分痛苦,明明都在长安一片日月之下,却全然无法触碰,有如阴阳两隔。他若真的死了,倒也好,省得我再做这样的痴梦。可他若真的死了,我怕我连梦都没得做了。
方才那一场梦,随着物影东移,渐渐消逝,好像只有一瞬,细节就磨损到模糊不清了,连那张面庞我都记不全,唯能清晰指认的是他脖颈上那一颗小痣。我甚至怀疑梦中人不是薛绍,而是随便别的什么人,只是因为我不肯放过的过往,而换成了薛绍来折磨着我。
我逐渐清醒过来,彻底没了找他的冲动。我的身份也是我的枷锁,让我无法抛去尊严去见他,虽然我知道这让自己稍稍好过一些。但又或者说,身份只是一个足够的有说服力的借口,我终究是一个要脸面的人,没办法学着娼妇那样做低姿态去讨好夫君,那只会让我厌恶自己,虽然我很可耻地羡慕她们。但也许真相更可悲,我真正怕的是,即便做了娼妇也只会让他更加厌恶,从他走的那天就已经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幸运的是,我们的分别不是我的错,也不是由于琐事消磨。而是他品行有失,并非我的良人,这些我都是清楚明白的。我可以在道德上谴责他,唾弃他,可以让母后将他叫到宫中斥责。可是于心,于这颗受了三年煎熬的心来说,我却仍无法抑制地爱着他。它不受世俗,不受道德,不受理性的约束,炙热地在我的胸腔中渴求着爱,渴求着那独一无二的一个人。他有着天神一般的面庞,有着伟岸的雄姿,他曾经是我的至亲至爱,他的名字曾在我的掌心,我的唇齿,我的心尖摩挲过上千遍。
七月流火,夜晚日日不得安眠,我的梦障却终于消散了。
与其说爱薛绍,不如说,我爱的是那段和他相伴的时日。但在我还未遇到薛绍之前,我的日子过得也很好,离开他本不该有什么变改的。
我是一个很容易落泪的人,看着他人在台上的悲欢离合,自己在台下入戏却很深。可是那些生离死别对当时的我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