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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假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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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万物盎然。
麻雀声响澈在整个山林中,小院里的柳枝随风漂散,吹得不远处的桃花羞红了脸,山间泉水哗啦哗啦地流着。
向上眺望,天空一片碧空如洗,片片白云遮盖着热辣的赤阳,空中的炊烟还未消散,一切都是这样宁静祥和。
一袭绿袍头戴木钗的女子,容貌怡丽,她站在微风中,风轻轻吹着她额头的碎发,一片桃花正悄悄地吹在了她的头上。
顾安安在院子里晾晒着草药,一些用来在药铺里换钱,一些要用来给宋芝兰治病,她仔细地挑了些半干的草药。
炉子里的水正烧的正旺,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桃花香,顾安安又在炉子里加了些柴火,再将草药加了进去,草药味和桃花香萦绕在一起,顾安安用蒲扇慢慢地扇着火。
此时已是宋芝兰来到这里的十天了,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一些,也能下床走路了,他坐在桃木椅上半阖上那双复杂的双眸。
身上的衣裳并不合身,但也挡不住他通身的贵气,高挺的鼻梁,如扇的长睫,温润如玉的眉眼,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瑕疵,由于穿着女子的衣服,周身都萦绕着谈谈的药草香,这味道并不难闻。
宋芝兰仔细想着他的情况,这时候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还不宜回到奉都,而且外面想杀他的人还很多,可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双眼还看不见。
他瞬间就想到了个计划,他从来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也没有感恩之心,他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宋公子,我为你熬的药已经好了。”顾安安端着一碗药进了屋子里,把药端给了宋芝兰,看着他毫不迟疑地把药喝完。
顾安安马上便在宋芝兰手里塞了几块糖,她笑吟吟地说道:“宋公子,药是不是很苦呀,吃几块糖消消苦,我小时候很不爱喝药,林娘便总是给我买一推糖,哄我喝药。”
顾安安的声音清脆而灵动,带着吴州地区的口音,她有些括噪,一直说个不停,像他之前养得黄鹂鸟,她还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喝药,但宋芝兰奇异的没有感到厌烦,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颗,甜意混着药的苦意蔓延在口中,劣质的糖并不怎么好吃,甜中都带有一种涩意,他一颗一颗把糖吃完。
顾安安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宋公子,要不我扶你去外面走一走吧,老闷在屋里也不太好。”说完便朝外走着。
宋芝兰面色温柔,马上便答应了,手上的青筋却越来越明显,他不太喜欢被人触碰,而在从前,有胆子怎么接近他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顾安安毫无所觉兴奋地拉着他向外走。
顾安安将他拉在了木屋外的桃花树下,看着此时看着正好的满树桃花:“宋公子,这是我和林娘一起种的桃子树,它叫酒酒,已经有十二岁了,现在已经开花了,可好看了。”
“在原来每一年,我和林娘都会做桃花酿,等你伤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喝。”顾安安兴奋地讲着往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如山间的风清脆爽朗,她的周身萦绕着谈谈的药草香,还混着一股花的香味,不似奉都贵女身上精贵而高雅的香气,像是山间的清泉干净明朗。
顾安安给每个她所养的花草树木都取了名字,她记得这些死物的年龄,并固执地认为这里的每珠花草都有自己的生命,宋芝兰觉得有一些傻。
但宋芝兰也得承认,他从未遇到过这般奇怪的人,和他之前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顾安安身上仿佛有一股旺盛的生命力,她总是开开心心地,很少会有难过的情绪,她有些叽叽喳喳地,嘴里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她的笑声清脆而有爽朗,很容易让人猜到情绪。
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人。
顾安安把宋芝兰带入了她的花田,里面种了许多花,各式各样的花香飘荡着四周,香气溢人,顾安安热情的介绍着这里的每一种花,诉说它们的来历,仿佛它们真的有生命,这些花朵好似也是顾安安的家人。
宋芝兰并不想听这些无聊的东西,无非就是这朵花是什么,在那里挖到了,但这些话语还是充斥在他的耳朵里。
“宋公子,你知道我最喜欢的花是什么吗?是野百合,我觉得野百合有一种特别的美,但是林娘从不让我种它们。”
“安安,你也喜欢野百合吗,在奉都我画过几副野百合,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拿给你看。”宋芝兰笑意吟吟地看着顾安安,他周身繁花似锦,春意盎然,炽热的阳光散落在他身上,他的声音像娟娟的溪流,清俊的脸庞上尽是温柔。
顾安安的耳朵红到耳根,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宋芝兰,慌乱地捏了捏衣角,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宋芝兰有些魅惑。
顾安安清了清嗓子,她故作谈定地说道:“宋公子,我觉得现在阳光有些晒了,会对你的身体不好,我们进屋吧。”顾安安拉着宋芝兰的袖子便要把他牵到木屋中,她神色匆匆,脚步比先前还要快。
顾安安觉得宋芝兰长的有些合她心意,应该和他拉开距离,要不然喜欢上奉都的贵公子,那便有些不好了。
到那时候,她总不能挟恩图报,要宋公子娶了她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顾安安用力的摇摇了头,清空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顾安安扶着宋芝兰进了屋子中,她自己找了本书来理清繁杂的思绪,木屋里风轻轻吹着,顾安安看得并不认真,她时不时摸摸鼻尖,或者把玩手中的茶杯,似乎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宋芝兰坐在木椅上,他突然略带落寞地说:“我现眼已有疾,不能视物,也不能观人,唯有一人静坐在这木椅上,等待日生日落,也不知安安可有空闲,和我说说话。”
阳光笼罩了一层阴影,在顾安安看不见的地方,宋芝兰眼眸下垂,嘴边露有一丝嘲弄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可怜巴巴。
顾安安紧紧篡着手中的书,眼神中尽是茫然,声音轻轻的,又带有一丝歉意地说道:“宋公子,抱歉呀,我为你念话本子,这话本子好像挺好看的!”
宋芝兰转过身来,他的脸上露出澄澈的笑容,这和他之前的浅笑不太一样,他的眼眸弯弯,脸庞上有一个浅浅的窝,浓密如墨的黑发高高扎起,温润的脸庞上呈现出了一股爽朗的气质。
“那就谢谢安安了,总是让安安陪我做一些虚度光阴之事。”宋芝兰这句话说的很慢,他的声音清润,有些慢,好像有一种聊拨人心弦之感。
“宋公子,这怎么是虚度光阴呀?我很喜欢陪着你的,哦!不对,我的意思是和你在一起不是虚度光阴。”娇俏的少女红了脸颊,声音也开始变得慌张,耳垂也慢慢开始变的俏红,她不安的磋磨着书。
十五岁的少女本就不怎么接触旁人,第一次和这般好看的男子近距离接触,还天天住在一起,很难不让人遐想,慌乱的内心从未停止,脸颊有一次一次变的绯红,要不是顾安安本就会医,怕是要认为自己生了病。
顾安安开始慢慢的念起了话本子,轩榥外蝉鸣在为她呼和,她的嗓音清澈,有带有吴洲软糯的腔调,两相结合,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宋芝兰并不怎么在意话本子里的内容,他只是觉得这女子声音有些顺耳,他装作一副认真听的样子,其实有些昏昏欲睡,这话本子有些助眠,一瞬间他有清醒过来,他危机意识很强,他不喜自己在陌生环境中丧失警惕。
他睡眠极浅,往日在皇宫中,他的床榻上便放有一把佩剑,如有人在他睡觉时靠近他的身边,必见血,来到这里,他有无数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想要把这女子一针刺死,大概是看这女子实在还有些用处,便留到了现在。
应是在这安逸的地方待久了,他竟想着安睡,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如翼的长睫向下垂,神色有些冷。
顾安安此时没注意眼前人的神态,她专心的念着话本子,其实她不太喜欢这种故事的情节,但作者一字一句皆诉情丝,千丝万缕的勾勒出整个画面,让人沉迷在这话本子当中。
可越念她的声音就越激动,也越大声,她的眼角渐渐有些水雾,眼眸开始越睁越大,似乎是不可置信,微风吹动她鬓角的发丝,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她脸颊晶滢的水珠上。
故事的情节其实很简单,这话本子里的男主角叫李穆,他是一个非常有权有势的大官,女主角许清月是一个非常貌美的平民之女,李穆用强权让许清月做他的妻子,在娶了她之后,他对许清月的管制就越发强烈,他不喜她出门,也不喜她结交朋友,甚至和男子说了一句话,都会受到惩罚,连她每天要穿那件衣服,都不可以选择,最终许清月出逃,他的父母亲也间接被李穆害死。
“这李穆也太坏了吧,就因该把他一刀刺死,喔!不对!死了对他都是宽恕,要让他生不如死,他太可恨了,我要看看结尾他是怎么死的。”
顾安安的声音像是很愤怒,听起来却并不可怕,让宋芝兰想到他母妃养的肥猫,生气时它就亮出利爪,向你袭来,当然这对宋芝兰没有任何危害,他轻易就能捏住猫的脖颈,看它抓狂的样子。
宋芝兰突然有一种逗弄小猫的感觉,他薄唇轻起,面上带着几分愚弄,但很快有消失不见。
“我觉得这李穆不会死,而且还会和许清月生活在一起。”
他的声音清润而有低沉,如夏天娟娟的溪流,这是顾安安第一次觉得也不是怎么好听。
她的手握的紧紧的,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了,许清月怎么会和杀自己父母的人在一起,她是疯了吗。”说完顾安安就快速的翻开书页,来到了这话本子的最后几页,看完她的杏眼睁的像个铜铃般,嫣红的樱桃小嘴好似能装下几枚鸽子蛋。
她不可置信道:“这许清月还真和李穆在一起了,他们还生了孩子。”说完她就皱着个小脸,眉毛一凌,嘴角一撇。
然后大声道:“如果是我肯定要那李穆生不如死,我一定会把他千刀万刮的。”说完顾安安心里暗暗想还好林娘也教她用毒,林娘半生走天下,家里还有秘术,教她的用毒手段可多了。
顾安安说的并非虚假,她从未见过父母,如果她的爹娘有像话本子里的许清月的父母半分好,她也愿意付出生命,为家人报仇。
宋芝兰没有理会顾安安的豪言壮语,他便知道事间的情爱最是可笑,让人不顾血脉至亲被害也要在一起,让人失去理智,失去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变成愚蠢的废物,当他必须要承认情爱也会很有力量,只有利用得当。
他那从不信神佛的父皇,不也坠入了这种俗物中,还妄想死而复生,那双满是鲜血的双手,戴了一串佛珠,当真是可笑。
顾安安不知道命运弄人,在回往此生时,到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