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初散》木二七七

15、引灵

　　柳烟和林初尘一起回去后，又趁着对方午睡，得了空背上包就往外走，林初尘躺在床上听见门锁响动后又等了十几分钟，才翻身拿起手机发消息——

　　「林：下午去你那拿药？」

　　「齐平：你还想在人小道士家里待多久啊？还没吃上就回你家呗。」

　　「林：……我留下来不是为了吃他。」

　　「齐平：那还真是为了保护他？你之前可没这么好心。」

　　齐平那边消息一发来，林初尘便被问得一愣：他留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柳烟的身形，冒冒失失的小道士，遮遮掩掩的生活，他竟然觉得有趣。

　　许是自己之前的生活太烦闷，总要给自己找个乐子，柳烟不招即来，是个最佳人选……罢了。

　　正想着，齐平那边的消息连环炮轰似的发过来：

　　「人呢？」

　　「就跑了？」

　　「别告诉我你和那小道士在一起呢他正好全看见。」

　　然后嗡嗡嗡振动三声，对面撤回了三条消息。

　　林初尘扶额：「都说了下午去找你，怎么可能挑他在家的时候。」

　　「怎么感觉我们像偷情。」

　　林初尘直接没回，走下床打开衣柜，翻来翻去还是只有那两身运动服能穿，琢磨着下午从齐平那回来时顺便回一趟自己的房子，捞几件衣服回来。

　　————

　　柳烟背着包来到北巷口，侧靠在许琰家门口抬手敲了几下门。

　　屋内很快有了动静，没出几秒听得砰咚一声闷响，还没等柳烟来得及思考这是个什么声音，门就啪嗒一声打开了。

　　许琰歪歪斜斜地戴着面具出现在柳烟面前：“师父！”

　　伸手帮他把面具扶正，柳烟问：“你刚摔了？”

　　“啊……是，”许琰不好意思地挠头，“太激动了从床上滚下来了。”

　　柳烟长叹一口气，戴好自己的面具：“带你解决第一件大单子，有信心吗？”

　　“有！”

　　“去敲门。”柳烟抬了抬下巴。

　　屋内的陈静听见声音，连忙起身开门：“云师傅您来了！”

　　柳烟点头，手背在身后点了几下。

　　周驰面色仍不善，坐在沙发处冷着脸看柳烟二人走进来。

　　柳烟也不介意，直截了当地问：“小雨呢？我看看她。”

　　“在里屋躺着，这两天看着好多了。”陈静走在前面，试探性地问，“云师傅，我们家的事，您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有是有，不过得二位配合我们，”柳烟往后瞥了一眼，“让我徒弟到你们那个杂物间看看。”

　　陈静面露难色，不敢发话，看向周驰。

　　柳烟笑了下：“我徒弟是个半吊子，只能看出来有没有脏东西，其他的什么都不会，还得我来，所以二位放心，不会把你们家搞得一塌糊涂。我们要不知道这房子里有些什么，小雨的病也不可能好。”

　　“让他进。”

　　陈静连忙去拿钥匙。

　　趁着这个档口，柳烟从包里拿出几张空白符纸塞到许琰手中：“看时，不言不语不动。”

　　许琰正纳闷着师父并正经教自己怎么画符，要来那几张有什么用，突觉自己全身一僵，眼前白茫茫一片，整个人轻飘飘的，再恢复视线时，眼前竟是自己的脸。

　　刚想开口，又突然想起刚才师父的叮咛——不言不语不动。便把自己满腔的好奇吞下去，看见“自己”对着自己眨了眨眼：“师父，我替你拿着包，你去忙小雨的事。”

　　许琰福至心灵，赶忙把手中的包递过去，配合道：“小心行事。”

　　两人分别进了屋子。

　　刚踏进房间，许琰就听见耳边传来柳烟的声音：“我们互换了身体，你的阳魄在小雨的房间，可能会被残留下来的邪灵俯身，我身上有一个玉坠，你摸着它，邪灵便不敢上前，小白在我衣服左侧的兜里，保护好她。”

　　虽是隔墙传音，许琰仍听了个真真切切，但他不知该如何回话师父自己已经知晓，便又听见柳烟说：“你想什么我都能知道，不用传话。”

　　许琰不信邪：真的？

　　“真的，”柳烟顿了几秒，“玩够没有？”

　　玩够了。

　　“玩够了绕着小雨房间走一圈，把你察觉到异样的地方记下来。”

　　嘱咐完不省心的徒弟，柳烟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杂物间。

　　房间内窗帘被严丝合缝地拉上，昏黄的灯明灭闪烁，整个屋子散发着腐烂的尘土气味。

　　三面墙前都立着储物柜，表面蒙着一层厚重的灰尘。

　　柳烟走到其中一面柜子前，伸手擦了一下，灰尘被拂去，几道指痕留在上面，透过那一小片，他才察觉柜门是玻璃的，视线被玻璃柜门朦胧地遮罩着，他勉强看见里面全是一些摆放规整的小孩子玩意。

　　把背包取下来后，柳烟拿出藏在里面的玩偶，举到柜门前：“是你的东西？”

　　玩偶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

　　以为得到肯定，柳烟便把它放在自己肩上，迈步走到下一个柜子前，四下寻着，想找一块布擦灰，却听见耳边传来微弱的声音：“不是我的东西。”

　　“看着很像，但不是我的东西。”

　　柳烟走回去，手搭上柜门拉手想要打开柜子，却被高温灼伤了指尖。

　　“打不开？”他捻起指尖燃着火焰，想强行破开，却借着亮光发现两个拉手上的花纹似乎是某种符咒。

　　花纹两侧对称，如海波般簇拥着拉手间柜门上的一个图腾，那图腾和柳烟脑海里某刻记忆逐渐重合——

　　是林初尘在自己面前第一次化作人形时，侧颈上的图案。

　　是狼。

　　柳烟尝试在符纸上复刻两侧的花纹破解符咒，却发现不论用什么方法画到最后一笔，先前画过的图案都会瞬间消失。

　　起先只是他还以为是许琰的身体限制了自己灵力的发挥，后来才恍然，阳符对称并不能生效，下咒人的灵力甚至还会被两相对立被反噬，对称生效且咒决更灵的，只有阴符。

　　这也是禁术之一，柳烟并没涉及过深，此刻只能凭着记忆回想。

　　阴符只有三类：引灵、生幻、吸魂。

　　结合前几天的事，柳烟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拉手上的花纹，是你画的？”

　　“不是，”玩偶靠在柳烟肩上，是以吸食他的灵力才得以与外界通感，但阴阳终两隔，灵力和阴魄在它体内互相排斥，所以声音微弱，“这个房间我也进不来，而且在，在我死之前，没见过这几个柜子。”

　　柳烟听见那个字眼，安抚地拍下玩偶：“好，放心，我只是问问。”

　　他将玩偶拿下来，轻轻放在一旁，两臂交叉置于胸前，食指与外界中指并拢伸直，指尖微光渐亮，在空中交汇成半圆。

　　柳烟闭上眼睛默念咒决，不过须臾，从柜子深处发出响动，整个储物柜颤动着，似有一股力量破土而出。

　　就在此刻，他突然睁眼直视柜门拉手，指尖方向朝前，向下一压：“破！”

　　柜门应声而开。

　　撑着膝盖喘了几下，柳烟暗自庆幸：他赌对了，这是引灵符。

　　引过来的，就是前几日和小雪魂魄一同附身在许琰身上的邪灵。

　　只是这符咒究竟是何人所下，又意欲何为，这其中是否有狼妖的推力，柳烟都无从知晓。

　　他拿起摆在最中间的拨浪鼓，摇了两下，手指碰到拨浪鼓背面，摸到了类似于符纸的东西——

　　柳烟把拨浪鼓翻过来，发现是一张标注了了日期的纸，时间是五年前。

　　纸被人牢牢地粘在拨浪鼓后面，柳烟取不下来，又不能强行撕开，只能作罢，把拨浪鼓放在一旁，拿起一边的手摇铃——也是小孩子的玩意儿，背后贴着的纸是八年前。

　　把柜子里的东西一一翻看过后，柳烟笃定，有人在利用这间房子养阴灵，目标很明确，是小雨。

　　“你，你离开的时候，是几岁？”柳烟斟酌几分，仍是不忍心直白地表述，于是换了个委婉的说辞。

　　“九岁。”

　　“九岁……”柳烟回想刚才看过的纸条，最远的标注就在九年前，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小雨今年也约莫九岁。

　　就在柳烟移步下一面柜子时，外间却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是陈静。

　　他冲出去之前还不忘把玩偶藏起来。

　　门刚开了一点，柳烟就感到了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氛围——他看见“自己”站在周陈夫妇二人面前，陈静跪坐在地上，上半身因惊惧发抖，压抑的哭声被挡在喉间，泪水湿了满面。

　　周驰额头青筋若现，握着拳头仍要往小雨卧室门里冲，柳烟快走两步上前挡在周驰面前，背对着许琰，手中捏着张符纸。

　　许琰了然，接过来，和柳烟互换回去。

　　不过几秒，柳烟就在自己的身体中回看到了整件意外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