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不渡我》氿拾柒

5、第 5 章

　　第二天一早，温愿收到唐琼通知，今天会有岷川电视台的记者过来接头。
　　榕城的电视台一直是行业内靠前的，这次来过来调研，岷川这边是收到消息了的，只不过昨天他们刚到时，那边没人过来。
　　其中究竟怎样不好说，温愿挂掉电话站着没动。
　　身后幽幽的传来一道男声。
　　“怎么，他们这边现在才派人过来啊。”
　　她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
　　陈祁收拾完毕，在楼梯口和温愿打了个照面，听到了电话里她跟主编的谈话。
　　温愿收起手机，瞥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别不吭声的就站别人身后啊!”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陈祁眨眨眼，想起昨天下午她见到那个消防员时，他顺口说了句你俩好磕，就被温愿骂了。
　　他清了清嗓子，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开嗓准备唱戏了。
　　“吭!”
　　“吭吭吭!!”
　　温愿懒得跟他玩这些字眼游戏，转身下楼。
　　“下去吃饭，一会儿要去岷川电视台。”
　　下楼就是街道，卖什么的都有，陈祁跟在温愿身旁，身边的女生不说话。

　　今天她穿了一件纯白的棉质的圆领短袖，袖口有一抹绿，很简单的款式，头发扎了个低马尾束在脑后。
　　肩上背着她的相机，昨晚说没有电了，现在带出来，想必是随时都可能进入工作状态。
　　陈祁试探性的开口“组长你生气了？”
　　“在外面别叫我组长。”
　　女生声音有点冷漠。
　　“为什么?”
　　像极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温愿偏头看他，机械的回答“没有为什么!”
　　最后走进了一家牛肉粉店，温愿要了一碗牛肉粉，陈祁也照样，不过他要的是二两。
　　再加了一屉小笼包，老板娘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

　　他吃的心不在焉，看见“牛肉粉”这几个字，就想起昨天下午在路边看到的那一幕。
　　二十三来，他衣食无忧，第一次见现实的残酷，更多的是无力感，是人无法与自然对抗的无力和渺小。

　　温愿坐在他对面，他看着女生熟练的夹起面前的小笼包，咬开一小口，露出里面的肉馅，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包子淹死在粉汤里。
　　直到面上浮起的红油被吸入皮馅里，她才夹起来喂入口中。

　　陈祁没见过这种吃法，他甚至很少吃早餐，在国外留学那几年，早上要么不吃，要么都是牛排那些高蛋白的食物。
　　他学着温愿的吃法，咬开一个小口，然后里面灌满汤，皮子被汤汁浸的柔软，肉馅咸度适中。
　　她倒也没想过迁就陈祁，本来是他犟着要一起过来的，自然一切吃住按着她的节奏来。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女生，年纪和温愿差不多，个子高挑纤细，水波眼，远黛眉，红唇，穿着很常见的职业服装，小西装配包臀裙，到膝盖弯。
　　她眉眼弯弯的“你好，我叫秦烟，是岷川电视台的记者。”
　　温愿婉婉一笑“你好，我是温愿，榕城电视台的记者。”
　　客套又公式的自我介绍方式。

　　“温记者，我看过你的采访，今天很荣幸见到真人了。”
　　秦烟看过温愿的不少采访，她一般都出现在泥石流滑坡，地震，洪水灾害等地区里。
　　她闻言颔首“过奖了。”
　　“这位是我的同事，陈祁。”
　　温愿跟她介绍身边的人。
　　秦烟视线短暂扫过温愿身边的男人，看着比较稚嫩，不过那张脸，可以打败她们部门里百分之九十的男人。
　　“你好啊!”
　　陈祁不着调的出声，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温愿闻言没忍住侧头剜了他一眼，秦烟没有说话，嘴角盈盈的笑始终没有放下来，只是微微颔首。
　　秦烟领着她跟陈祁上楼，来来往往的人视线或多或少的黏在他们三个身上，温愿始终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跟着秦烟进了电梯。
　　“诶，刚刚来那两个人是干嘛的啊？”
　　“不知道啊，看那装扮不会是来应聘的吧，看着挺小的。”
　　“是不是一对儿啊。”
　　“不是吧，我听总监说昨天榕城电视台那边有人过来了。”
　　“就刚刚那两个人啊，看着像刚毕业的啊。”
　　“榕城就派这么两个人过来啊？”
　　“你猜他们昨天就过来了，为什么总监他们今天才请人过来。”
　　这话落下，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心知肚明，是明显晾着人家呗。
　　短发女说“不过我看那个女生倒是有点眼熟。”
　　她隔壁桌的女生一边敲键盘一边搭话“那个女生啊，你们不认识?”
　　“谁啊?”
　　“温愿啊，就是那个上次在苏城鹤鸣市洪涝采访的那个记者。”
　　说起这个大家都记起来了，三个月前，苏城的鹤鸣市突发洪水，有个女记者去当地采访，恰好碰上山洪突发，直播画面里，她差点被洪水冲走。

　　所幸最后被当地消防员救了下来，没有什么大碍，一时间网上有人说她是炒作博眼球。
　　可是只有她们这一行的才知道，那种情况下，没人愿意用生命来开玩笑。
　　“我去，榕城那边派她来啊。”
　　敲电脑的女生淡淡的回答“不早该想到是她吗？人送外号‘拼命三娘’，你看她哪次采访是简单的事?”
　　魏妍芯踩着小高跟路过，听到了方才的谈话，视线移向电梯那边，轻嗤了一声，带着些不屑。
　　“她有本事的话，就不会来岷川这种小地方了。”
　　她昨天就听李台长说了榕城那边来人了，这个专题她们岷川自己也是要做的，用不着分给别人，再说了，就一个地震而已，有什么好采访的。

　　大家忽然都不吭声了，低着头自己干自己的事情。
　　她提着咖啡进了电梯，见她走了，面面相觑，没再说话。

　　室内装修布局跟她们榕城的办公室无甚区别，只不过这边偏爱种梧桐树，榕城以榕树居多。
　　秦烟停在一扇玻璃门前，扣了扣门，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进。”
　　李跃明早早的等在里面了，面前的男人四十岁左右，穿着板正的西服，文艺儒雅的气质盖不住，发间能看着几根银丝。
　　她见过他，岷川电视台的台长。
　　“李台，久违了。”
　　男人闻言蹙蹙眉“这不是你第一次见我？”
　　温愿莞尔的笑笑摇头，当年他在岷川采访那场地震时，她就在他身后看着，当时她还小，可是温愿记得他，不过那时的他比现在要年轻很多。
　　只是没有想到，现在他已经是岷川的台长了。
　　“我们之前见过的，只不过，您可能忘了。”
　　确实见过，她没有说谎。
　　“人老了，记性也差了。”
　　他自己拿自个儿打趣，没有过多的纠结她话里的真假。
　　放在平时看，这似乎是个套近乎的方式，但是温愿没管那么多，她确实见过他，这是事实，不是奉承。
　　要不是他当年到第一现场直播汇报，大家可能就不会知道还有个东兴区受灾也很严重，得不到重视，就不会有人过来营救。

　　李跃明对这个小姑娘印象不错，不温不燥的，说话有条理，做事也踏实，温愿把自己前来的意图和想法表述了一番。
　　并没有和岷川电视台这边抢热度的意思，只是过来做个专访，这件事各地都广泛关注，如果做好的话，能让观众更加了解岷川这个地方，对岷川后续的发展一举一动也有帮助。

　　李跃明没有说话，他以为这个小姑娘过来这，只是简单走个过场，没想到是实打实的有备而来。
　　有关温愿做的采访，他也有所耳闻，这个小姑娘确实不错，很多事上有着比同龄人更独到的见解和眼界。
　　写的文章他看过几章，都是头版。
　　“行，我看行。”
　　魏妍芯正好撞见李跃明从办公室出来“李台，你真同意啦？”
　　“有什么让我不该同意的理由吗？”
　　“这个专题我们明明可以自己做的啊，干嘛给他们分一杯羹啊。”
　　魏妍芯抱着手臂，有些不满的嗔怪道。
　　“是可以做，谁去做?你去吗？”
　　“让你们去，你们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这做了跟没做有什么区别，写出来的文章如同嚼蜡，费那功夫干嘛!”
　　这下对方就没话说了，李跃明揉揉脑袋离开了，他这台里怎么就招不到温愿那样的人，多几个的话，他头发都要白的慢些。

　　忙完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中午是秦烟点的外卖叫人送上来的。
　　中途进来一个女人，踩着黑色小细跟，衣服和秦烟的一样，都是职业装，不过在头发上下了功夫，一头乌黑的卷发。
　　魏妍芯打开门，径直走到办公桌旁边，拿了一叠资料，往温愿那边瞟了一眼，带着些不屑，踩着高跟又出去了。
　　考虑到温愿工作了一上午，秦烟又多点了杯咖啡上来。
　　咖啡递到陈祁面前时，他有些意外的问“还有我的份。”
　　秦烟没有讲话点点头，入口那瞬间，陈祁皱了皱眉头。
　　“好苦，和我的命一样苦。”
　　秦烟见状心满意足的笑了，不过这表情微不可闻，温愿看见了没说话，谁叫他吊儿郎当的。
　　一直到下午三点半左右，李跃明又过来了，跟他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话，又走向温愿那边。
　　温愿方案还改写完，不过也快了，下午她跟秦烟交接了自己的这次的来意和想法，打算到时候让李跃明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小温啊，你们晚上就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
　　陈祁抻着脑袋“好啊，谢谢李台了。”
　　“不客气，应该的。”
　　“就当是为你们接风洗尘!”
　　温愿点点头客套的谢过李跃明，秦烟看起来挺高兴的样子，她凑到温愿耳边说“今晚又可以跟李台吃好的了。”
　　玻璃窗外是高大的梧桐树，天气依旧燥热，不过不似前几个月那般，影子倒映在玻璃窗上，叶片像摊开的手掌迎着风舞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