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139、第 139 章

　　凤仙郡上新修了几座庙。
　　有比照着唐僧等人的模样修建的四圣庙，也有后来在孙悟空的指点下修建的风雨雷神庙。还有那最后一座、、
　　敖寸心：“龙王庙？”
　　凤仙郡守：“正是。那日风雨之间，有百姓见九天之上龙形若隐若现。便自发修建了这龙王庙，以酬谢那日前来降雨的龙神。”
　　敖寸心：“没这个必要。”
　　她非天庭正神，受不到人间香火，也无需香火修行。
　　凤仙郡守：“这是百姓的一番心意，也是寻求慰藉。虽不知是否真能得龙神庇佑，可好歹是个念想。说不定千百年后，还能流传至后世化为传说。”
　　敖寸心：“那又有什么用？”
　　凤仙郡守：“仙子这话问得，下官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对神仙来说或许是否成为传说或是否拥有庙宇都并无甚用。但对凡人来说，留名后世、建章立庙是对神仙或先贤最大的尊重和崇拜。上古英杰也多有庙宇，大多为后人所设。对他们来说，传说留存，庙宇尚在，人们心中尚有念想，那些离开的英杰便永远活在后人的心中。”
　　尚有念想，便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敖寸心总觉得这话似有深意，让她忍不住心中一动，可还没等到她想明白，便听到那龙王庙中传来的争执之声，“欸，你这人，那日降雨的龙明明是红色的，你怎么涂成金色的了，你赶紧停下。”
　　于是有人回道：“这世上哪有红色的龙，龙王像向来只有金色的。”
　　“有的有的，我家乡那边的龙神庙原先就是供奉绯色的龙神。传说那位龙神本领大着呢，能挡住十个太阳，下的雨都带着红色。那红色的雨水还能延年益寿呢！”
　　“你真是越说越扯，哪有红色的雨。还延年益寿，你怎么不说长生不老啊？！”
　　“可是我也听说有红色的龙，就几年前，从东边来的商人不还说有个地方就是供奉的红色的龙女娘娘吗？还说传说中那位龙女娘娘厉害得咧，救了好多人。”
　　敖寸心听着这些争论，时间过了千百年，原来她因一念之缘所做过的事情都已经变成了凡人口口相传的传说，时至今日，哪怕原本的庙宇已经荒芜，哪怕原本受她恩惠的那群凡人已经死去，可她所做的事依旧还有人记得。
　　这人间，是不是还不错？
　　敖寸心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念熟悉的口吻，人间不尽是好的，可人间总有好的。
　　可这人间再好，也不值得你为此放弃生命。
　　于是，那恍惚间燃起的错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熟悉的“寸心。”
　　敖寸心回头，便见杨戬带着哮天犬站在身后。
　　她的目光下移，落在杨戬怀中，那个被杨戬尚且不熟练地抱着的襁褓上。
　　**
　　再度回到灌江口的时候，敖寸心竟觉得这地方似乎已经离她很远很远。
　　明明她在这里呆了将近千年，而离开也不过才几个月。
　　敖寸心与杨戬分坐两边，哮天犬趴在门口墙角处，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敖寸心看着杨戬怀中的襁褓，眼神是复杂的。
　　上辈子，她和杨戬的婚姻走到尽头，这个孩子是引子。
　　她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她走到了极端。
　　那个时候的杨戬，明明是她的丈夫，可他的心里却只有他的妹妹、兄弟、师父、嫦娥、哮天犬。她用尽心力将他的妹妹、师父、兄弟全都赶了出去，到头来，在他心里，她既没争过嫦娥，也没争过哮天犬，最后还被一个没有血缘的婴儿占据了他所有视线。他那个时候都已经几百年没对她笑过了，却给了一个婴儿所有的笑意和温柔。他对一个婴儿的爱，都比给她的多。
　　所以她把孩子扔了。
　　扔孩子的时候她是心怀恶意的，可后来回去找的时候也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只是那点子悔恨在杨戬因为孩子丢了而要杀她的时候，尽数化作了不甘、绝望和怨恨。
　　敖寸心闭了闭眼，将自己从上辈子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撇过眼，问杨戬：“你要收养这个孩子？”
　　杨戬：“是。她是狐妹的孩子，狐妹死在孙悟空手中，只留下这个孩子。”
　　敖寸心神情冷淡：“我不同意。”
　　杨戬：“为什么？”
　　为什么？
　　敖寸心觉得这个问题着实好笑：“杨戬，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你放弃了和我要一个孩子的。你在孩子和哮天犬中你选择了哮天犬。你放弃了和我拥有一个亲生骨肉的机会，却又从外面抱养回来一个孩子。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你却要我养别人的孩子。杨戬，你是怎么觉得我敖寸心会如此大度地同意的？！”
　　杨戬：“就算当初孩子的事是我的问题，可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她的母亲曾与我相交一场，还曾帮过我们兄妹，我不可能放任她流落在外。三妹是未出阁的姑娘，只有我们、、、”
　　敖寸心：“别和我说无辜。杨戬，在你口中，我最听不得无辜二字。在你心里，嫦娥是无辜的，哮天犬是无辜的，唐僧是无辜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可这些无辜的人永远都比我重要，你对这些无辜的人永远比对我好。”
　　杨戬：“我只是觉得我们的事情没必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敖寸心：“我不想听你解释。反正无论有再多冠冕堂皇的借口，下一次你该怎么选择还是会怎么选择，我也没有办法做到对你的选择毫不介意。所以杨戬，我今天只问一句，你是不是铁了心要收养这个孩子？”
　　杨戬看着敖寸心，目光沉沉，晦涩不明，却异常坚定：“是。”
　　敖寸心轻笑一声，她就知道。
　　就算她反对，就算她不赞成，杨戬也不会因为她的心意改变决定。
　　敖寸心转身出了大门。哮天犬见敖寸心走了，方才凑到杨戬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杨戬怀中的孩子。只是，也免不了担忧：“主人，三公主不同意，你就这么留下这个孩子，会不会、、”
　　杨戬目光一暗，沉声道：“寸心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等时间久了，她会接受这个孩子的。”
　　哮天犬缩了缩脖子，就三公主那样，心肠还不硬呢？！
　　可这话在主人面前，他不敢说，怕又被主人呵斥。
　　就像哮天犬了解杨戬一样，杨戬也一眼看出哮天犬对他话中的不赞同：“这段时间，你好好守着孩子。”
　　哮天犬当即应允。
　　还从杨戬的怀里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学着凡人的模样好好摇了摇。
　　孩子在哮天犬的怀中笑出了声。
　　杨戬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沉重也有了些许减轻，浮现出零星的笑意。
　　他的目光透过墙院，看向敖寸心所在的方向。
　　三妹说，这杨府太过清冷死寂。
　　但愿这个孩子的到来，会让这座他曾经经历过无尽欢笑的府邸重新焕发出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