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136、第 136 章

　　芦苇荡中，敖寸心到底没有与杨戬相见。
　　他们一个带着哮天犬前往华山，一个如游魂般在人间游荡。
　　敖寸心走过好些城镇，有的繁华热闹，也有的民生疾苦。
　　最后，她站在凤仙郡的街头，看着不远处那一众带着脸谱的凡人跳着祭祀酬神的舞蹈，祈求上天降下甘霖。周围围满了面黄肌瘦的凡人，明明眼神痛苦麻木，看着那场中的祭祀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渴求和希望。
　　敖寸心没有靠近，只是看着那些凡人随着酬神之舞或庄严或祈求，最后纷纷拜倒，整座城此刻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除了、、
　　敖寸心看着出现在身后的唐僧，明明上次她还想杀了他，此刻他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向敖寸心合十问好：“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敖寸心的目光越过唐僧，看向他身后的白马。
　　三哥。
　　敖寸心的眼睛迅速泛红，已经变成猪八戒的天蓬元帅看了一眼敖寸心又看了一眼白龙马，叹了口气：“三公主，你也不用太伤心，三太子现在虽然不得已变成了马，但等取了经之后好歹还能变回去。不像我老猪，是真成猪了。”
　　说到最后，语气里尽是自嘲。
　　他曾经好歹也是掌握天庭十万天兵的天蓬元帅，如今错投猪胎，成了个人人嫌恶的妖精，也不知道该找谁说理去。要说当初，他最开始发现自己变成猪的时候，他是真怨恨杨戬，要不是因为他，他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可后来想想，说到底，也是他经不住不再被玉帝看重的落差，酒后失德，冒犯了嫦娥，还刚好撞到杨戬手里，一状告到了玉帝王母那，也是他自作自受了。
　　可是敖寸心接受不了，哪怕她知道，不久之后敖烈就能重塑龙身，哪怕她知道敖烈会获得西天果位，哪怕，哪怕她的三哥，会因此事成长为之后稳重到可以独当一面的模样，她还是接受不了他因她牵连而被化为白马坐骑的事实。
　　敖烈在见到敖寸心的时候便想化成人形。奈何前段时间因为万圣公主的事情，他刚化过形。如今内里亏空，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化形。于是，他只能在敖寸心越来越红的眼光中向她走近，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胳膊，无声地安慰她。
　　没关系的，人总要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付出代价。
　　好在，他还有回头的机会。
　　所以啊，我的妹妹，如果你也尝到了年少选择所带来的痛苦，要不要及时回头？
　　敖寸心在这样的安慰中眼泪决堤，可她不想让三哥让唐僧让那群祭祀的凡人看到她狼狈痛苦的样子，于是她瞬间化作红色巨龙腾啸九霄，招来云雾遮掩住自己的身形，阵阵龙吟之声不绝。
　　一滴水自天空落下，凤仙郡的凡人摸着落在脸上的水，仰头看向天空，云层之上，龙形翻腾偶有显露。于是，凡人欣喜若狂：“下雨了，神仙显灵了，是龙王，龙王来下雨了、、”
　　凡人奔走相庆，招呼家人拿东西出来储水。
　　唐僧一行人站在街角，看着这弹冠相庆的一幕，猪八戒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些凡人，这哪里是什么神仙显灵、龙王降雨，这分明是人家三公主太伤心了，跑到天上哭去了！不过这敖三公主究竟是修为太高了引动云雨，还是龙族的天赋本来就这么不讲道理？小白龙，你之前做龙的时候能做到吗？”
　　敖烈嘶鸣了一声，可惜众人并不懂它在叫唤什么。
　　猪八戒：“嘚，忘了这茬，你现在也回答不了。走吧，师父，咱赶紧找个地方躲雨去、、”
　　说着，连忙牵着马上的缰绳，拉着敖烈：“别看了，说不定她待会就下来了。”
　　**
　　这个待会是真的待了好一会，待到唐僧都被郡守迎往府内，寒暄问候、吃完斋饭，待到孙悟空都去龙宫天庭走了一趟，回来时刚好撞上云层中踟蹰不降落也不离开的敖寸心。
　　孙悟空向下一看便知道，这小公主是既想看顾她三哥，又觉得没脸见她三哥。
　　也罢，看在西海老龙王和二郎神的面上，就帮她一帮。
　　孙悟空：“我说海鲜妹妹，小白龙还在下面巴巴地等着你呢。你在这上面徘徊犹豫的，可是要让他好等。”
　　敖寸心对这个阻拦她杀唐僧的猴子没好气：“关你什么事！”
　　孙悟空：“自然是不关老孙的事。只是俺老孙原本以为，你之前能为了小白龙不惜自损也算是个性情中龙。没想到，竟然是个胆小鬼。”
　　敖寸心：“你说什么！”
　　孙悟空：“俺老孙说得不对吗？你若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便知错就改；若是觉得亏欠了别人，便尽力弥补。若只是站在原地踌躇不前自怨自艾，除了平白给自己增添悔恨，还能做什么？！”
　　敖寸心：“我！”
　　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可又实实在在连累了三哥。
　　如今走到这一步，她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去补救。
　　孙悟空：“你若实在想不通，便也罢了。我师父常说，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先放放，等到时机到了，一切便都能明了。”
　　敖寸心：“这话，是唐僧说的，还是你之前的那个师父说的？”
　　孙悟空眨了眨眼，“老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孙哪有什么之前的师父之后的师父，老孙明明就只有一个师父。”
　　孙悟空说着一个跟头翻下云头，敖寸心想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等再看到敖烈，敖寸心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泛红，但到底没有如同之前那般失态。她知道敖烈如今化不成人形是因为被抽去龙筋，拔除龙角，内里法力血气亏空。故而她以自身修为让渡，让敖烈短暂化成人形。
　　敖烈看着因为过度耗损修为而显得脸色苍白的敖寸心：“你不必如此。就像菩萨说的，这是属于我的一场修行。我明知打碎御赐的明珠会被降罪，还是不顾父王大哥的阻拦打碎了它。我也明知此事唐僧是无辜的，我还是难免迁怒他，想要出手教训。所以，是我修行不够，不是你的错。”
　　原本还只是眼眶泛红的敖寸心，听到敖烈的这番话，险些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哪里是曾经桀骜不驯、和她一见面就斗嘴想要压对方一头的三太子说的话。
　　她的三哥，被磨平了棱角，越来越趋向于她上辈子看到的那个成了菩萨之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