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135、第 135 章

　　敖寸心在西海呆了半日，狂肆而喧嚣的海风对她来说拥有某种镇静情绪的作用。可她也不敢久呆，饮鸩止渴的时间长了，是真的会被毒死的。
　　独自呆在灌江口的日子太难熬，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她只会一遍遍地回想过去，回忆痛苦。可一时之间，敖寸心又不知道该去哪。在天上漫无目的地飞着的时候，
　　远远地竟瞧见杨婵带着哮天犬落下云头。
　　这个时候杨婵带着哮天犬出现在这里，能是做什么的？只能是来找杨戬的。
　　敖寸心暂时不想看到杨戬，可架不住底下的打斗声太过激烈，哮天犬的狗叫声她都能听进耳中。敖寸心停下脚步，偏头望去，只见偌大的碧波潭被鲜血染红，一只只水族的尸体漂浮水面，梅山兄弟手持兵器站在岸边。而不远处一只长着九个头的怪鸟腾空而起，怪鸟的九个头和杨戬的戟、孙悟空的棍纠缠在一起，即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依旧凶狠。
　　这只鸟、、
　　哮天犬狗叫着，趁着九头怪鸟被杨戬和孙悟空纠缠着，飞起就是一个猛扑，张嘴就冲着九头怪鸟的一个头咬了下去。
　　敖寸心见状，于空中打出一道法力，直冲哮天犬。
　　杨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拦在哮天犬面前：“小心！”
　　杨戬挥戟将法力击散，才发现这道法力并不强。哮天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松了口。杨戬被分神，孙悟空一时没反应过来，九头虫却迅速将头收了回来，张开翅膀化作一道流光飞走。
　　孙悟空提棒要追，杨戬横戟拦在孙悟空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天空中那一闪而过的流光：“大圣，别追了。”
　　孙悟空不解：“哦？二郎神这是何意？那九头虫可狡猾着，如今伤势看着严重，其实未曾伤筋动骨，养个三五日说不定就痊愈了。到时候说不准还要回来报仇。”
　　杨戬：“他若回来报仇，再斩他不迟。”
　　另一边，敖寸心见九头虫脱困，也不停留，直接化作一道流光，跟着九头虫一路向北，最后在一片芦苇荡中停下脚步。
　　身着白衣的九头虫盘腿坐在芦苇丛中，正面对着敖寸心，哪怕嘴角还留有未曾擦干净的血渍，身上的白衣也尽被鲜血染红，可眉目眼神却还是如数百年前一般的轻浮通透：“他是连捉个妖都戾气深重，你是救个人都要直接动手，事后还避而不见。敖寸心，看来你这几百年过得不怎么样啊！”
　　敖寸心居高临下，手中幻化的长剑自脖子向下抵至他的胸膛：“谁说我是来救你的！抢了我三哥的未婚妻，让他气急败坏回西海求我父王退亲，最后连累他被剥皮抽筋。这笔账，你觉得我能饶过你？！”
　　九凤无奈耸肩：“谁知道，她刚好就是你三哥的未婚妻呢。我本也只是想怂恿她退婚罢了，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说到底，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啊！郎有情、妾有意，当年你不也这么退了我的婚嘛！”
　　敖寸心收回吓唬九凤的长剑：“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帮你回去救万圣。”
　　当年她退婚是她与九凤早有默契，可万圣却是实实在在背弃了她三哥，背弃了西海。若不是因着和西海的婚约，小小的掌管碧波潭的龙女能被称作公主？好吧，就算没有这层关系，她也不会救她的。她背弃了她三哥，说破天她都只会把她看做敌人，没有出手杀了她已经是她如今脾气便好了，让她救人，做梦！
　　横竖她敖寸心向来任性，从来都是帮亲不帮理。
　　九凤：“不用救，碧波潭已经被屠了。万圣，还有老龙王，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敖寸心：“什么？！”
　　九凤看了敖寸心一眼：“放心，不是杨戬动的手。”
　　敖寸心没搭理他，但是听到碧波潭被屠而乍然提起的心却平复了下去。万圣是该死，老龙王也不无辜，但是她可以杀，西海可以杀，别人也可以杀，唯独杨戬。她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屠龙。
　　敖寸心：“既然如此，杨戬已经和孙悟空联手，你打算如何？”
　　九凤无奈叹气：“还能如何，我又打不过他们。自然是回北海。”
　　敖寸心不可置信地看向九凤，什么意思？
　　那是他的妻子，他的岳丈，如今被人杀了，他竟只轻描淡写地说回北海？
　　敖寸心：“你是真的喜欢万圣吗？”
　　九凤想了一下：“大概，是喜欢的吧。她长得好看，明艳大方，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哪怕身负婚约，也敢直白大胆地表明。在西海的威势之下还能反算计敖烈，解除婚约保下碧波潭。她想要我娶她，既动之以情，又诱之以利。”
　　九凤说着轻叹了一声，像是没了力气般，双手往后一撑，将原本盘坐的姿势该成更为自由散漫的长腿一伸，身子往后一仰，于是目光便从敖寸心的身上落到了天边：“那个时候，其实我是有点好奇，是怎样深刻的爱才能让人既绝望又割舍不下。身处那样的爱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恰好万圣出现，表现得如此热烈，我便顺势纵容自己坠入万圣的情网。我如世间所有的男子爱慕女子般待她好，看见她因我送的礼物而开怀时我的心情也不错，看见她犯愁的时候我也会费尽心机帮她解决烦恼。我哄着她，与她成亲，满足她的所有要求。只是，看到她死了，我除了难过之外，好像也并没有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孙悟空杨戬打架那么凶更多的是怕他们真的把我弄死。所以，我大概是喜欢她的，只是没有很喜欢。没有喜欢到愿意拼却性命，没有喜欢到骨子里去。”
　　敖寸心：“可她因为你死了！你究竟为什么要去盗佛珠？”
　　如果不是如此，孙悟空不会找上门来，碧波潭也不会被血洗。
　　九凤：“因为我是九凤啊，流着凤凰的一丝血脉。这世上哪一只飞鸟不会想要成为凤凰。佛珠能返本固元，我自然想要。万圣，她也希望自己的丈夫是高贵的凤凰，而不是一只听起来就低贱的九头虫。她好歹也是公主，退的亲还是西海太子，捡了个别人悔婚的夫婿，自然希望他能争气。”
　　九凤：“她喜欢我是真的，可她没办法只喜欢我也是真的。所以啊，真可惜。”
　　敖寸心：“、、、可，这又有什么错呢！”
　　九凤：“是没有错，只是路走到尽头了。”
　　九凤说着，从芦苇荡中爬起，“敖寸心，我曾经说过让你放下，放下过去、放下西海。不过看你如今过得这么不好，显然几百年了，你也没能做到。与其在痛苦中被反复凌迟，不如跟我走吧。你这样，和杨戬，是真的无法善终。”
　　敖寸心：“、、、那也是我和他的事。”
　　九凤：“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
　　九凤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执迷不悟，不得善终。有时候，凉薄一点也不是坏事。”
　　九凤说完之后，对着敖寸心说了一句“走了”便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敖寸心顺着他看过去的方向看去，她知道他在那里。
　　他也知道她知道他来了。
　　可因为她不曾表示，所以他也不曾靠近。
　　她们隔着深深的芦苇荡，像是隔着一整个不可逾越的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