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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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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安抚完她,就直接带她去找老师开假条,准备回家。听到他说要回家,她眼睛都睁大了,小声问他:“哥,你不复习了吗?”
高考渐近,现在周家的头等大事就是他的升学问题。他清楚她的顾虑,摸了摸她的头,说:“不要担心,我心里有数。”
她那双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一眨,然后一如既往地、温驯地垂下来。
他们回家后不久,祁红也到家了,看到他俩在家,她愣了愣,问:“你们今天怎么到家这么早?”平时他们会比她晚一些到家。
周危也不跟她绕圈子,开门见山,跟她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让郑斯宜也把事情的始末详细讲了一遍。祁红一边听,脸色一边慢慢地沉了下去,她沉默片刻,说:“这件事情我和你爸会解决的,你们回去学习吧。”
他跟母亲说这件事情就是让他们知悉并解决,不管是他还是她,现在都没什么能力去解决,交给父母他们去解决是最好的办法。
他站起身,说:“行,那我们先回去写作业了。”
这件事情在他心里就约等于翻篇了。
回到书房后,他一口气写了几张卷子。不经意抬眼间,发现她手里虽攥着笔,却迟迟未落。她在发呆。
“阿熠?”
她回过神,眼神有一瞬的慌乱。
“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呀。”
“那写了多少了?”
她咬咬唇,小声说:“……也没多少。”
周危瞧她那心虚的模样,问:“是还在担心今天下午的事情?”
她迟疑片刻,知道瞒不过他了,轻轻一点头。
“不会有事的。”他顿了顿,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尽管放心。”
他此刻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却有力,宽大的手掌在她的头顶揉动,很温暖。
郑斯宜低着头,鼻尖有点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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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周危把话挑明后,郑斯宜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工作还得照常做,她装作没事一样继续对接工作上的事物,周危从没为难过她,都是公事公办。所有人都很默契地不提那晚的事情。她一方面是松了口气,但另一方面又觉得隐隐不安,就像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
这天周危说要去梁嘉伟那里一趟,问郑斯宜要不要一起去?
郑斯宜想了想,问:“是和工作相关吗?”
周危说:“只是去随便聊聊。”
“那我还是先不去了。”她笑着说,“我手头还有些材料没有整理完。”
其实这些材料并不算紧急,只是她想尽量减少一些两人独处的环境,彼此都能冷静冷静。
周危的目光在那叠材料上停留了一会,又问了句:“今晚回家吗?”
“嗯……可能先不回了吧。我周末都约满了饭局。”郑斯宜回答时都觉得有些心虚,她已经连着半个月没回去了,实在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二老。他们对她那么好,如今却要面对这样尴尬的情况,她自己都觉得她好似一个罪人。
闻言,周危沉默片刻,点一点头,什么也没说。
去到梁嘉伟那里,他看见就周危一个人来,探出头去看了圈外面,转头问周危:“斯宜呢?没跟你一起来?”
“没。”
梁嘉伟“哦”了一声,看向周危,“……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啊。”
周危淡淡说:“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
“我看你产品业绩一直很稳定啊,还突破新高了,这时候不应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和工作无关。”
梁嘉伟听见这话,仔仔细细地看了眼周危,“什么情况?”
周危抿了口茶,没说话,不想说。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没必要往外说,既解决不了,也对谁都不好。
梁嘉伟在这行业混了这么多年,眼睛毒辣,嗅觉敏锐。以往周危来找他,都是开门见山说事情,今天却似一个闷头葫芦,什么也不讲,只低眼垂眉喝茶。
他现在的表现好像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
不喜欢黏腻的少年泡在篮球馆一下午,什么也不讲,拉着他打篮球,他累了不奉陪了,他便一个人只闷头投球,直到夕阳西下。渴了过来饮水,面色冷淡,眉目间阴郁沉沉。半瓶水没喝完便从头浇下去,水滴从下巴尖滴落下去,打湿大片衣襟,然后他捏着嘎吱响的水瓶,精准地投入垃圾桶内。这个状态,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情绪不对。
他问发生了什么事,周危也如今日一般什么都不说。
好友既然不想说,梁嘉伟自然有分寸不会再问,只是给他一次次斟茶。上好的新会陈皮泡出来的茶汤清亮,味道浓郁。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见周危开口:“嘉伟,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的职位?”
……
晚上回家,祁红和周集看到周危回来得比平常晚,往他身后瞥了眼,果然又没看见郑斯宜。
“斯宜这周还是不回来吗?”
周危抬了下眼,语气淡淡的,“嗯,她有饭局。”
闻言,祁红暗自叹了口气,她还能不知道吗?这孩子估计是在躲着呢。
家里少了个人,一顿饭也吃得没滋没味的。晚饭后,周危到周集的书房里,他抬手敲了敲门,“爸,现在有空吗?”
“怎么?”
周危沉默了两秒,说:“有两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周集凝视周危,他这个儿子最是沉默内敛,上次那场在饭桌上的爆发是他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失态,他打量着他的面色。稍许,他摘下眼镜,说:“坐吧。”
周危颔首坐下。周集等着他开口,但他却只是低敛着眉眼。
“怎么不说了?”周集有意活跃气氛,“这么犹豫不决,可不像你。”
周危笑了,但脸上的笑意很快便淡去,他沉默片刻,才说:“爸,我准备搬出去。”
周集眉梢一抬,“第二件事呢?”
“您不问我理由?”
“你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吗。”
周危笑着摇头,他爸总是很快能看穿一些东西,这第二件事情……他只要开口了,就相当于彻底袒露了。
“第二件事是,之前我听爸你说过,集团的自营投资部还有hc是吗?”
“你要内推?”
周危点头。
“简历呢?”
周危却坐着不动,一双漆黑沉静的眼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一言不发。
周集原本还有些不解,直至二人目光相接,他见到儿子的目光黑沉沉的,像夜幕下波涛汹涌的海。
沉默中,答案昭然若揭。
周集眼神微变,把手中的眼镜轻而慢地放到桌上,机敏而沉凝的目光检视着他面前的儿子。
良久,房间里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
“你想好了?”
“嗯。”
“有倒是有,但——她留在你身边,对你来说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是。”周危笑了笑,“但是,爸爸,你还记得很多年前的一件事吗?”
“什么?”
“妈妈生病,你考虑退居二线甚至转行,但妈妈知道后,不许你那样做。那段时间你们吵得好凶啊。”他低下眼,笑叹了一声,“那时我不理解,但现在我或许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了。”
爱是不忍心。
他不忍心再见她为难和不自在。
也许……不,应该说,在那天,他就不该那么不管不顾地挑明一切。他后悔了。
周集沉默许久,叹了口气。